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最近阿菀没怎么见到阿恬。
阿恬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做安王世子妃,正是满天下自得的时候,哪里还会理会一只跟自己不睦的团子。
阿菀之前的那风言风语差点坑死她。
因此,二姑娘是不屑与团子为伍的。
只是此刻她一贯眉眼之间淡淡的风流写意全都没有了,脸上好大的一把鲜红的巴掌印儿,已经把眼睛哭得红肿不堪。她就那么跪在那里抽噎,然而太夫人却视而不见,显然对她跪在地上没有什么触动。
一看她这不敢起来的样儿阿菀就知道,阿恬恐怕又作死,且不仅是作死,这回还惹恼了太夫人。
这可真是很不容易了,盖因太夫人为长辈十分慈爱,对孙女儿们也十分爱护,平常舍不得打骂。
想当初阿恬哭着喊着非要嫁给安王世子的时候,太夫人都没舍得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可是就在阿恬都要与安王府联姻这样的节骨眼,太夫人却叫阿恬给跪下了,可见这回太夫人实在是气得不轻。
能叫太夫人气成这样,还是在韩国公夫人的院子里,这还有什么说的。
肯定韩国公夫人早产跟阿恬脱不了干系。
胖团子鄙夷地看了阿恬一眼,觉得她就算哭瞎了眼也不能掩盖是只白眼狼的事实,哼哼了一声,对堂姐水生火热当做没看见,扭开了自己的小脑袋不吭声。
她觉得有点生气了,想到韩国公夫人慈爱,可是阿恬却三番两次地伤做母亲的慈母之心,就觉得阿恬不知好歹。因胖团子默默地生闷气,小爪子还要忙着给太夫人顺气,太夫人一边抱着阿菀安慰她,叫她不要害怕,一边对一旁的丫鬟们轻声说道,“去取关外的上好人参。”
她也唯恐韩国公夫人这一次过不去,因此要拿最好的人参给韩国公夫人吊住命。
“母亲叫人送回来的人参都是最好的。老太太,如果不够,我房里还有。”
阿菀从不是一个吝啬的人,见太夫人眉宇之间生出几分忧虑,听着房中韩国公夫人一声声的尖叫,胖团子抖了抖,露出几分害怕来小声说道,“大伯娘母子平安。要好好儿的。”
她奶声奶气,怯生生地靠着自己,软软地依偎着,太夫人顺手就把她扣在怀里,眯着眼睛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虽然她不懂医术,没法子帮屋子里的女人生产,可是坐在这里却如同定海神针,叫人不敢乱来。
“老太太……”此刻屋子里韩国公夫人的声音更加尖锐了。
她本就是高龄生产,又是受了刺激,自然会更加艰难,阿恬跪在地上许久,仰头露出几分可怜来哽咽地说道,“我不是有意的。”
她为自己分辨了一句,然而太夫人却置之不理。阿菀从太夫人的手臂上往下看,看见阿恬眼底带着几分不忿,显然还觉得自己挺有道理的,正想要伸出小爪子给她来一下儿整整容,却见阿琪已经从外面冲进来了。
她今日穿得鲜艳无比,显然是和萧河有约,刚刚才被叫回来。
风尘仆仆地回来,阿琪顾不得别人,先是冲进了产房,产房里似乎有人将她推了出来,她这才脸色苍白地到了太夫人的面前。
片刻,她动了动嘴角,却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这是怎么了?”她清早上的时候还问了一句韩国公夫人的身体如何,都说极好,因此才放心地出了国公府跟萧河去玩儿,谁知道一回家却听说了韩国公夫人早产,阿琪只觉得心里难受极了。
因到底因阿恬的嫁妆,阿琪虽然嘴上不再多说什么,可是心底到底存了几分不自在,今日并未见韩国公夫人的面,只是问了丫鬟几句关于母亲的身体情况。可是如今想来,她真的是不孝极了。
为了一点嫁妆就与母亲闹别扭,她与阿恬还有什么分别?
因此,阿琪的眼眶也红了。
“你母亲今日与人争吵动了胎气,你不要担心,一切都还有我在。”太夫人温声说道。
“争吵?”阿琪一愣,继而就把目光猛地扫过了阿恬。迎着那双冰冷的眼,阿恬瑟缩了一下,却还是突然充满了勇气仰头说道,“对,就是我与母亲吵闹了又怎么了?大姐姐,都是因为你!”
见阿琪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她霍然站了起来,红着眼睛哭着说道,“这世间还有没有占妹妹便宜的姐姐?大姐姐,你都嫁到英王府去了,大姑母给你添妆,二叔四叔给你添妆还不够么?为什么还要来抢我在母亲这儿的嫁妆?!”
她只觉得这世间万分不公。
韩国公府的两个嫡女都要联姻,都是嫁到皇家王府里去,可为什么反倒还能分出三六九等?
河间王妃的添妆今日早上刚刚送来,阿恬心里好奇急忙去看了,只觉得珠光宝气,叫人眼睛都疼。然而河间王妃却指明了只给阿琪,一根簪子都没有给阿恬的。
这也就算了,河间王妃一贯喜欢阿琪,并不大理会阿恬,阿恬心里还算有些准备。可是大清早上的韩国公夫人找她来说话,她不情愿地来了,正看见了房里的添妆单子,却见那上头,韩国公夫人给了阿琪两万两压箱钱。这就太过分了。
阿琪已经有了那么些的嫁妆,为什么反倒连母亲手里的都不放过?
因这件事,阿恬与韩国公夫人吵了起来,只觉得母亲偏心。
“你,你就是为了嫁妆?”阿琪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气得花容失色,浑身发抖。
“我可是要嫁入安王府,嫁到王府去。若是家里都不给做脸,我怎么在王府立足?”
阿恬也委屈极了,见姐姐竟然还好意思与自己说这个,顿时红着眼眶说道,“我都不知道大姐姐到底是什么人了,在外人面前大方爽朗,心胸开阔,都称赞你明快爽利。可是一转头,你撺掇母亲抢我的嫁妆。还有,你自己在外头说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若不是你抱怨,安王世子怎么会知道我时常不给母亲请安,怎么会有我不孝的名声?若不是名声如此,我又怎么还会在意什么嫁妆?!”
她与安王世子也有书信往来,可是却觉得安王世子对自己并不大热络。
若说才情诗文,她不逊色旁人,只觉得自己也能与安王世子往来迎合。
若说安王世子嫌弃她的容貌……那日初见,安王世子对她也并未嫌弃。
安王世子冷淡下来,就是因萧韦说了她的不孝,可是萧韦是怎么知道的?
为什么大家都默认她是个不孝的女儿?
不都是阿琪在背后作祟,不过是不大时常请安,可是阿琪却闹得比天还大,恨不能就拿这点子小事儿招摇,叫满京都的人都知道她不给亲娘请安了?正是因阿琪如此,所以她不得安王世子欢心,若是再不多一点嫁妆,那她怎么在安王府立足呢?安王世子又怎么会重视她?
阿恬不过是拿这些事与母亲分辨,韩国公夫人自己动了胎气,又与她有什么相干?
最应该怪的难道不是阿琪么?
“你,你!”阿琪还有什么好说的,见阿恬柔柔弱弱却理直气壮地站在自己的面前,顾不得别的,上前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母亲,母亲真是白疼你了!”
“母亲疼我?她素来偏心。给你添妆两万两,可是我呢?!”阿恬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没有想到阿琪竟然还敢对自己动手,哭着叫道,“我什么都没有。大姐姐,你好厉害的心肠。如今你可满意了?!”
她哭得不停,阿菀只觉得满耳朵都是阿恬的尖声哭泣,头疼欲裂,不由把小脑袋躲在太夫人的肩膀上,眼睛都有些发花。她本就不是一个康健的身体,见她脸色有些发白,显然是被阿恬给闹着了,太夫人急忙抱着她轻声问道,“阿菀,这是怎么了?”
“头疼。”阿菀小声说道。
她见惯了家庭和睦,从小儿就受宠爱长大,因此很难见到有阿恬这样急赤白脸的瞎折腾,见了自然头疼。
这回是真头疼了。
“母亲就算给了我两万两,可是你懂什么。”阿琪见阿菀的脸色不好看,顾不得伏在一旁的廊柱上低低哭泣的阿恬,伸手先从太夫人的怀里把妹妹抱出来,一双手轻轻地盖在阿菀的耳朵上,这才转头,眼睛酸涩,慢慢地滚下眼泪来说道,“母亲只给了我两万两,可是却把她私房的大半都给了你!”
她明白韩国公夫人心中对她有补偿之意,因此才会给了她两万两的压箱钱。
可是说一句不好听的,韩国公夫人做了国公府这么多年的主母,当年也是勋贵嫡女赫赫扬扬地进门,手中的私房何止二十万两……
她拿最少的银子补偿长女,可是更多的嫁妆,依旧如同那一日与长女说过的那般,都给了阿恬。
银子算什么?
世家豪门,皇族王府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可是韩国公夫人手中的那些名贵的字画摆件古董还有田地铺子,却全都留给次女。
这是一番慈母心肠,阿琪还没有跳脚骂一声不公,可是阿恬却已经闹腾了起来。
“你真是个畜生。我不想和你多说。我只告诉你。若是母亲母子均安也就算了。若但凡其中一个有什么万一,我就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