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七章
车突然停下了,无声的停顿,让陷入回忆中的方雨虹回过神来。
方雨虹这时候发现,车已经停在一座酒店的门口。她和温小玲一起,随着温如玉下车,向酒店走去。
温小玲目光打量着酒店大堂的情形,眼睛眨啊眨,这里可以说是龙城最好的酒店了。温小玲自然是听说过的,但说到进来……这是第一次了。
随着温如玉往前走,上了电梯,一直到酒店顶层,进入一间总统套房。
房门轻轻开启的声音,温小玲的呼吸已经停住了,她此刻的感觉,仍旧是云里雾里,并不知道,这扇房门之后,有什么在等待自己。
房门开启了,温小玲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一个很好看的背影。
她站在房间宽大的落地窗前,背影冲着门口,只是一个背影就令温小玲觉得好看了,那或者可以说明,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看的女人。
听到身后的声音,这女人回过头来,手中举着一杯红酒,微微颦起秀眉的光景,便令温小玲感觉到一种窒息的光彩。
真的是一个很好看的女人,长发挽在脑后,嘴上涂着唇彩,一袭长裙,包裹住紧俏的身材。
便是温小玲一个女人,注视到她时,也觉得有些呼吸急促,心脏乱跳。
真的很好看呐!
其实,对方的年纪和自己母亲应该差不多吧,可是从对方身上根本感觉不到半点岁月流逝的痕迹,只有温婉和迷人,如一杯美酒,被时间酿得更加香醇。
而这个时候,温小玲发现自己母亲的脸色已经不对了。她握着拳,身体不停颤抖,半是畏惧,半是愤怒道:“你还是不肯放过我们,你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这女人摇摇头,保持了沉默,冲温如玉挥挥手:“玉儿,你先带孩子出去。”
“妈妈!”温小玲握住母亲的手,感觉母亲的手心冰冷无比,她不放心母亲一个人待在这里。
方雨虹摇摇头,长叹一声,道:“你先出去吧!”
温小玲被温如玉带出了房间,套房的门无声关闭,温小玲看着紧闭的房门,呆呆愣愣的看了好久。
温如玉拍拍温小玲的肩膀:“我们到那边走走吧,大人的事情,让大人来谈。”
温小玲心中,对温如玉有一种天生的信赖,听到这话,牵住他的手,下意识的往前走。
略抬起头,看着他的侧脸,道:“你……真的是我哥哥吗?”
“是,同父异母。”
“为什么呀?”
温如玉揉了揉她的脑袋,道:“大人的事情,不是咱们该管的。”
温如玉带着温小玲来到酒店的餐厅,招呼来服务员点餐,文质彬彬的服务员,精致的装潢,缓慢流淌的音乐,令温小玲紧张得无所适从。
她翻开菜单,一道道昂贵的菜品,那后面一串串零,令她险些窒息。
“随便吃点东西吧,你应该也饿了。”
“这……太贵了。”温小玲叹口气:“不是我配吃的。”
温如玉盯着温小玲的小脸庞,那刘海下的小小眼睛,流露出忐忑和向往。
“小玲,你记得,咱温家的人,没有什么是不配的。”温如玉忽然笑了,笑容中夹杂着一种孩子气的调皮,他忽然合上菜单,递给服务员,轻飘飘的吐出三个字:“炒一本。”
服务员愣了愣,很长的时间,才反应过来‘炒一本’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她有些尴尬,道:“先生,咱们这是有身份的地方,您这样……太浪费吧。”
“我就是有身份的人。”温如玉笑了,笑得温文如玉:“现在,我想浪费。”
而酒店房间内,方雨虹和对面仪态优雅的女人还保持着沉默。
在对方面前,方雨虹总是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对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如高傲的凤凰,而自己,只不过是山林间妄想鸣天的麻雀而已。
方雨虹自然知道对方,她从很早以前就知道。对方不是别人,正是温九零的结发妻子,名叫唐喜儿的女人。
站在宽敞舒适的总统套房,方雨虹肩膀不停颤抖,低垂着头,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二十岁燥热的夏天。
他说了不会走,他说了他会留下,可是***喜之后,这里似乎已经令他失去了兴趣。日复一日的,眼睛总是常常望着山外的天空,而不愿回过头,看一看身边刚刚将身体交给他的女人,即便这个女人身上没有一丝衣物。
总有一日,当再经过***喜之后,方雨虹睁开眼睛,空旷的山谷,再也看不到他了。
他虽然说了不会走,但他还是走了。
…………
在温九龄走后不久,方雨虹的肚子一****的隆起,她甚至都不明白是怎么会事,但却逃不过村里人的眼睛。
风言风语便想起来,都说方家的女人不正经,也不知道怀了什么的野孩子!
父亲将自己关在房间,用抽驴的鞭子狠狠抽了自己一顿,拷问自己野孩子是谁的。
鞭子抽在身上,背上的肌肤裂开,感觉是生疼的,但那个时候,方雨虹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是一个声音不同回响:“我有了他的孩子,我有了他的孩子……”
我有了他的孩子,肚子里怀着的是他的骨肉,他和肚里的孩子是血脉相连的,有这个孩子,自己应该可以留下他吧。
爱到极处,便是卑微,恨不能将自己卑微在尘埃里……
在一个月色通明的夜里,方雨虹悄悄离开了家,然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她走了很远很远的山路,来到一个地图上根本找不到名字的集镇,又从这里坐了四个小时的车,再转了一辆绿皮火车,去向一个自己只是知道名字的目的地。
十万八千里,跋山涉水,堪称九九八十一难,最后……总算是找到了。
当温九龄看到方雨虹站在自己面前,微微隆起的小腹看着自己时,一向镇定的他,脸上终于出现慌张的神色。
他着急将方雨虹带到一处住所,一路上那小心翼翼的眼神,让方雨虹感觉自己像是做贼一样。
方雨虹不明白,自己爱一个男人,愿意给他生孩子,愿意一辈子和他在一起,这不是每个人,生而为人的权力嘛?
可是为什么,自己要像做贼一样?
在山村自己要偷偷地,在这里自己要偷偷地,自己总是要偷偷地……
那个时候方雨虹隐约明白,所谓的贼,就是拥有了自己不应该拥有的东西。
在住所内,温九龄告诉方雨虹,自己早已经成婚,并且已经有了一个儿子。而对方,来自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家族。为了家族的生意,自己不得不娶她,也更不可能和对方离婚。
自己不能抛弃对方,只得抛弃方雨虹。温九龄告诉方雨虹,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把孩子打掉,自己愿意为此支付一笔钱,并且照顾她一辈子。
照顾一辈子?怎样照顾一辈子?!方雨虹心底冷笑一声,一辈子都像做贼一样嘛!
她从未想过,自己此生第一次爱男人,把身体交给对方的男人。那个英俊的,脸上一直带着迷人笑意的男人,脸上却会露出如此颓废无力的表情。
她心中一疼,忍不住便落下泪来。
温九龄一见方雨虹的泪水,便慌了,不停的安慰,不听得来回走动,口中不停的问道:“你想要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
自己想要什么?方雨虹暗暗地想,自己要的不是荣华富贵,不是锦衣香车,自己要的并不是这些。自己心中要的,是你一辈子留在我身边。而这,绝对是你给不了的。
在这一刻,方雨虹哭得更痛了,泪如雨下在这一刻,不再是一个形容词。
“你欠我一条红裙子!”
啼哭中的方雨虹嘴里冒出这样一句话,听到这句话后,温九龄一楞,诧异道:“红裙子……什么?”
温九龄不明白这句话,很久很久之后都不明白。在当初山上,温九龄受伤的时候,方雨虹为了给他治伤,卖了自己辛苦攒了一年的鸡蛋。而那些鸡蛋,本是准备在过年的时候给自己换一条红裙子的。
谁心里都有一个想要了很久的东西吧,对有些来说,或许是一辆车,一座房子,一台电脑,一部手机……而在方雨虹心里,这件东西,只是一条裙子。
可是当初为了给温九龄治伤,方雨虹毫无犹豫的卖掉了所有鸡蛋。现在,她要温九龄把这条裙子还给他。
温九龄隐隐的,明白了方雨虹话中的含义,忽然一咬牙,将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放在了方雨虹怀里。
然后,温九龄就走了,之后,等她再回来的时候,方雨虹也已经走了。
你不要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偏偏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这是你的孩子,我要你一辈子记得这件事。
方雨虹开始了恨,恨薄情寡义的温九龄,也恨那个夺走自己心上人的世家女。如果不是她仗着自家的势力,夺走了方雨虹,自己何至于走到这一步。
而现在,这个女人就站在自己面前。
她叫唐喜儿,来自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