警局接待室门外。
张天旭靠在角落,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尽管接待室的门关着,里面的争吵声,还是不断地往他耳朵里钻。
太吵了。
冯家人在里面,已经吵了一两个钟头。
刚开始他们为冯嘉成死了还是没死,丢了还是没丢,吵得不可开交,互相指责埋怨,一家人闹得面红耳赤。
后来见陈星也来了警局接待处,冯氏堂兄弟仨人,停止了内讧,矛头一致对外,合起伙来欺负这个外姓人。
只有冯伯在里面当和事老,劝他们都别吵,但是劝不住,冯志远甚至打电话叫来了律师小赵。
桌上摆着手提电脑,凌晨时分开启线上办公,几通电话催命似的催着当初参与立遗嘱的叶安、刘瑞锋两位公证人,及医院院长霍辉,上线到达虚拟会议室,连同小赵及冯伯,线上线下,五人重聚,再次提及冯嘉成的第九份遗嘱。
“警察不是说了吗,老冯还没死。”冯伯不想在警局里把事闹大,那哥仨偏偏与他唱反调:“大伯父那种状态,跟死了有什么区别?”“父亲要是还能清醒地站到大家面前,遗嘱这事还用得着我们操心?”“冯伯,你别总是帮着外人,难道这个野杂种给了你什么好处?”
冯总还没死,他的子侄们就急着争回遗产,把寻找冯总这事抛之脑后,让外人看笑话,真是不成体统!冯伯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要被这哥仨活活气死。
虚拟会议室里两个公证人、一个院方代表,纯属看戏的,光看着也不吭声。
律师小赵这会儿倒是同情起了陈星,冯家的遗产简直比烫手山芋还烫,谁得了谁就成为众矢之的,惹得一身腥。
“趁大家都在,有样东西我要交还给你们兄弟两。”默不作声坐在那里的陈星,终于开口了,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叠纸张,摊开后递给了冯志明,“这是当初你给我的那份文件,我已经在上面签字了。”
冯志明接来一看,赫然是那份放弃继承权协议书,冯志浩吃惊地抢过来仔细看,协议书上果然有陈星的亲笔签名。
同意放弃继承权,陈星心中早有打算,不愿再卷到冯家的麻烦事里,就连冯嘉成是如何被人带走的,他都没有告诉警方,只想尽快脱身、撇清干系。
昨晚见到那个青年男子,感觉到对方身上的冷漠气息后,他就决心要远离这场是非,与冯家人划清界限,逃避危险的人事物,回归原本平静的大学生活。
“真签了!”冯志浩、冯志明兄弟两互看一眼,心中暗喜:陈星主动放弃继承权,大伯父的那份遗产,就有他们的份了。
达到目的,两兄弟心满意足,不再继续针对陈星,冯志远却没有善罢甘休,夺过那份协议书,拍在桌面上,他面色阴沉指着陈星,咬牙冷笑:“事情要败露,就想脱身开溜?把冯家人当傻子耍吗?你做的好事,以为我们都不知道?我的父亲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今天你要不把这事说清楚,休想一走了之!”
陈星不做声,冯志远紧咬不放,那哥俩从旁帮腔怂恿,于是,新一轮的叫嚣吵骂,开始了。
张天旭躲在门外抽烟,门里谩骂声,直往耳朵里钻,什么“野杂种”、“贱种”、“强盗杀人犯”等不堪入耳的攻击性词汇,极尽侮辱,他听得直皱眉,忍无可忍的,把烟蒂往地上一掷,用鞋底狠狠蹭了一下,砰地推开门,想要进去帮一帮受尽欺负的人。
进去后,却看到了令人吃惊的一幕——
面对冯家子侄的叫嚣谩骂,一直不吭声的陈星,突然站起,伸手从桌子上拾起那份协议书,当着冯家人的面,两手猛地一撕,将放弃继承权协议书撕毁,撕成纸屑,抛向冯氏堂兄弟仨人。
点点纸屑,雪花般飘洒着落下。
接待室里忽然寂静无声,冯志浩、冯志明怔在原地,冯志远眼神微变,其他人震惊地看着陈星。
“如你们所愿。”谋财害命?陈星笑了笑,笑得人心底莫名打寒战,“冯嘉成的遗产,我收下了,你们怀疑什么,尽管查去吧!”话落,冷漠了神色,转身就走。
“敢走出这里,你可别后悔!”冯志远的声音,隐着一丝杀气。
陈星停顿了一下,回过头看了冯志远一眼,突兀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你的秘密。”
冯志远脸色一变。
陈星从容地走出接待室,往警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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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等!”张天旭从后面追上来,“我开车来的,顺路送你回去吧!”
陈星看了他一眼,“顺路?”
“对。”终于找到机会与陈星两两独处,张天旭有点开心。
刚才见陈星把已经签名了的放弃继承权协议书当众撕毁,他反倒松了一口气,比起那几个难搞的冯家子侄,他更希望冯嘉成的遗产继承人只是陈星。
搞定一个,比搞定三个,难度小多了。
走到警局门口,张天旭掏出车钥匙时,手机响了,是方舟打来的:
“大明,快回公司!”
“方总,我这边刚有进展,能不能晚点回去?”
“半小时内,你必须赶回公司!”
方舟急着喊他回去,手机里又似乎不方便细说。张天旭迟疑了一下,走出警局大门,跑到停车位那头,冲陈星喊:“这边!”
陈星却往另一边走,那里,梁剑正和巡特警的几名警员说话,嘱咐他们配备上麻醉枪。
刚刚,梁剑在去接待室的路上,接到了交警那边的通知,说是发现了疑似冯嘉成的男子,在东阳路立交桥下,于是匆忙喊了三名同事,冲出警局,跑到停车位,发动车子前,检查了一下随身装备:网绳、手铐、电警棍,还有麻醉枪。这一次准备得相当充分,一定能一举抓获那个凶煞!
“陈星!”张天旭眼睁睁看着上钩了的鱼,突然甩钩游到另一个钓鱼人的鱼竿下,吞饵咬钩了。
陈星走过去,居然坐上了梁警官等人搭乘的那辆警用巡逻车,梁剑看到他也愣了一下:“干嘛?”
“礼拜天,我没课。”陈星微笑着说,“昨晚你陪我一夜,今日我陪你一天。”
梁剑傻眼:“这个……我今天没空,出警车是有要紧事……”
“你们找不到冯嘉成的!”陈星扭头看着他,“这次还要不要打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