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执云忽然想起来,当初在边关打仗的时候,赵漂也这么问过他:说吧,想那个姑娘呢?不对啊,这军营里也没个姑娘的,你该不会是看上哪个男人了吧?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季执云扬起手就要在赵漂的头上落下一巴掌,结果还没等他打到赵漂,赵漂就已经“啊——”的一下惨叫出声。
季鸿毅在他身后面无表情道:“闭上你的臭嘴,吵死了。”
赵漂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立马远离季鸿毅哭丧着脸道:“我说堂兄,你能别这么吓人吗?还有,你这下手能不能轻着点?你不能因为我说堂弟想男人,你就对我痛下毒手啊。”
季鸿毅的巴掌再次举起,充满警告意味的看着赵漂道:“你还敢说?”
“不不不……”赵漂连忙躲得更远了些,脸上似哭非哭似笑非笑道:“堂兄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臭嘴的一般见识,别动手啊哈哈哈……”
季鸿毅强忍着再给赵漂背上一巴掌的冲动,收回手双臂环于胸前瞪着赵漂道:“警告你,别带坏执云,他跟你可是不一样的。”
从季执云在赵漂的手背上拍下一巴掌时,他就已经注意到了两人的动静。当赵漂问季执云想哪个男人的时候,不得不承认,他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希望能从季执云口中听到谁的名字。
可是转念一想,季执云和赵漂只是在开玩笑而已,就算他知道季执云心里有个一直喜欢着的男人,但也不应该是在这种情形下知道真相,至少不应该在赵漂面前说出来。
所以在季执云动手之前,他就毫不留情的一巴掌落在赵漂的背上。说季执云跟赵漂不一样,也只是他给自己编织一个暂时可以相信的谎言而已。
季执云在一边幸灾乐祸道:“你看看,让你说话这么欠打,真挨打了吧?”
“哎……”赵漂刚叹出一口气,抬头就对上了季鸿毅的视线,顿时被吓得不敢再说话了。
见赵漂终于安静了,季鸿毅这才收回眼神理了理自己的袖口,转头看向季执云道:“赶紧回去吧。”
他现在迫切的要知道,季执云喜欢的男人究竟是谁。这个疑惑从那一晚的开始,到被他遗忘,再到现在的重新想起,他已经迫不及待了。就算是为了他的那一点点私心,他必须要在这个秘密被公诸于世之前,清楚的掌握住这个秘密。
看看天色比刚才又暗沉了不少,季执云只觉得季鸿毅是在催他天黑之前回去,一边点头一边对着还在那装可怜的赵漂喊道:“好。堂兄,你能不能别因为穿了裙裳,就真的把自己当成女子了?走快点,天快黑了。”
“季家兄弟两个人就会欺负我,天理不公啊。”赵漂嘴里不满嘟囔着,但还是跟上了季执云和季鸿毅的步伐。
走着走着,季执云忽然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砸中了脑袋。可是等他转头四处张望的时候,却又没见到任何人的影子。他心下奇怪,却也只能跟在季鸿毅后面继续走。
但是对方就像是个恶作剧的孩子一般,不依不饶的继续用什么东西砸他的头。可是同样的,他回头去看却没看到任何人。不过这回他感觉到了,砸他的东西似乎并不是什么小石子。
“这是……”季执云低下头看到的,就是一枚市面上用来交易的最普通的货币——铜钱。
再回头看看刚才在他被砸的地方,果然还有另一枚铜钱。季执云捡起两枚铜钱仔细比照,确认这两枚铜钱真的只是普通货币而已。如此一来,他的心中就越发疑惑,想不通有谁会闲的没事干,拿铜钱砸他。
本来是和季执云并排走的赵漂,回头看着手拿两枚铜钱的季执云戏谑道:“堂弟这是怎么了,被大街上捡到的两枚铜钱迷住了眼睛?”
季执云不动声色收起两枚铜钱解释道:“没有的事,我们还是继续走吧。”
既然是有人用铜钱砸他,那肯定不是什么恶作剧,对方的目的可能只是想要单独叫住他。所以在等赵漂回过头继续走的时候,他就刻意落后了季鸿毅和赵漂一小段路。
又是一枚铜钱,不偏不倚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这次季执云回头去看,却瞥见了不远处小巷里的一抹湖蓝色的衣角。
这下季执云能够确定,这确实是一个想要单独引起他注意的人。那一抹湖蓝色,让他想起了不久之前那个在客栈二楼叫住他的钱柯。那时的钱柯也是同样身着素色衣衫,说着对他一见如故之类的话。
他忽然意识到,砸他用的正是铜钱,难不成,这个神秘人真的是钱柯?
季执云悄无声息地与季鸿毅和赵漂离得越来越远,而后走进了那个展露过湖蓝色衣角的小巷。
“季将军,好久不见。”钱柯依旧如他们第一次见面一般,撑着一把折扇对他浅笑开口。
季执云愣了愣神,虽然他心中尚有疑惑,但还是回以一笑道:“钱公子,好久不见。”
钱柯像是一眼就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一般,不等他询问,就先行反问道:“季将军定是想问我为何要单独见你,这次又有什么目的,我猜的可否正确?”
言语间似在疑问,又已经全部笃定。季执云大方点头承认道:“既然钱公子已经猜到了,又何必问我。”
钱柯轻笑两声道:“我这次来,只是想与季将军叙叙旧,绝无其他目的。”
季执云眼底始终存留着一丝戒备,他发现钱柯这个人,他真的一丝一毫都看不透。从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开始,钱柯就面带笑意说只是想和他交个朋友。至今他们也不过第二次相见,钱柯竟然就说想和他叙旧?
试问若是一个别国之人,刚认识你就说和你一见如故,甚至在他还是知道你是将军的前提下,恐怕没有人会不怀疑他心思不纯。
但是钱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想要做什么,他做了什么,好像从来都不去管别人是怎么看的。他只是在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生活姿态,是季执云愿意给他一部分信任的原因。
“叙旧?”季执云说话不愿伤人,所以只是反问一句,言下之意就是他们没什么旧好叙的意思。
可是钱柯就像是听不出季执云的言下之意一般,点头应道:“不错,就是叙旧。客来香,我邀请季将军随我同去,季将军可否愿意?”
这样的回答不免让季执云有些语塞,可是这又好像是钱柯应有的回答一般,天经地义到让他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看着钱柯眼底的一片纯净,他犹豫片刻终是点头答应下来。
钱柯的情绪没有过多波动,但是季执云还是能敏锐的观察到,似乎在他答应的那一刹那,钱柯紧紧握着扇子的手不禁松了松。
季执云一边想着回去后要怎么同季鸿毅和赵漂解释他突然离开的事,一边又在想着至今还没能找到的第五个人该怎么解决。他原本是打算回去找子书墨帮忙的,但是现在突然遇到了钱柯,他就把这一丝希望又觊觎到了钱柯的身上。
以他的观察来判断,钱柯应该也是会点武功的。所以这也是他为什么答应钱柯邀约的原因,比起去麻烦子书墨,他还是更想通过自己来劝说钱柯加入他们的队伍。
比起前两次来这“客来香”,这一次,季执云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况且他本身也不是个善于隐藏情绪的人,所以两人刚刚进入厢房落座,钱柯就开门见山的问道:“季将军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若我能刚得上忙,季将军尽管开口便是。”
钱柯最后的一句话,让季执云不由得感觉心中一暖。他和钱柯不过两次相见,从始至终他对钱柯都抱有放不下的戒备,可是钱柯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一般,目的纯净,好像丝毫没有任何不好的念头。
被钱柯这么一问,季执云索性就坦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确实想请钱公子帮我一个忙,明日就是‘举齐盛典’了,我想请钱公子和我们一起参加一个‘射奕’游戏,不知道钱公子愿不愿意?”
他本以为钱柯至少还需要多多考虑一下,没想到钱柯听完之后,摇着扇子轻笑道:“当然愿意,能得到季将军的邀请,我求之不得。”
这种好似挚友之间无条件愿意帮助他的行为,让季执云对钱柯的隔阂消散了不少。有那么一瞬间,季执云差点就要真的把钱柯当做自己多年的挚友了。
但是他们只见过两次这件事,让他不敢如此轻易地对钱柯交付全部的信任。
钱柯执将扇子合起放置在桌上,用左手轻轻揽住右手衣袖,右手执起酒壶给季执云添了一杯酒:“但是,季将军。你口中所说‘你们’的队伍,为何敢如此放心的邀我加入呢?若我猜测不错,想来你的兄长应该也是队伍中的一员。你们要参加‘射奕’游戏,就不怕我拖了你们的后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