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秦仲海的疑问,秦简肃然道:“他们是这样说的,但我当时只顾着祖母了,没心思问清楚。”
秦含真倒是知道得多些:“我问过大伯祖母屋里的几个大丫头了,许家二位前来,除了想让大伯祖母帮着许家澄清以外,好象还想要回什么东西,说是大伯祖母以前从许大姑娘那里骗走的。”
姚氏小声道:“是两件衣裳,许岫给她哥哥做的。夫人说是给许岫看好了一户人家,想要拿她的针线给人家主母瞧瞧。其实,这两件衣裳后来都给初亮送过去了。当初夫人本来是想送给初明的,但初明不在京中,只好便宜了初亮。估计夫人还想跟大姐说,许岫会是个照顾小叔子的好嫂嫂吧?不过如今夫人打起了撮合许岫与初亮的主意,这衣裳倒是送得正好了。”
秦仲海都不知该如何反应了:“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姚氏目光微闪,拿手中的团扇遮住了自己的口。
她真想知道许氏屋里的事情的话,其实也不是很难。喜鹊就是她的人,如今喜鹊的妹妹金雀也在帮她做事。虽然许氏似乎也有所察觉,有时候会打发这姐妹俩干别的事情去,但丫头们之间很难会有真正的秘密。许氏也许根本不会知道,喜鹊和金雀并不是非得人在跟前,才会知道她这里发生了什么的。
许氏虽是承恩侯府的当家主母,但如今中馈大权已经转移到了姚氏手中,许氏又接连与儿子、孙子起了嫌隙,威望大降,丫头们也是会有自己想法的。她们总要为了自己的家人与前程考量。秦含真是西府的人,也能从那几个大丫头嘴里问到消息,不也是同样的道理么?
秦仲海估计也清楚这一点,只是没好气地瞪了妻子一眼,就没再追问下去了。
牛氏瞪大了双眼,有些不敢置信:“大嫂子这是发的什么疯呀?她这么做是想干什么?要是被外人知道了,初亮和许大姑娘都不用做人了好么?!”
蔡胜男想了想:“初亮虽然是独自在京,但他姐姐时不时就会与他见面,想必不会让他穿外头来历不明的衣裳。若是大伯娘赏的,谁的针线都是一样的,只当是丫头做的,也就是了。若有外人问起,只管这么说就行了,让松风堂里针线好的丫头出面承认。这衣裳里头总不会绣上许大姑娘的名字,谁还认真去计较呢?”
姚氏冲她挤了挤眼:“许家人若是不要脸了,非要计较,夫人又要做主,卢家难道还真能摆脱得了?”
秦仲海重重地咳了一声,又瞪了妻子一眼,方看向秦叔涛:“这事儿得跟大姐说一声。那两件衣裳也别还回去了,让大姐自个儿在家里烧了吧。”
姚氏笑道:“若是大姐有心,还可以叫针线上的人做两件同式样的衣裳,只在细节处留下印记。倘若许家到时候真的自打脸找上门来,就把这两件衣裳摔给他们看,想必那场面一定很精彩!”说完了,又被丈夫瞪了一眼,她便笑着闭了嘴。
秦叔涛没留意兄嫂之间的眉眼官司,点头时,脸上还维持着震惊的表情:“母亲真是疯了吧?为了撮合亲事,居然连许家那边都骗么?!”
秦仲海不置可否:“这都是大表嫂一面之辞罢了。母亲气得这样,谁知道这话是真是假?”
秦叔涛想想也是,脸色好看了些。这种私密之事,确实外人是很难弄清楚是非曲直的。况且说清楚了也没有意义,左不过是许氏与娘家人之间的争端罢了。这种事如今也不算是新闻了。
闵氏板着脸道:“夫人知道了外头的流言,虽然生气,但并没有拦着许家长房去澄清。这下可怎么好?夫人的名声越发不能听了!”
姚氏冷笑道:“那也要别人愿意信许家才行。难道许家长房如今的名声就很好听么?夫人反正是出了名的糊涂人了,外人提起都觉得是笑话,再笑话上一回,也没什么新鲜的,只不过是越发证明了她偏心娘家人的事实罢了。倒是许家长房,以为自己能澄清什么呢?世人早就看清他家的厚脸皮了吧?!”
秦仲海皱眉看了她一眼。姚氏没察觉,还只顾自己说得爽快呢,蔡胜男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袖子,转换了话题:“大姑奶奶那边,还是尽快去说一声的好。许家长房既然惊动了孙家,卢家也该有所表示才是,至少要把真相说清楚的。”
秦仲海点头,秦叔涛便对妻子道:“一会儿你上一趟卢家吧,也别总让大姐过来了。每次过来,母亲都要把人折腾得大哭一场,这又是何苦?”
闵氏应了声。姚氏与秦幼珍的关系比较复杂,遇到许氏的事,她又阴阳怪气地,还是别劳动她的好。
只不过,秦幼珍得知了许氏再次吐血病倒的消息后,还是亲自带着两个儿子往承恩侯府探病来了。这一回,许氏因为精神状况实在不佳,话说到一半就虚弱地睡过去了,总算是轻饶了秦幼珍一回,让她只掉了一会儿眼泪,就离开了松风堂。
但是,由于这一回许氏的病是因许家长房而起的,秦幼珍心头的负担减轻了不少,得知许家长房还去找孙家澄清了,心中的怨忿更深了:“伯娘一心为他们着想,他们这么做,丝毫不顾伯娘的清誉,也太过分了!真为伯娘不值!”她立刻派了长子前往孙家,说明原委。这一回,她也顾不上许氏的心情了,只管坦然跟人说许家长房的不是。因为她并非在伤害许氏的娘家人,而是在为许氏抱不平!
孙家自然不会许家说什么就信什么了。他家只是淡定地接待了上门来的说客,绕了半天客套话,若无其事地谈笑一场,就把客人送走了。直到卢初明上门来说明原委,孙祭酒才拉着准女婿道:“你们家与许家长房疏远些也好。往日我看许峥倒是有些天赋的,奈何家风不清明,只怕要被拖累了,希望他能坚守己心吧。”然后就跟卢初明聊起了文章,半点没把许家长房的所谓澄清放在心上。
许家长房大概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家倒是费了不少心思去托人递话,向邻居、亲友以及他们认为对自家前程有利的故交友人们“澄清”所谓的真相,把责任都往许氏身上推了,好显出许家的清白无辜来。但许家先前出的事,实在太破坏他家的形象了。就算这些人听了许家长房的辩白,也没多少人相信他家真的完全无辜。就算许氏偏心娘家,偏心到了荒唐的地步。一直以来接受许氏帮助的许家,难道还能是什么清白正直的人家么?
因此,不愿意搭理许家长房的,依然继续不搭理;心里认定了许家长房有八卦可听的,依然兴致勃勃地打听着他家的八卦。许家长房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反倒是因为承恩侯府的有心封堵,他们与许氏的联系也被彻底给断了。
许家二房倒是继续与承恩侯府来往如常,偶尔还能到永嘉侯府里去露个脸。许二奶奶很积极地想要邀请秦锦容到家中小住两日,说是新聘来的厨子做得一手好糕点,秦锦容一定爱吃。秦锦容自个儿也有些心动。
但闵氏却道:“夫人正病着呢,容儿身为孙女儿,怎么好在这时候上别人家里去玩呢?”
许二奶奶干笑着说:“姑奶奶是为什么病的,亲家心里也明白。若是让容姐儿到我们家里住两日,叫人知道秦许两家依旧和睦,姑奶奶听说了,只怕心里还高兴些,那病也就好得快了。”
闵氏扯了扯嘴角:“你们常来看夫人,说些让她高兴的话,别说不中听的,只怕对她还好些。容姐儿就不必过去小住了,定了亲的大姑娘,跑去未婚夫家里住,也容易叫人说闲话。”
许二奶奶也不敢勉强,忙赔笑道:“亲家说得是,是我疏忽了。”又对秦锦容说,“回头我叫厨子做好的点心,就给你送过来,叫你尝尝鲜。”秦锦容这才高兴起来:“也给祖母尝尝吧。她不是就喜欢许家人么?”
许二奶奶干笑,心想姑奶奶喜欢的,恐怕只有许峥许岫兄妹俩吧?
许二奶奶是带了儿子许嵘过来的,不一会儿,秦锦容便拉着许嵘去园子里玩耍了。许二奶奶留在听雨轩里,坐得离闵氏近了些:“长房那边……行事有些过分了,好象宁可得罪姑奶奶似的,我婆婆觉得不合情理,就让我想法子打听了一下……”
闵氏皱眉看她。
许二奶奶赔笑道:“虽说因分家的事儿,大嫂记恨了姑奶奶,但大伯子还没糊涂呢,又有大老爷在,怎么也不该任由大伯子夫妻俩把姑奶奶气成这样才是,更别说是坏了姑奶奶的名声了。许峥再有出息,如今也只是个举人,难不成大嫂就不怕姑奶奶将来不肯帮衬峥哥儿了?后来我跟左邻右舍来往时,偶然听说了一些消息,这才知道了原委。”
她压低了声音:“我们家后面,是工部郎中戚家的宅子。他家太太的外甥前些日子来京求学,就住在他家里,听说,好象是个总督府的少爷,至于是哪儿的总督,我就没打听清楚了。但那位少爷年纪挺轻的,也就是二十出头吧,在戚家花园里隔着院墙瞧见了岫姐儿一回,就跟戚家的人打听了。大嫂子知道了这事儿,指不定是想要图谋这桩亲事呢,前些天每日都叫岫姐儿到花园里去摘花,一听到外头传的流言就慌了手脚,宁可伤了姑奶奶,也要保住岫姐儿的名声——阿弥陀佛!大嫂子倒是真敢想呢!总督府的公子,凭什么要娶岫姐儿呀?!”
闵氏皱眉问:“那家人有透露过想结亲的意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