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只闻到空气中刺鼻的药水味,我知道,我没有死。
我似乎醒着,可又感觉有什么东西压着我,睁不开眼睛。耳边,响起两个交谈的声音。
“真没想到,冷阎王也会有为女人疯狂的时候。”这声音,是纳硕,虽然不如以往的清明,但也听得出是他,“她是个非常聪明又睿智的女人,把自己当诱饵,我原本为她不值,但现在看来,我服了,陆心悠的傻,也并非一文不值!”
“你说什么?”沙哑的如同破锣一样的声音,带着些许的不敢置信,这是,伊墨!
“别这么惊讶,我知道,唐佳说什么心悠都不会信。但凭她的智慧,却能够想到背后的不寻常,她太在乎你了,明知道你偷偷拿走了她的娃娃将资料拿走了,也明知道你有利用她的成分,可她却将计就计,只身犯险,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的跑去了红旗街三十七号,不为别的,只为引出幕后你们一直在调查的人!虽然她并不确定能否成功,但她为了你还是冒险一试。”
说到这,纳硕顿了下,“她是心甘情愿的给你当这个诱饵,帮你找到我们的基地。”
“傻姑娘!”伊墨的声音发沉,也有些颤抖。
“是啊,傻姑娘。不止如此,她为了你就没想要活着离开,在你没来之前,她故意激怒我哥,想让我哥盛怒之下掐死她,这样,等你来了,就可以不受威胁,毫无顾虑的踏平基地。”
……
纳硕说道的没错,我是抱着这个心里去的红旗街三十七号。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我在脑海中想了很多遍。我不傻,这些事情都冲着我来的,也许有人说我白痴,自投罗网,其实不然。
今天我不这样做,他们还指不定闹什么幺蛾子,背地里出损招,一次又一次,我不想再这么被动,也不想再让伊墨因为我而被动。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一双手在黑暗中想要掐住伊墨的喉咙,
他利用我是真的,可他对我感情也是真的。
我能感觉的到,当他把我从刑场上救下来的那一刻,他有多害怕,他的心都是颤抖的。
那种情绪,是我在他身上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也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身上。
可是我没想到,我的心思竟然没有瞒得过纳硕。
两个人又说了什么,我完全听不清了,只觉得浑身都疼,疼的我不由自主的嘤咛出声。
“好疼!”
“心悠,医生——”
踢踢踏踏的声音,我只觉被好多人围住了,耳边嗡嗡的,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感觉耳朵清明了,周围也安静了。
只听到,一个压抑的呼吸。
我动了动手指,立刻被一只大手紧握住,那熟悉的骨节……伊墨!
我的心头一颤,我没有死,我明明记得,我引爆了炸药,明明记得那基地飞灰湮灭了。
“姑娘!”沙哑的声音,带着颤抖,如果不是因为我太过熟悉这个称呼和语调,甚至不太能够听得清楚。
“我没死?”张了张嘴,嗓子干涩的火辣辣的疼。
沉默,回答的我的是片刻的沉默,然后,我只觉唇上一凉,有一张干涸的起皮的唇吻住了我。
那唇并没有动,就只是停留在我的唇上,似乎在感受我的温度一般,又似乎在证明我的存在。
好半天,那唇才颤抖的离开,“你终于醒了!”
我挑了下眉,喉咙里堵的发涩。又一次走过了鬼门关,又一次生离死别。不想让气氛太过凝重,既然都活着,那就是值得开心的事情,可别弄得像小言情似的那么煽情。
压下心头的酸涩,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好吗?你的伤怎么样?”
“都好。”伊墨说:“所有人都安全,我的伤也没事了,纳硕在炸药上动了手脚,换走了原本的炸药,所以你……”
一句话,将我心中的疑惑解开,我点点头,对纳硕更多了一分感激。
“那比洛呢?”
“在绑着你的柱子下面,有一个地道,他受了伤,引爆了埋在基地周围的炸弹,趁着爆炸和浓烟,逃了。”我听得出,伊墨在说这些话时候,那咬牙切齿的不甘心。
是了,当时在我引爆身上炸药后,四周围又连番出现了爆炸声。
“对了,跟我一起被抓走的欧阳涵?”
“放心,周继航把她救出来了,一点事都没有。”
我点点头,这我就放心了,看来我不是做梦,那些画面都是真的。
“现在什时候了?”我微微勾了下唇,“很晚了吗,为什么不开灯?”
许是昏迷刚醒,大脑慢了些,说了这么会儿话才察觉到眼前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这话一问出口,好半天都没得到伊墨的回答,我叫了一声:“伊墨?怎么了吗?”
“哦,我在呢。”他的语气有点不对劲,而且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脸上晃悠,伸手一抓,是他的手。
“你干什么呢?”我拧了拧眉。
“没什么。”他似乎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心悠,你刚才说什么?”
“你怎么了?”我轻笑一声:“怎么跟丢了魂似的,我问你为什么不开灯。”
沉默,伊墨再次陷入沉默。好半天,就在我又要追问的时候,只听他道:“医院的电路坏了,正在维修。”声音特别的轻,好像怕把我吓到似的。
“哦。”我狐疑的点点头,感觉好像不太对劲,又问:“现在几点了?”再黑也不至于成这样吧,总有星光能透进点光来。
似乎看穿了我的意思,伊墨道:“夜里十点多,今天阴天,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那……”
“你刚醒过来,还需要多休息,别想那么多。”
我扯了扯唇,没说话,可心里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好像,少了点什么。
身体的确是很虚弱,没一会儿,我就又睡着了。
再醒过来,眼前依旧是是漆黑一片。怎么天还没亮么,我感觉我睡了好久。
“伊墨?”我唤了一声。
“我在。”
“天还没亮吗?”我问。
“嗯,还没亮,你并没有睡多久。”
没多久?可是我感觉我睡了好久了,眨了眨眼,一片漆黑。
不对,我突然意识到什么,胸中一滞,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处,重重的做了两个深呼吸,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手机呢,我想看看小诺的视频,我想他了。”
“手机没电了,明天充了电再看好吗?”
呵,心中闷疼的厉害。
失明!
我就觉得伊墨说话不对劲,我可真傻,居然没反应过来。这么大的医院会电路故障么?就算阴天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还有满街的路灯啊,怎么样都能透进一点微弱的光亮吧。
陆心悠啊陆心悠,你这智商哪里去了,这么粗陋的谎言居然都没听出来。
身上的力气,像是被一下子抽走了一样,我翻过身,泪水就像是决堤洪水,顺着脸颊滑落。
我双手握着拳头,死死的咬着下唇,为什么会这样,如果要让我看不见,还不如让我死了的好。
我宁愿死在这场爆炸中!为什么不让我死在这场爆炸中!
泪水肆虐,我却无暇顾及,真的好像大哭一场,可是,我不能。
真的好想问一声,老天爷为什么这么残忍,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父母,儿子……
胸口像是被什么撕碎了一样,猛地,喉咙一热,一股的血腥味道涌了上来。
颤抖的手快速的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一把,我伸出手,捂住嘴巴,硬是将那要涌出的血咽了下去。
可,事与愿违。不知道是血腥味道太重,还是我太急于咽下去,反而呛了出去,呛得我上半身从床上弹了起来。
“咳咳!哇!”一大口鲜血和地面碰撞的声音,在这病房里异常的响亮。
“心悠!”
焦急的呼喊,一双手托住了我的头部,“心悠,你怎么了。”
“伊墨,我……”我想说我没事,可话还没说完,直觉脑袋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快叫医生啊——”最后的意识,隐约听见他焦急的呼喊。
老人都说,年少时吃的苦,长大后会享福。
我以为我经历了人生所有的困苦,遇到伊墨后,他万般宠爱,终于可以享受生活,终于可以看见人生的阳光,可如今,一切都变成了黑色。
我不知道我又昏迷了多久,其实我宁愿自己不要醒来,一直睡着,起码,不用面对已经失明的自己。
身旁,是我熟悉的气息。
我动了动身子,“伊墨!”
“心悠!”他的声音,比之前我醒来的时候更沙哑了,可听在我耳朵里,还是那么的富有磁性,还是那么的好听。
“我去叫医生过来。”他说着要起身,被我一把抓住,“哥哥,我想你抱抱我。”
顿了三秒钟,他说:“好!”
身侧的床铺一沉,他的手臂圈住我的腰,将我搂在怀里。
我鼻子一酸,咬了咬牙,微微翻了下身,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胸膛。
“天还没亮是吗?”这是我第二次问这个问题,心,苦涩的难受。明白他的用心,那么,我成全。
“是,还没亮,你刚刚,吓死我了。”头顶,他轻声回答着。
我不由得苦笑,“那你陪我再睡一会儿吧。”
“好!”
两人陷入沉默,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静谧的空间里,只听到他“咚咚”的心跳声,还有那压抑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