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苏善蕴极想收回刚才的问话,但话已说出自然是收不回的,正举棋不定要不要再说几句别的话粉饰过去,但宁长柔听后却是来了精神。
“我二表哥吗?他今年好像二十五六了吧,是文武双科进士,现任工部侍郎。在工部任职有五六年了吧,听说年年都战绩赫赫,你知道前年苏州水灾的事吗?后来他就去那里设计了分河引流的方案,还设置大闸解决了蓄水和排水的问题。去年他又去了黄河河水最易泛滥的地段疏通河沙、改良渠堤、避免了一年一度的泛滥之灾。今年好像一开年就去了西北部去治水旱去了。”
这么厉害呀!
苏善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宁长柔,心里有些震惊。她这次听得很仔细,生怕会漏了什么内容似的。
原先苏善蕴还以为燕大人的这些儿子之所以那么出色是因为有燕大人给他们铺路,可听表姐这么一说她又觉得他们也许是真的有些本事。
“他还没有成家,不过已经订了亲。爱好吗?这个我不太了解,他这个人啊……有点与众不同,有点神秘……嗯,总之很难形容。”宁长柔笑着说。
苏善蕴看她冥思苦想也找不出对他的准确的形容词来,忍不住噗嗤一笑。
然后,苏善蕴又陷入了沉思。
既然他都是订了亲的人,而且仕途又一片光明,那么,他应该不会是前世那个会出家的老二吧?
那个老二说不定另有其人。
随即她又忍不住暗骂自己——怎么老是纠结在谁是那个‘老二’的问题上呢?燕家人又不止他一个。
于是她又问宁长柔:“那你的大表哥和三表哥呢?他们又是怎样的人?”
“他们两个都是文科进士出身,文采那是没话说的。大表哥在户部任侍郎,前年成了亲,妻子是内阁首辅张谦的女儿。三表哥在翰林院任侍讲学士,尚未定亲。”
苏善蕴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那你二表哥定的亲家是哪户?”
“九王爷的小女儿朱清媚。”
一个是内阁首辅的女儿,一个是九王爷的女儿,这么看来这老三日后要相的肯定也会是门第很高的人家吧?因为很显然燕大人是讲究门第并且亲近权力的。
那会不会是因为这样的结合而引来满门抄斩?苏善蕴不由得被自己的大胆假设吓了一大跳。忙暗示自己就此打住。
好吧,那看来这家人确实是比较厉害,家庭成员看似不多但个个皆有来头,像她这种少不更事的小姑娘想要给他们个善意的提醒都显得不够资格,因此她说的话他们也不可能轻易地相信,所以恐怕以后还得先和他们建立起一定的关系才有可能让他们相信她说的话。
不过苏善蕴决定采取顺其自然的态度,她不想太刻意地去接近他们,她知道她不够资格,也不具备那样的影响力。
她忽然又想起表姐的大表哥是户部侍郎,也就是她二叔的下属,那起码二叔对他应该有一定的了解,因此她决定下次去京城时从二叔那里打探一下他们家的事。
而眼下她能做的就只是时不时地关注一下他们家的动态了,如果真的有合适的时机和说话的对象时那就适当地提醒一下他们吧。
其余的好像都不是她所能左右的了。
因此她笑着对表姐说:“谢谢表姐对我说了这么多关于他们家的事。”
宁长柔不以为然地说:“没事,反正让你知道一下也无妨,过几天等我们游完天津八景了我就抽个时间带你去见见我的表姑妈,她姓陆,是个很有趣的人。”
表姐用了‘有趣’二字来形容一位夫人,这让苏善蕴不禁有点好奇。
“陆夫人性格很活泼吗?还是说很幽默?”苏善蕴歪着头问宁长柔。
“不是,是非常有威仪但又心地善良的一个人,初初接触时可能会让人感到有压力,但若跟她熟了之后你会发现她既爽朗又聪明,而且还很好客。”
“哦。”苏善蕴笑着应了应。觉得这样的人倒也不错。
两人聊完了这个话题便聊起了天津八景。
“几年前我跟着爹娘和哥哥来看,兴致却都放在了路上的小吃上,因此并没有用心去欣赏那些景色,这次跟你来我也准备好好地观赏一番。”宁长柔笑着说。
“确实,境随心转,相同的景色在不同的年龄段看来感受也会不一样。”苏善蕴应道。
宁长柔有点吃惊,觉得这话从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的口里说出来有点老成了。
可她不知苏善蕴已经拥有前世二十三年的经历和记忆。
马车停了下来,城北的城门到了。
这里便是天津的八景之一‘拱北遥岑’。
今日这里的游人并不多,所以行走间一点也没有匆忙和拥挤的感觉。
宁长柔、苏善蕴和刘管事站在城堡上举目四望,但见四野苍茫、一望无际,心境也忽地开朗起来。
一侧的石碑上刻着一首诗,苏善蕴双手撑膝俯身去看,但见上面写着“百尺高楼拱帝庭,北山秋望入空冥。太行西带城烟碧,碣石东连海树青。吟客放怀朝拄笏,使游翘首夜占星。监司正属埋轮地,一夜朝天梦几醒。”看了这诗再看眼前的景色,就越发觉得这景色有格调了。
天空隐隐约约传来几声轰鸣,但天色还是十分明亮的,所以三人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一处有屋檐的地方继续朝外眺望。
远处的风夹着寒意吹来,吹在苏善蕴那吹弹可破的脸上,让她生出几分没来由的亲切感。
她喜欢这种冷冽的风,会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清醒、平静,也让她品味到了一股挣脱不开的孤独。
她抬头仰望那明晃晃的苍穹,却又不知为何忽然有点难过,是哀而不伤的难过,眼泪便慢慢地充满了她的眼眶。
为何会哭?为何会难过?她也在问自己。
她也不知道,只是忽然很有感慨,一种‘此生谁料’的感慨。
但接下来去游览其他景点时她就平静多了,她已经不动声色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转眼间三天便过去了。
天津八景已经全部游览个遍。
“明日起我们便要跟着女先生上课了。”宁长柔握着苏善蕴的手说。
苏善蕴本来就很喜欢读书,因此微笑着点头道:“好。”
“那我们上午在家塾上课,下午我带你去燕家走走,如今燕家的男人们都在京城任职,这边就只有陆夫人和几个丫鬟妈子类的。”宁长柔又说。
“为何陆夫人不跟着他们留在京城而是单独留在这边呢?”苏善蕴好奇地问。
一般来说,作为主持中馈的女主人,家里通常都有许多的事情要张罗,陆夫人怎么会撂下丈夫和儿子留在这边呢?
似乎看出了苏善蕴的疑问,宁长柔笑着解释道:“陆夫人也不是常在这边住的,她只是回来小住一段时间而已,再说京城那边有她的大儿媳妇料理着,她正好也想给儿媳妇一个锻炼的机会,所以就干脆回老家来歇歇脚、透透气了。”
‘歇歇脚、透透气’这话的感觉好像陆夫人在京城那边过得挺辛苦似的。
苏善蕴不禁有些心疼起陆夫人来。
作为内阁大学士的夫人,她不仅要打理家务事还要陪着丈夫做外交,可见日子过得是不会太轻松,加之三个孩子的成长也肯定少不得她的功劳,因此到了这个年纪也确实是时候歇口气了。
这般想着,苏善蕴便笑着说:“好,那我们明天下午就去探望陆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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