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锦时靠在那办公椅上，看着跟前的谭笑笑：“笑笑，走吧。”
说着，她抽过一旁的风衣穿上，抬腿就走了出去。
这个点，司机已经下班了，慕锦时开车将谭笑笑送回家之后才自己回去的。
凌晨一点多的T市安静得很，谁都在安眠，只除了她。
刚停好车，许清歌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问她回来没有，她给她留了夜宵。
慕锦时抬手将车门关上，“我已经在停车场了，不说了，先上去了。”
她说着，挂了电话，做电梯上了一楼，却没有上去。
她还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许清歌，今天不过是第一天，可是她却仿佛已经看到尽头了。
她好像又回到了刚回国的那一年，被梁秋月和慕芷晴两个人弄得走投无路，宋就就那样冷眼旁观。
尽管过了这么多年，她依旧是没有办法忘记自己当年的绝望。
时至今日，她都差点以为自己已经不是当年的慕锦时了，可是宋就不用轻而易举就让她原型毕现。
在他的跟前，她始终还是那一只渺小又孱弱的蚂蚁，他只要轻轻抬抬手，她就足够粉身碎骨了。
只是如今，要连累着许清歌跟她一起。
楼下的饮品店全都已经停止营业了，唯一还亮着的就只有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和转角处的那一家麦当劳。
这夜晚的风有些大，她的衣角不断地被吃起来。
慕锦时没有管，只是借着灯光低头点了一根香烟，头靠在身后的柱子上，思绪完全空白。
尼古丁从口腔蔓延，她微微动了动，侧过头，视线看到那麦当劳橱窗里面的一对情侣。
女生和男生两个人各坐了一面，女生跟前放了一杯可乐和一盒薯条，她低头咬着可乐的吸管，男生似乎在哄她，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从她的这个角度看过去，能够看到女生嘴角微微地勾了起来。
突然想到自己跟宋就，她不禁自嘲地笑了一下。
是呢，宋就从来就没有哄过她，她曾经怎么就以为两个人之间是爱情呢。
真是傻。
她又狠狠地抽了口烟，手上的香烟已经烧到一半了。
手机又响了一下，慕锦时看了一眼，按了接听键：“我在楼下买点东西，就上来。”
那头的许清歌跟她说困了，先睡了。
慕锦时应了一声，挂了通话，抽了最后一口烟，然后抬腿将香烟掐灭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那儿。
风吹得她的头发很乱，她抬手往后拨了一下头发，抬手就这么摁着。
这时候，跟前不远处的一辆车突然之间响了一下。
慕锦时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那路灯下，宋就正从车里面下来抬腿走向她。
她停了脚步，就这么站在那儿。
很快，他就走到她的跟前了。
晚上的月色很冷，可是却不如宋就的脸色冷。
慕锦时将摁着头发的手放了下来，发丝又开始乱飘。
她只好将头发环到耳后，然后看着他，没有先开口。
“三天，我再给你三天的时间。”
他动了一下，抬手比了三根手指。
慕锦时就这么看着他，没有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围安静得很，就连刚才还在闹别扭的小情侣这个时候都搂在一起看手机。
外面的马路隔个一两分钟才有一辆车经过，两个人就这么站在停车场的中间，风很大，她的衣角翻飞，碰到他的手背。
宋就就这么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就转身重新走向车。
慕锦时刚才夹烟的两根手指微微颤了颤，嘴唇也跟着动了一下：“宋总。”
她的声音很小，风一吹就散了，可是这儿就他们两个人，宋就听得一清二楚。
他停了脚步，回头看向她：“想清楚了？”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直直地看着他：“你有没有爱过我？”慕锦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问出这个问题的，等她开口问出来的时候，她其实是后悔的。
可是那后悔中，又夹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感。
她话音刚落，一阵大风吹过来，她半边的脸被头发都挡住了。
“没有。”
他看着她，黑眸动了一下，隔了将近五秒才回答这个问题。
慕锦时听到他的话，点了点头，突然就笑了：“我知道了。”
她说完，抬手将脸上的头发拨开，收回视线，进了楼道里面。
月色下，宋就还站在那儿，一直到慕锦时进了电梯，他才转身回了车里面。
李嘉明看了一眼后视镜，见宋就的脸色不是很好，他也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只是自觉地开动了车子。
他们其实在这里有一个多小时了，慕锦时刚才靠在石柱上抽烟的时候，他就觉得两个人接下来的谈话不会愉快了。
宋就下车也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看着两个人都十分的冷静。
到了这个地步了，慕锦时还能够这么冷静，他不得不佩服她。
宋就自上了车之后，脸上的表情就一直绷着，从来都没有松开过。
李嘉明跟了他将近十年了，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宋就露出这个表情。
他平时虽然也是肃冷的，但是能让人感觉得到，那肃冷中到底还是收了几分锐利的。
可是现在却全然不同平日，这个时候，宋就就是随时都会爆发的火山。
而此时，宋就的心情却是很不好。
宋城不行了，他明天早上必须要飞去美国。
慕锦时到现在还在垂死挣扎，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可是他不会让她如愿的，他这一辈子，从来就没有如愿过，就连她，也不曾让他如愿，那他又为什么要让她好过。
他十二点左右就在这里等她了，看着她的车经过开进了地下停车库，又看着她从楼道里面走出来。
她以前不会吸烟的，现在抽烟的姿势却娴熟得很，可以看得出来，平日没少抽。
有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将慕锦时扣在自己的身边，她的性格实在说不少好。
聪明是聪明了，却总是先让他生了气，见识到厉害了，她才知道适可而止。
她不声不响地跑了三年，他没有那样的耐心再跟她耗下去了。
再加上宋城走了之后，宋家那边，一堆的事情。
他今晚是来警告她的，只是看到她抽烟的时候，说不清什么感觉，难得的有些罪恶感，这份罪恶感随着她的那一个问题越发的严重。
她开口叫停他的时候，他原本以为她识趣地想要及时止损，开口认错的。
然而她没有，反倒还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宋总，你爱过我吗？”
他还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爱是什么？什么是爱？
现在这个年代，有多少人还谈爱的？他宋就的人生里面不存在这样的东西，千里迢迢过来逼她回去A市，也不过是因为心口的那股气。
他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耍成这个样子的，她真是厉害。
这个问题的答案，几乎是不用想的。
他有，从一开始，心底就有了。
可是视线落到她的脸上，他却没有马上说出口愣是顿了好几秒才开的口。
没有。
我知道了。
预想中的歇斯底里没有，她只是笑了一下，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了这么四个字之后就走了。
那些小说所描绘的爱恨情仇，也始终只是小说里面的。
她冷静得就像是一个路人一样，一句“我知道了”就结束了所有了。
反倒是他的情绪被她搅拌起来，说不清楚什么感觉，就是很不好受。
慕锦时推开门，许清歌已经回去了，客厅留了一盏夜灯，她开了大灯，将夜灯关了。
刚进厨房，她就闻到汤水的味道了。
她其实没什么胃口，但是许清歌等她等到了一点多，念着这份情，慕锦时还是讲汤水舀了出来喝光。
整个房子里面就只有她一个人，才九月份，她就已经觉得这晚上冷得厉害。
慕锦时陷在沙发里面，看着茶几上面的碗筷，她视线有些模糊。
眼泪落到手背上的时候，她怔了一下，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哭了。
明明该是早就已经想到的答案了，可真的听到那两个字从宋就的口中说出来，她还是忍不住难受。
压在心头上面的那一块大石明明是被搬开了，三年前所有的一切，随着宋就“没有”的两个字，应该结束了。
可尽管这样，她还是有些呼吸不上来。
她伸手按了按胸口，那压抑的逼厄感让她难以呼吸。
墙上的挂钟正走着，秒针的声音在这样安静的客厅显得尤为突出。
她抽了口气，抬手擦着自己的眼睛，想要将眼泪擦干，却发现自己越擦越多。
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这三年来，她也不是没有想到过宋就，可是更多的时候，都是一笑置之。
但今天晚上，她笑了，却怎么都没有办法就这么让他过去。
人是不是都是这样的？总是喜欢执着一个问题，可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时候，就会开始为难自己。
明明早就料到的答案，问出口的是自己，可如今听到了，受不了的也是自己。
三年了，她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嚎啕地哭了起来。
真的，太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