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向四车道的中环南路两侧,大厦林立,办公楼集中区,商贸荟萃。
除了纵向吊装的一座座玻璃廊桥、连贯在高楼大厦之间,给上班族们提供空中走廊之外,还有一座唯一横向贯通的钢结构廊桥,凌空架构在中环南路的上方,形成便捷通道。
桥下车水马龙,桥上行人漫步,在城市中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
“前面过不去了!”
梁剑搭乘的那辆警用巡逻车飞驰而来,却被堵在了车流外。
“交通管制?!”
同事探头往车窗外一看——路的前方,交警临时封道,设了路障、竖了警示牌,还拉出了一道警戒线,阻止车辆通行。
警戒线外,一眼望不到头的车辆,拥堵在路上,喇叭声,司机的叫骂声,响成一片。
“快,从应急车道过!”
公交车专用道已临时划归为应急车道,几辆消防车在交警的指挥下开了进去。
刺耳的警笛鸣响,梁剑让同事把警车也驶入了应急车道。
到达事发区域,二人下车,看到消防员正在测量位置、铺设充气垫,一名现场指挥的警员迎了上来,一眼认出了梁剑:“市局刑侦支队的……梁副支队长?!”
“利索点,叫梁队!”巡特警一队的这位同事看了看消防员铺设的气垫,与梁剑一道,仰头往上看。
这条路的上方,钢结构的那座空中廊桥上,一个抱着婴儿的男子,险险地坐在连廊栏杆扶手外沿,面朝外,两腿悬空晃荡,底下的人看到,心也随之一道悬起,颤悠在半空。
“通过天网工程,监控指挥部进行了人脸比对,桥上男子的身份信息、户籍档案已经调阅出来。”警员利索地说,“男子姓陆,29岁,本地人,现居S市曙光小区,已婚,他怀里抱着的婴儿,是他刚满月的儿子。警局的谈判人员已经在上面对其进行初步交涉,了解到陆某大致是因为家庭琐事、导致夫妻感情不和,抱着孩子出来,扬言跳桥轻生。”
警戒线外,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堵在路上的司机们陆续下车,来了解情况。很快,电视台的采访车也会闻风出动。
“咱们先上去。”
梁剑与同事飞奔起来,火速冲向路旁一座大厦,搭乘电梯到达这座横跨中环南路、将对向几栋商业综合楼连为一体的回字形空中连廊。
“就这高度,往下跳?”踏上空中连廊,往地面俯瞰一眼,同事脚底心发麻,有恐高症的压根不敢往下看,“铺设充气垫还管用吗?”
“这要跳下去,准能摔成肉饼……不,肉酱!”梁剑摇摇头,跑起来,快速冲向廊桥中段。
桥上行人已被紧急疏散,除了救援的人,还有中环派出所所长老李带领的十几名干警及谈判人员,一群人正在连廊横向中段位置,与抱着婴孩、危坐栏杆扶手外沿的陆姓男子进行交涉。
“梁队?你也来了。”看到有人跑过来,守在前面阻拦行人的那名警员吃了一惊:怎么连刑警支队也来人了?
“前面这是……怎么回事?”
梁剑赶到时,眼前所看到的一幕情形,出乎他的意料——
十几名干警在连廊上围成半个圈,与陆某保持一定的距离,不敢鲁莽上前,严密盯防,却都闷声不响。
扬言要抱着孩子跳桥轻生的陆姓男子,情绪激动,在桥上大吼大叫。
所长老李站到了圈子外面,冲着蹲在角落的一名中年男子,又是拉又是劝的……
“老李怎么不去劝那个寻死的人?”梁剑纳闷:“他这是在安抚陆某家属的情绪?”
“不是家属,”警员苦着脸解释,“那是所长委派的谈判专家。”
“你们所长在安抚谈判专家的情绪?!”梁剑瞪大眼,恰好看到所长老李递了一瓶矿泉水给谈判专家,说:“先喝口水吧。”
“不是我劝不动他……”老李委派的这名谈判专家,是内部警员,考取过二级心理咨询师的证书,颇有经验的人,眼下却冲着老李大吐苦水,“我跟他交谈,问他为什么想不开,你知道他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梁剑悄悄凑过来,竖起耳朵听,只见蹲在角落的这位谈判专家,十分颓丧地捂着脸、带着哭腔说:“他说他看到我的脸就更加想不开了……”
“哈哈哈哈哈——”梁剑喷笑,忒不厚道的笑声,让败下阵来的谈判专家更加无地自容,蹲在角落捂着脸抬不起头来。
“小梁?”老李吓了一跳,回过身一看是他,偏头疼又犯了:这小子警校毕业卧底黑帮的经历,让他沾了点“痞”性,这种场面还亏他笑得出来,没个正经!
“严肃点!”老李瞪了他两眼,好在这小子眼神儿正,而且锐利,来了说不定能帮上点忙,“说,有没有什么主意?”
“派消防队的人过来,帮我架一副软梯。”梁剑留意了廊桥下方的钢筋架构,“我从这下面过去,攀梯而上,你们帮我分散他的注意力,趁他不备,我从底下蹿出来,把他扑倒在连廊里……”
“咳!”老李干咳一声,眼角余光瞄了瞄廊桥距离地面的高度,心尖儿打个哆嗦,只当没听见这小子的提议,扭头就冲警员问话:“心理专家、谈判专员谭老先生出发在路上了吧?过几分钟就该到了吧?快,去电梯口迎一迎。”
“什、什么?还有一位谈判专家要来?老李你这么磨叽,都快出人命了!”
这当口什么都不灵,就属乌鸦嘴最灵验,梁剑刚说了快出人命,情绪失控的陆姓男子就来了惊险动作,侧身坐不住还要站起来在半空伸伸腿,脚底下一颤悠,险些滑跌出去,吓得地面上围观的人群齐刷刷倒抽凉气,围在桥上的十几名干警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啪嗒!单手抱着孩子的陆某抓住栏杆扶手稳住了脚,婴孩的奶嘴却掉了下去,小婴儿放声啼哭,哭声揪着人们的心。
焦急的警员想冲过去将人拽下来,却被陆某以死要挟,厉声喝止。
“快,拨谭老的手机,再催一催!”老李冲蹲在角落的中年男子吼了一声,回过头却不见了梁队的身影。
一阵尖锐的鸣笛声由远而近,救护车开来,医护人员在地面待命。
听到救护车的鸣笛声,老李心惊肉跳,心说:糟糕了,这小子又不是蜘蛛侠,架软梯吊到半空去玩命?小命可真悬着了!
.
咚——!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半空掉下来,刚刚砸在了一辆蓝色的劳恩斯-酷派私人座驾前挡风玻璃上,坐在副驾驶座的陈星抬头看了一眼,他所乘坐的这辆车也被堵在中环南路,律师小赵拿了手机下车,在拥堵的车道夹缝站着,打了好几通电话,留他一人枯坐车内,干等。
警戒线拉在前面,这辆车停的位置,恰好能看到廊桥上正在发生的事,陈星稍稍抬头,透过前挡风玻璃,看着桥上寻死觅活的男人,看那人单手抱着婴孩在廊桥护栏外走钢丝似的伸腿悬空晃悠,他心底有种奇怪的感觉,痒痒的,好似那人要跳不跳的举动,搔到了痒处。
有那么一瞬,他在心底想着:倒不如索性跳下来……
“陈星!”小赵打完电话,拉开车门忽的一愣:副驾驶座上的大男孩,一脸淡漠的表情,眼神幽然诡秘,像是变了个人。
“嗯?”陈星转过头来时,脸上仍是一抹微笑,腼腆内向,静静地看着他。
小赵眨眨眼,只当刚刚那是错觉,坐回驾驶座,他放下手机,两手握拳重重一捶方向盘:“倒霉催的,偏偏遇到这种事,冯总最讨厌不守时的律师了,要是被解雇,我的奖金、业绩……”说着说着,脑门子也抵到了方向盘上,磕头似的,按响喇叭。
“冯总?”陈星也眨了眨眼,很是迷茫的表情。
小赵抬头,看着交警设置的路障警示牌,满面焦灼:“五分钟!要是五分钟内,前方道路不能恢复畅通,咱们今天一准迟到,在医院等咱们的那位病人,一定会非常、非常生气!”
“五分钟?”陈星又一次抬头,透过前挡风玻璃看了看廊桥上要跳不跳的男子,猝然打开车门,下了车。
“哎?你去哪儿?”小赵在车里大声问,却见陈星头也不回地穿过马路,走向路旁一栋大厦。
大厦一楼开着超市,看他走进去,坐在车里的小赵急忙喊话:“顺便帮我带一瓶矿泉水!”
一分钟不到,陈星从超市里走出来,小赵打开车门招了招手,他却视若无睹,手里握着一瓶刚买的牛奶,转进了大厦的侧门。
牛奶?小赵愣在车里,脱口一句:“这人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