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同锦安离开帝都的时候薄胭就已经修书一封给了薄中青,言明自己的情况,薄中青眼看着事情到了这步田地,深感自己又一次的拖累了薄胭,无颜之下只得点头同意。
第二日一早,薄胭拉着赵雪言踏上了归国的路途。
和离,况且还是皇家,这并没有什么值得张扬的,当天天还没亮,飞鹰队的一队精英便聚集在了帝都正门口,马匹集结,一辆楠木马车等在城门口。
丑时三刻,太子府的马车准时出现在了城门口,马车停下,薄胭拉着赵雪言一前一后的下了车朝这边望去。
带队的是白秋染,考虑到薄胭是女子,此次回赵国连一个丫鬟也没带,这一路上多有不便,晁澜帝特命白秋染一路护送薄胭回赵国。
白秋染见了薄胭,连忙皱着眉头赶了上来,先是拱手问安,得了薄胭的应允后急急起身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和离?你要回赵国?”
自己今日晌午刚下朝便被晁澜帝重新叫回了宫中,给自己布置下了护送薄胭回城的任务,这着实是让白秋染吃了一惊,朦朦胧胧只觉是在做梦,那日自己同薄胭说了赵国朝堂的事情之后薄胭同自己简单的分析一下后就没有下文了,自己见她并没偶她大的反应还以为并没有什么大事,觉得她同锦安应该有了解决的法子,再看她二人离开帝都去游玩,就更加心安了,却没有想到,这不过几日,等来的却是两人和离的消息,因为急着去飞鹰队领人,也没有时间去太子府,到现在两人才见面。
白秋染焦急的往薄胭身后望了一眼,眸色一沉:“斯年呢?怎么不见他?”
薄胭扯扯嘴角摇摇头。
白秋染也顾不得许多,焦急的拉住薄胭的手:“到底怎么回事?斯年怎么会同意与你和离?他明明对你……对你……不可能的啊!”
薄胭苦笑,想到同锦安分别时的情景,心头一痛,在饮那杯酒之前,他明明问过自己是不是一定要让他喝,他分明是知道那酒中有什么,他猜到了自己的意思,那句话翻译过来是问自己是否真的要这样做。
面对自己的答案,他喝了那杯酒,那就是他的答案了。
也是,他毕竟是西晋太子,对于赵国的情形自然心知肚明,他……是成全了自己吧。
白秋染继续道:“事出突然,我还没来得及告诉百里,你……你非走不可吗。”
白秋染与薄胭算不上十分亲密,甚至二人最开始还是“情敌”关系,但是即便如此,二人私心中对彼此都有些许好感,
一个艳羡对方自在洒脱,一个崇敬对方聪慧端庄,再然后,百里栀闹着出家,朝天寺上的一桩事再到那日促膝相谈之后,二人嘴上虽然不说,但是实际上关系早就缓和了许多,若是能长此以往,二人该是能成为一辈子的挚友吧……薄胭这样想着。
可惜了,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时候不早了,还是快些启程吧,再晚些天亮了,百姓多了,想走就难了。”薄胭摇了摇头道。
白秋染望了望天边渐渐升起的鱼肚白,懊恼的一跺脚,对着薄胭施了一礼:“太……旌阳公主……请。”
薄胭为赵雪言整了整身上的披风,叹了一口气,再次转眸看了一眼夜幕下的帝都,陌生又熟悉的场景,空无一人的街道,自己来了帝都不过大半年,如今要离开,却是满心的不舍……
不知为何,薄胭脑中突然浮现出一句话:“世人谓我恋长安,其实只恋长安某”
自己不舍的,终究是那个“某”吧。
“太子殿下。”不远处的街角处,一对黑衣人立在同样身着黑衣的锦安身后,有些担忧的望着锦安苍白的脸色和干裂的嘴唇。
从那村庄到帝都,骑马最快也要一日半的时间,太子殿下为了掩人耳目,比起太子妃晚出发了半日,一路上半刻未歇,连带运气了轻功,竟然同太子妃同一时间回到了帝都,可是太子殿下却并没有阻止太子妃,眼看着太子妃进宫、出宫、回府收拾行李……
这一切的一切太子殿下都隐在角落,安静的看着,明知太子妃递上了和离书,明知道太子妃收拾行装准备离开,可是太子殿下就那样安静的看着,半点阻止的意思都没有,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这样着急的赶回来呢?
属下一叹,自己等人都明白太子殿下对太子妃的用心,觉得这世上该没有比这两人更般配的了,可是既然如此,又不知道太子妃为什么会离开,他们身为下属,对朝局没有什么概念,自然也就不知道现在赵国的情况。
“太子殿下,再不拦着,太子妃就真的走了。”一个侍卫犹豫许久,终究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城门被打开,白秋染翻身上马,一甩披风,对着下首飞鹰队比了一个手势准备离开。
队伍慢慢行进,天边的光亮也越发扩大,城门列出的一条缝隙似是银河一般,仅仅一道,隔绝了两个世界。
锦安怔怔地望着薄胭离开的方向摇了摇头:“罢了,拦着又能如何……我早就知道她并非寻常女子,此身又怎能只被情爱所束缚,她肩上的,是整个赵国……”
属下闻言,垂眸一叹,不再言语,毕竟夫妻一场,辞去该市永别,竟然连句道别的话都没能当面说吗……
薄胭此次会赵国,并算不上光彩,虽然是和离,但是这个时代毕竟对女子多有苛责,现在她会赵国也算是躲回娘家,自然一阵流言蜚语,薄胭在路上半点也没敢耽搁,夜以继日的赶路,终于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赵国的边境,好在一路上有白秋染与飞鹰队的人照顾,整体还算顺利,再加上无论多么辛苦赵雪言都没有吭过一声,这才是让薄胭最最欣慰的。
既然已经到了赵国的地界儿,薄胭自然可以松一口气了,派去给薄中青传话的人也飞鸽传书回了消息,说是朝中亦派出了士兵来迎接,必定要风风光光的应回薄胭等人,叫薄胭可慢些走了。
薄胭听了这话,本是有些不同意,但是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薄中青的意思,现在朝中那些反派老臣已经将那位“私生子”带了回来,这就直接威胁了赵雪言的地位,现在自己和离回国虽然不值得声张,但是队伍中有赵雪言啊,现在不可让百姓觉得朝中老臣寻回来的那位有继任皇位的可能性,所以此刻赵雪言回国,自然要办的风风光光的,一切依照皇家礼仪!
此举,就是要昭告天下——赵国的王,回来了!
薄中青安排的阵仗实在不小,整整调动了一个营的兵力来迎接薄胭与赵雪言,这还不包括宫中派来的宫女太监等人,一行人与薄胭等人汇合后,便浩浩荡荡的上了路。
既然已经同赵国的人马碰上了,按照常理来说,白秋染一行人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可以打道回府了,但是眼看着赵国朝堂上的局势,白秋染没有立刻回程,而是带着飞鹰队的人与赵国军队一齐前进,要将薄胭送到京城才好。
薄胭明白,白秋染这是要帮自己和赵雪言壮声势,心中十分感激,
进京的路上,队伍就开始缓速前进,左右也不不过两三日的路程,自然能拖则拖,让自己等人回国的消息被越多的人直到越好。
三日后的傍晚,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京城,白秋染等人也没有了继续陪着薄胭的理由,这便准备辞行,分道扬镳。
白秋染同薄胭相对而立,两人深深的望着对方。
薄胭:“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此行多亏了白将军,我在此谢过了。”
白秋染摇摇头,一叹:“你,准备怎么办?”进入赵国后,两人也交谈过很多次,对于眼下的情形,白秋染也有了认知,也正是因为这份认知,让白秋染再也说不出挽留薄胭的话,眼前自己面对的不再是薄胭这个人,而是一国之母。
薄胭道:“齐国的人马虽然虽然虎视眈眈,但是终究出师无名,虽然急迫,但是一时半刻应该没有什么大动作,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解决朝中那位‘皇子’,攘外必先安内啊。”
白秋染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
沉默片刻,白秋染还是忍不住补了一句:“那斯年……”话说到一半也说不下去了,自己等人在进入赵国后行进缓慢,若是锦安有心想要追的话不可能追不上,现在锦安还没出现,答案只有一个——他已经默许了薄胭的离开。
白秋染垂眸,心口有些钝痛,原来儿女情长在家国大业面前竟然是这样不堪一击,即便是锦安也没能坐到他曾经许诺的……
“白姑娘。”薄胭换了称谓,柔柔一笑,目光落到不远处整装待发的士兵身上:“日后若有机会,我还想去喝你和百里的喜酒呢。”
这一路上,薄胭于白秋染聊的很多,提到百里栀的时候,白秋染脸上总是回露出笑容,看来自从那日“抢婚“以后,他二人相处的很好,青梅竹马,能有一个完美的结局自然是好的。
白秋染垂眸,口中一片酸涩,薄胭回到赵国,危机四伏,胜了自然好,若是败了……她哪里还有命喝自己的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