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闷雷打落,天空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层层乌云,正好笼罩在皇宫之上。
季执云拍桌而起,他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子书墨看着季执云一瞬间失魂落魄的样子,越发觉得奇怪,但还是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皇上要开立后宫了。”
季执云的脑中嗡嗡作响,这叫他有些发懵。
过去好一阵子,季执云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死心又问了一遍:“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子书墨眼疾手快,扶住差点就要摔倒的季执云,同时,他心中的猜测也越发趋近与现实。
季执云借着子书墨的搀扶,才得以重新站稳。子书墨只见季执云眸色暗淡,面色透露着说不尽的悲切。
就好像他从前认识的那个骄傲、果断、耀眼的季执云,顷刻间不复存在了般。
“你是不是……爱上他了?”子书墨深吸一口气,试探性问道。
从季执云单独到太寿殿去,然后就传出他重病需在皇宫修养的时候,子书墨就在怀疑季执云和齐槿俞的关系。
后来季执云被齐槿俞藏在后宫,又被人严密监视,子书墨心想莫不是齐槿俞瞧上了季执云。毕竟有帝王立男妃的先例,这种事倒也不算多奇怪。
可是等他和季执云又见了几次后,他居然发现季执云似乎也对齐槿俞动了真情。
这种事让子书墨有些不敢相信。他还记得柳漾同他说过,季执云很难接受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
性向这种事,难道真的会因为一个人所改变?
季执云好一阵子默不作声,就在子书墨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季执云突然苦笑出声:“是。”
惊雷炸响,天空中劈下的数道闪电,将季执云的脸色衬得愈发苍白。
这一个“是”字出口之时,季执云才真正认识到自己的内心。原来他真的已经在和齐槿俞的朝夕相处之中,深深爱上了这个齐国的帝王。
可是他认识到了有什么用呢,齐槿俞是齐国的皇帝,自然是要开立后宫,为齐家开枝散叶的。即使齐槿俞再如何爱他,也决计不会断了齐家的香火。
因为这不仅是一个家族的传承,更是齐家身为帝王世家的延续。
季执云眼前的景物有些模糊了,直到有冰凉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流下,他才意识到,是泪水朦胧了他的视线。
两人一同无言。
子书墨觉得,现在这个在他面前无助流泪的季执云,令他感到陌生。
季执云心绪不宁,匆忙送走了子书墨,就直接和衣躺在床上,逼着自己不去想这件事情。
有雨点打落在屋顶铺着的瓦砾之上,随着时间的推移,雨滴落下得越发频繁,在季执云听来徒有一种闷重之感。
整整一天,齐槿俞没有来。
季执云的心口就好像被一块无形的大石头压住,让他险些喘不过气来。可是除了心底的悲伤之外,他也有些庆幸,还好齐槿俞没有来。
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该怎样继续面对齐槿俞了。
齐槿俞从头到尾就没有跟他说过要开立后宫之事,他像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戏角,用满腔真心换来隐藏欺瞒,还偏偏毫不自知。
大雨下了一天一夜,季执云想了一天一夜。
他能接受齐槿俞身边有别人出现吗?那他岂不是真如后宫的妃子们一般,是齐槿俞想要就要想弃就弃的“待用恋人”。
这种位置,季执云绝不会接受。
季执云又等了五天,五天后,齐槿俞深夜披雪而来。彼时的季执云恰巧还没睡下,强打起笑脸来替齐槿俞解了披风,掸去上面沾着的雪花。
齐槿俞双手紧握成拳,下定决心般开口:“执云,我有话要对你说。”
季执云心头一颤,已经猜到了齐槿俞要同他说些什么。
“宫太后,命我开立后宫。”齐槿俞没等到季执云的回答,一口气说完了正事,颇有些挫败道:“我不想,可我现在还反抗不了她。”
季执云把齐槿俞的披风搭在一旁,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道:“我知道。”
齐槿俞想,季执云说的知道,应该是知道自己的难处。于是他的精神稍微放松了些,道:“我是真心待你,也不想你受此委屈,只是……”
季执云打断齐槿俞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道:“我知道。”
他知道,齐槿俞想要他的体谅,但是他做不到,做不到和后宫的女人一起,为了齐槿俞争相吃醋。
齐槿俞看着在烛光照映下季执云的侧影,原本早已在心底演练过无数遍的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这样的季执云,让他心口发痛。
齐槿俞这才反思到,他只要求季执云对他的体谅,却忽略了季执云心里的感受。他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季执云接受?
他还记得初见季执云的时候,季执云一身紫衫,在飘零的槐花间绽放出独有的风姿。
一袭紫衣,宛若降尘谪仙,眉宇清冽,槐花伴舞笑靥。
“皇上?”
“嗯……”听到季执云叫他,齐槿俞才从回忆中走出来。这个称呼,他并不陌生,但是在季执云的的口中说出来,只让他觉得心底微凉。
季执云走到齐槿俞面前,神色无比严肃道:“皇上,臣想离开。”
齐槿俞怔怔看了季执云半响,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问道:“执云,可是说的真心话?”
“是。”季执云猝然双膝跪地,与地板撞击发出一声闷响,双手垂在身侧微微低头道:“臣请求皇上,放臣离开。”
他不是没有看到齐槿俞难看的神色,可是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他的表情也决计不会好看到哪去。齐槿俞心里会痛,他也会。
齐槿俞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季执云,头一次没有感受到被人拜服的愉悦。他想伸手去扶季执云起来,却又顿在半空有些茫然无措。
屋内流露出一股诡异的气氛,让人平白感到很不舒服。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季执云只感觉到自己的双膝已经有些麻木了。
齐槿俞的声音带着一股冷意,从他的头顶上方传来:“朕,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