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建翔递给她一杯水,然后去厨房给她做了一碗炸酱面,葱香混着酱香味儿扑鼻而来让汪洋修食欲顿开。
汪洋修吃过炸酱面感觉好多了,倾诉之后的轻松使其精神状态饱满了许多,情绪也很稳定。
“我现在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才好,心里好乱。”汪洋修说。
“想说就说,想哭就哭,想骂就骂,累了就歇一会儿,饿了我就负责给你做饭,你看怎么样?”何建翔说。
“太夸张,我还没有失去理智,只是发泄一下心中的愤懑而已......但是,我心中的恨意好像还在滋长,好像无法控制。”
“很正常,换做是谁也不可能风轻云淡地面对这一切,有情绪甚至因此生恨都是极其正常的心理反应。”
“你是说我之前属于不正常?”
“你之前也正常,现在也正常。”
“这么不专业的回答?不像你,是在安慰我吧?”
“听我跟你说哈:你之前不知道真相的时候,也就是说还不知道是陈国欣‘误杀’了你母亲之前,暂且用‘误杀’这个词,至于是什么‘杀’要等法院来定性才对。你在这之前心中没有让你生恨的目标,换言之,你不知道应该恨谁,最迫切的是想知道悲剧的真相,从而使自己解脱,不再背负‘梦游误杀亲生母亲’的屈辱罪责。因此,你一方面痛苦的思念母亲,一方面又始终不敢面对逝去母亲的事实,我理解那是一种被摧残的感觉,于是,你想忘却,你用辛勤的工作来填补空虚的灵魂,工作几乎占据了你所有的时光。特别是经历了‘8.18爆炸案’之后,你突然想明白了,人生其实除了生死都是小事,你放弃了苦苦寻找真相的执着,把自己所有的金钱和无私的爱都奉献给了伤者,给了遇难者的家属,于是你凤凰涅槃般地重生了。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促使你一直以来保持积极乐观的心态,坚强自律的个性和善良无私的品行,那就是你无比正确的‘三观’,这与你朴实善良又坚强的母亲对你从小的耳濡目染密不可分。这样回答还满意吗?以你专业的眼光看。”
汪洋修略有所思地说“你打过腹稿?怎么可以......好像把我看穿了一样?”
“呵呵......我可是你的心理医生,你的一切尽在我的了解之中,否则,就是我的失职,更怕有人说我不专业。”
“你怎么还记仇啊?我现在的仇恨心理该怎么解决?你有好办法吗?”
“这一点我并不担心,你现在对陈国欣的恨意就如同‘激情犯罪’一样,等你冷静下来,我相信,你永远不会突破道德底线行事,更不会行违法之事。我不否认每个人都是善与恶的结合体,我们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纯洁,可是你不同,你太纯良。”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不好意思去做个坏人了,陈国欣已经死了,陈淞江......我还真恨不起来他。”
“已经无法追究陈国欣的刑事责任,但民事责任仍然可以追究,应该由陈淞江承担赔偿责任。”
汪洋修陷入了沉思:她忘不了,当自己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身处艰难困苦之时,众人避之不及,是那个曾经的“小江哥”偷偷地送来饭菜,方可为继;当公司有难之际,也是“小江哥”无条件地支持自己并始终兢兢业业的为公司默默付出着......
她了解陈淞江的品行,不想让一个无辜的好人受到牵连,使其遭受经济损失并留下无法摆脱的阴影。
“我决定不起诉了。”汪洋修说。
何建翔先是有点儿吃惊,旋即欣慰地笑了:“这才是骨子里的你!不过,可千万不要勉强自己,不妨再考虑考虑,别急着做决定。”
“我不想把陈淞江牵扯进去,他是无辜的,否则会叫我的心一辈子得不到安宁,这场悲剧该结束了,千万不要再出现第二个汪洋修、第三个汪洋修了。”
何建翔接了一个电话,是陈淞江打来的。陈淞江想见汪洋修又不知见了面应该怎么说,他想请何建翔陪他一起去找汪洋修谈谈。
何建翔告诉陈淞江:“我正好就在汪洋家里,你过来吧。”
陈淞江一进门就给汪洋修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对不起!”
汪洋修的眼眶瞬间涌出热泪......
何建翔说:“有话坐下来慢慢聊,都说说自己的想法,总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我今天主要是来向汪总道歉的,我愿意替我父亲赎罪。我知道,道歉也好,赎罪也罢,都无法弥补失去母亲的痛和你所遭受的苦难,那场噩梦仿佛发生在昨天一样清晰,更悲哀的是,多年来,你一直背负着‘误杀母亲’的罪名,我父亲却一直在逃脱法律的制裁。这一切,我知道做什么都已经于事无补,我愿意配合走完所有的法律程序,还事实真相,还你一个清白,我愿意拿出所有的财产作为赔偿,聊表歉意。”陈淞江说着从包里拿出三张银行卡和两个房契。
汪洋修感受到了陈淞江的真诚与深深的歉意,这真诚与歉意她足足等了十年,心中不免一阵酸楚。
陈淞江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手机的另一头传来母亲急切的声音:“小江,我在整理你爸爸的物品时发现了一封信,是一封很重要的信,你马上回来一趟。”
陈淞江赶到家时,母亲正坐在床上哭泣......
他迅速看完信,安慰母亲不要着急,说他会处理好的,然后返回了汪洋修的家中。
没错,这正是陈国欣留下的文字,信中详细记录了他“误杀”汪洋修母亲的过程、事后矛盾的心理及无尽的忏悔。
陈国欣留下的文字与冯清平讲述悲剧发生的过程基本吻合,看来,冯清平没有说谎,但汪洋修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