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执云顿住脚步,抬眸看向季鸿毅道:“兄长还有何事需要问我,若是能够回答,我定当如实奉告。”
如果是有关钱柯的事情,即使是季鸿毅逼问他,他也不会现在就说出去的。
可是季鸿毅并没有像他想的那般追问他有关于钱柯的问题,而是话锋一转问起了让他惊疑不定的一件事。
是季执云自以为隐瞒的很好,从未想到会被季鸿毅知道的事情。
“执云,你如实告诉我,你喜欢的那个男人……是谁。”季鸿毅于夜色中负手而立,借着不算明亮的月光,季执云能看出季鸿毅脸上的凝重。
“兄长……”季执云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惧怕被人知道这件事,尤其是惧怕被自己的亲人知道。可是现在季鸿毅就这样直白的问他喜欢的男人是谁,这不是试探,是已经笃定了他就是喜欢男人,而且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季鸿毅的视线死死锁定在季执云的脸上,他能看得出季执云有些恐慌,但是这件事情,他非问清楚不可:“执云,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只是想要一个确切的回答。”
季执云似乎是疲惫极了闭上双眸,只是一瞬却又不得不睁开眼睛面对现实,季鸿毅已经知道了,他避无可避只能先试着含糊过去:“我是喜欢男人,但是还没有具体喜欢的人。”
“执云。”季鸿毅语气微沉明显是对这样的回答感到不满,季执云醉酒时亲口说的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现在季执云否认,那绝对是糊弄他的假话,但他想听的不是假话:“这是你喝醉之后亲口告诉我的事情,难道你还要隐瞒吗?”
他隐隐有些生气,气季执云不肯对他说实话,气季执云直到现在都还打算瞒着他。
闻言,季执云张了张口却没能再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他醉酒之后是什么状态自己心里很清楚,说到底,还是他自己把自己供出来了。眼见季鸿毅越发咄咄逼人,季执云只能低声应道:“是有喜欢的人,只是……”
只是这个人若是说出来,只怕季鸿毅一时半刻根本无法接受。
“只是?”季鸿毅略一挑眉,双手环抱于胸前等着季执云继续往下说。现在季执云已经有些松口,他当然不可能放弃知道真相的机会。
季执云咬了咬牙,微微侧头避开季鸿毅锐利的视线道:“兄长,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
他不想对季鸿毅有所隐瞒,毕竟季鸿毅是他从小到大最为亲近的人,季鸿毅就好比他的半个父母一般,在他心底的分量无人可比。但是这件事,他真的不能告诉季鸿毅,至少现在还不能。
季鸿毅刚刚舒展的眉头再次狠狠皱起,季执云从小到大都是他万般宠护着的人,他眼见着季执云从一个毛头小子长成现在这般雄姿英发的模样,可是为什么只是几年不见,季执云就变得会欺瞒他了?
这样的落差感让季鸿毅心中失落不已,但是他也知道,季执云就是这样倔强的性情,若是季执云不愿意说的事情,任由十个他来劝说,也不可能让季执云如实交代。
季鸿毅摆摆手转身欲走:“算了算了,你的事情最好自己心里有数,我也只是你的兄长而已,不该过多干涉。”
“兄长……”季执云想要开口解释什么,可是现在除了他如实说出自己喜欢齐槿俞的事情,已经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了。他深深叹了口气,到底还是不忍心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季鸿毅这幅失落模样:“不用多久,我一定会告诉你他是谁。”
季鸿毅顿住脚步,虽然没有回头看季执云,却放缓了语气道:“好,我就等着你愿意主动告诉我的那一天。在此之前,我不会将这件事说给任何人。”
季执云心中带着对季鸿毅的愧疚,满怀感激应道:“谢谢兄长。”
“你我兄弟之间,不必客气。”季鸿毅再次抬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只是这一次,他心里的焦躁感却因为季执云的一句承诺而消失不见。
关于季执云喜欢男人这件事,就只会是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秘密,在季执云主动告诉他实情之前,他不会再对季执云进行逼问,同时也不会将这个秘密告诉其他人。
今夜两个人在后院的对话,将随秋风一同飘散,再无他人知晓,秘密永存于心。
“举齐盛典”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正式拉开了序幕。
齐槿俞再次身着华服,坐着红鸾金轿出现在皇宫门口。既然是五年一度的“举齐盛典”,他自然是要照例绕城环游,以示齐国繁荣昌盛百姓齐福。
有不少的平民百姓蹲守在齐国各个街道上,就等着齐槿俞行至他们这里,若在平时,齐槿俞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见得到的,因此每当齐槿俞绕城环游,总有许多人想要凑凑热闹,渴望能一睹齐槿俞的真容。
至于为什么总是女子挤在人群前面……其实暗地里还有一个原因。
有传闻说,齐槿俞剑眉星眸玉面金相,举手投足之间皆是仙人之姿,气质如玉仪态万方,一颦一笑尽如羽扇纶巾。
只是这样的形容,便足以引得女子们的疯狂。所以她们才能在这个时候,发挥出她们体内从未有过的潜力,直接冲到人群的最前端。
每次齐槿俞绕城的时候,总是会被这些女子们的呼喊声震得耳膜生痛,这些人就好像根本不知疲倦一般,疯狂的呐喊,甚至是一路追逐他所乘金轿而行。
今日也是一如既往的盛况,只见一支规模庞大的队伍紧紧跟随在齐槿俞的金轿后面,然而这次略有不同的是,队伍中不再只有女子的身影,甚至还有些眉目清秀的男子也紧紧跟随其中。
似乎自从齐槿俞为两个断袖之人怒斩妇人之后,齐槿俞自己是断袖的传闻就在市井之中流传开来了。只是这样的传言到底是没几个人回去相信的,毕竟齐槿俞现在后宫日渐庞大,且都是些女子,要说齐槿俞是断袖,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不过除此说法之外,还有另一只被大多数人所能接受的说法,说的便是齐槿俞男女通吃,还有人声称见到过齐槿俞在外面包养男人。
这些杂七杂八的传闻很快就传进了宫里,这导致不少宫女太监看齐槿俞的眼神都变得奇奇怪怪。众说纷纭,就算齐槿俞有心澄清,也是百口莫辩。但他本就是个断袖,澄清与否似乎都没什么关系。
这样想想齐槿俞也就释怀了,这件事会被怎么传,那都是别人的事情。他所要做的,就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而是任由这件事情在时间河流中被消磨殆尽。
侍卫们很努力的将齐槿俞与人群隔开,让人群能与齐槿俞始终保持一段距离,这让齐槿俞略有些不耐的心暂时恢复了平静。
季执云就站在高楼亭台之上,静静注视着齐槿俞所在的方向。即便距离过远让他有些看不清楚,但是只要他知道齐槿俞就在那里,他便愿意如此默默地注视。
坐在金轿中的齐槿俞就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般,突然侧头朝远处看去。他所凝视的方向,正是季执云所在的高楼。
赵漂不知什么时候也上了高楼,突兀出现在季执云的身后打趣道:“堂弟这是看上谁了?看得这么认真,竟然连我上来了都没发现。”
季执云回过头来看着赵漂,今日的赵漂身着紫罗裙裳,看着与他所着衣衫尚有些搭配。赵漂选择这件裙裳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季执云不想,也不敢去问个明白。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处理感情的人,赵漂喜欢了他那么久,他拖了很久都没有给予赵漂一个准确的答复。前几天赵漂再次向他告白,可他却只能说声“抱歉”。
也许真的是愧疚心理在作祟,他害怕赵漂再在他的身上费心思。他和赵漂之间,注定绝无可能。
时过境迁,总有一些事,需要耐心等待时间来解答疑惑。
“堂兄怕是只会拿这个玩笑打趣我,我哪里看上了什么人呢。”季执云露齿浅笑道:“反而是堂兄,缘何来此?”
他和齐槿俞之间的感情,现在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所以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公诸于世之前,他只能谎称自己并未有心仪之人。
可季执云不知道的是,赵漂依然放不下他。只要他一日未有心仪之人,赵漂便一日不愿言弃。这或许可以称之为固执,但也是独属于赵漂喜爱的固执。
赵漂正欲答话,忽有钟声敲响,共三鸣,独特浑厚的钟声好似蕴含世间万物。
众人一同抬眸望向古月寺的方向,这洪亮的钟声,正来源于此。
古月寺不常敲钟,据说他们寺里仅有一口钟,还是天人不慎落入凡尘之物,自古月寺建寺以来,这口钟就已经存在了。没人能说得清这口钟的来历,就好像是凭空出现一般,让人平添好奇。
再加上古月寺的钟声总能穿的很远,而且非常洪亮,于是这什么都说不清楚的“钟”,便成为了古月寺的标志,为古月寺带来了延绵不断的香火供奉。
眼下古月寺佛钟三鸣,便是与天下百姓同庆。
人群中的欢呼之声更甚,只因为这是近百年以来,古月寺再一次响起钟声。虽然鲜少有人听过古月寺的钟声,但是这样的钟声只要人们一听,便能立马分辨的出来。
钟声的余音还在久久回荡不息,齐槿俞的金轿在余音之中再度启程,继续进行着还未完成的绕城环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