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萧奶奶真的睡着了。
萧米米通过院方,让苏灵珊成了病房的专职护士。
以萧阳今时今日的地位,这根本不算事儿。
如果让杨根硕出面,则更加便宜。
杨根硕建议,趁着老太太睡着的时间,大家都去吃饭。
不管怎么说,人是铁饭是钢。
然而,萧阳一家人都没什么胃口。
杨根硕只好拿出自己的杀手锏。
他说,对于萧奶奶的病情,他还有一些新的看法,想听的,就跟他去吃饭。
此言一出,四口人都跟上了。
医院隔壁一家叫做“川味居”的小餐馆,环境凑合,卫生还行,生意相当火爆。
五人选了一张靠窗的长条桌坐下,玻璃台面上满是油腻,罗小梅和萧米米拿卫生纸反复擦拭。
这时候,服务员送来一壶茶,然后拿着本子和铅笔,站在了一旁。
“叔叔,你来点?”杨根硕将菜单推到萧阳面前,萧阳摇头。
杨根硕只好又推给罗小梅。
罗小梅也不接,说道:“大牛,你看着办吧!简单整两个,大家都没胃口,垫吧垫吧就好。”
杨根硕点点头,说了一串菜名,让服务员记录下去。
送走了服务员,杨根硕提起茶壶给大家倒水,是那种招待用的麦仁茶。
“大牛,你不是有话要说?”萧米米催促道,要不是杨根硕之前用这个借口,他们都未必肯来。
杨根硕摇摇头:“唉,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生老病死,这是人之常情,而人的衰老,也是不可能阻止的。”
“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孝顺她,她就老了,这最后的时间了,我一定多多陪她。”萧阳信誓旦旦。
有种“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恐惧感和紧迫感。
“我正好准备休假,要不我来陪陪妈。”罗小梅自告奋勇:“老人年纪大了,身后还是应该有个人。虽然说起来还可以自理,但是,一旦有个闪失,却没人知道,最后只能是追悔莫及。”
对于这个,萧阳没有反对。
“大牛,你到底有什么想法?”萧米米着急的问道。
这时,老碗鱼和麻花回锅肉端上来了。
这两个都是川菜里的特色。
麻花回锅肉也就罢了,多加了几根麻花而已。
老碗鱼的碗超大,就像一个盆,过油的鱼块,上面飘着一层辣椒,通红一片,一股辛辣的香味扑鼻而来,令人食指大动。
“吃吧,咱们边吃边说。”杨根硕给几个人轮流夹菜,萧米米当然是重点照顾对象。
这一刻,没有人在意杨根硕的做法是否合理,他们只是对杨根硕的话感兴趣。
杨根硕嚼着干脆的麻花,“你们也不要这样,怎么说呢!奶奶的病虽然复杂严重,但只要处理得当,一年半载还是能活的。”
“真的?”萧阳立刻露出莫可名状的喜悦。
一年半载,对于人的一生来说,那是很短暂的,然而,对于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这个时间已经不短了。
“当然,我说的还是有质量的过活,若是加上最后用药液吊着命的日子,那就没数了。”
杨根硕这么一说,几个人心里就都有底了。
回到医院,萧奶奶靠坐在床头,苏灵珊给她喂粥。
萧奶奶对苏灵珊赞不绝口,“珊珊啊,你这么温柔贤惠,将来谁娶到你,那觉得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苏灵珊看了眼门口进来的杨根硕等人,满脸羞涩。
萧奶奶也看到了孙女:“米米呀,这方面,你也要多跟珊珊学学,女孩就应该有个女孩的样子。”
“奶奶,你说的对,我学。”萧米米哭笑不得。
“那个,我现在没事了,有珊珊照顾我,你们就放心去工作吧!”萧奶奶摆摆手,“都走,都走,谁都不要留下。”
拗不过老太太,大家都出了病房。
“老公咋办,妈不让咱们留下。”罗小梅问萧阳。
萧阳看着杨根硕:“大牛,我妈最近没事吧!”
“没事。”
“那奶奶怎么会突然晕倒?”萧丁丁蹦出来问道。
“应该是颅内的瘤子压迫神经,还有冠心病。”杨根硕分析道。
“既然如此,还不危险?”萧阳质疑道。
“这些问题,在家就危险,在医院就没事。”杨根硕实事求是道。
四人算是明白了,在医院里,哪怕是病人突然发病,也能得到第一时间的抢救。
这才是杨根硕根本的意思。
“那好,既然暂时没事,那我就去工作了。”萧阳说着,冲女儿道:“米米,你跟我走吗?”
“爸,你先走吧,我跟大牛说说话。”
看着罗小梅和弟弟进来病房,萧米米方才冲着杨根硕道:“我们出去走走。”
这时候,外面的天都黑了,路灯刚刚亮起来。
整个天地呈现一个不黑也不亮的状态。
开车的朋友都会有一种感觉,这一段时间,视线是很不适应的。
两人在人行道上缓缓而行,压着马路。
萧米米看了眼他,开口道:“还记得从南疆解救回来的六个小女生吗?”
“当然,怎么了?”
“你怎么不问,不好奇吗?”
“现在不是询问的时候。”
“我看你是害怕,害怕那些小妮子赖上你。”
“有点。”
“说你胖,你还真就喘上了。”
萧米米长叹一声,“其实那件事还有后续,你想不想听?”
“什么感觉?”
“很压抑,很惨!”
“我都不想听了。”
可是,萧米米却没停下来,她一口气说完了。
根据四名人贩子供述的情报,警方解救回来一个女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温文尔雅,从不与人交恶。
可是,他们的女儿竟然被拐卖了,解救回来之后,只有半截舌头,瞎了一只眼,瘸了一条腿,终日疯疯癫癫,嘴里经常念叨一个音节“si”。
终于,趁着父母不备,她从十八楼跳了下去。
然后,父母相继辞去了工作。
听完之后,杨根硕不胜唏嘘,久久无语。
萧米米又说:“人贩子可恶,穷山恶水的刁民更加可怕,我们的人进去交涉,要带着被拐卖的妇女出山,竟然受到了全村老少的攻击,有好几个同志都受伤了。”
“那是因为山里太穷,老爷们都娶不到媳妇儿。”
“那也不能从人贩子手里买呀,还对妇女百般凌|虐……”
“算了,不说了,这个话题太过沉重。”
“好,不说了,我回去陪奶奶,你呢?”
杨根硕看了眼腕表,现在不过晚上七点半,或许赶去艾悠悠家,还能赶上一个尾声。
“我有点事儿,再见。”
“什么事?”
“原本约好了去悠悠家吃饭,然后接到你的电话,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现在我想过去一趟。”
“赶快去吧!”
“谢谢。”
“我也谢谢你,你家悠悠该不高兴了,赶紧去哄哄。”
“悠悠没你亲。”
“什么意思?”
“咱俩啥关系啊!互知长短深浅的亲密战友。”
“恶心!滚!”
同杨根硕拌拌嘴,她的心情没那么压抑了。
两人分手,杨根硕驱车往艾悠悠家的方向行去。
然后接到一个陌生的座机。
“哪位?”杨根硕问。
“小友,我是第五瀚海。”
“哦哦,老爷子,近来可好?”
“托小友的福,身子还不错,行动自如,不需要轮椅,就差健步如飞了。”
“那就好。”杨根硕由衷地说,别看第五瀚海一把年纪,可能跟练武有关,身体素质比萧奶奶好了不止一个档次。
“小友啊,你的活命之恩,恩重如山,我常常想着如何报答。”
“不用想太多。我说了,都是缘分。”
“呵呵,我明白,但是你不光唤醒了我,还在我的孙儿最无助的时候,帮助支持和鼓励了他,这份恩情也不容忽视。”
“老爷子,你再提一个‘恩’字,我就挂电话了。”
“别,别。”第五瀚海摇头,“明晚是我九十岁的生辰,老头子诚挚地邀请杨小友过来热闹热闹。”
“好,好,电话里先给您祝贺了。届时一定出席。”
“嗯,就这么一件事,你忙。”
这边刚刚挂断,林芷君又打了进来。
“喂,你的电话好难打。”一开口就是抱怨。
“怎么,有事儿吗?”
“今晚回来吗?”
“当然,不回来住哪儿啊?”说着,他嘿嘿一笑,“怎么,惦记我,害怕我夜不归宿。”
“我才懒得理你,我是希望你今晚不要瞎折腾,保留旺盛的精力,明天陪我参加拍卖会,你可能不知道,拍卖就像战斗,没有硝烟的战场上,一帮人斗智斗勇。”
“得了吧!我读书少,你别骗我,既然是拍卖,难道不是价高者得?”
“大体上是这样没错,然而,每个人都是有个心理价位的,哪怕志在必得,也不能高出心理价位太多,否则只能放弃。”
“那么你的心理价位是?”
“二十一亿。”林芷君毫不犹豫道。
“行,我知道了。”杨根硕想了想,又问:“你猜明天的竞争对手是谁?”
“还能是谁,还是那头公羊呗。”
林芷君这么一说,杨根硕都没忍住笑,“那么,你认为他们的心理价位是……”
“他们的重心不是房地产,这一次竞争,多少有点刷存在感的意思,所以只怕是势在必得,而价位应该在二十五亿。”
“两个二十五。”
林芷君噗嗤一笑。
“行了,你休息吧,我办完事就回去,绝对耽误不了你。”顿了顿,杨根硕补充一句,“睡前不要胡思乱想,今夜别再梦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