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章
“佐佐木小姐,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一个字,一个字,伴着血水,从陈同蒲的牙齿缝中迸出来。他虽然低着头,但目光依旧往上瞄着,恨恨的盯着佐佐木。
佐佐木不屑的冷哼一声,道:“你什么东西,接受你的道歉,也是给我跌份!”
说着,佐佐木一转身,带着胡天齐向楼上走了,眼睛连正眼看一下陈同蒲都没有。
叶欢哈哈笑了两声,道:“二郎兄,别介意啊,佐佐木就是这个脾气,你别往心里去。”
“叶兄说的是哪里话,佐佐木小姐什么人我还不了解嘛。看今天生这么大气,一定是受了很大的委屈,没什么没什么,你替我向佐佐木小姐道歉。”
“小孩子家家,道什么谦,我先走了,咱们回头聊。”叶欢一转身,向楼上房间走去。
房间内,佐佐木和胡天齐见到叶欢进来,都站了起来。叶欢推上房门,互相相视一笑,却是没有言语。
楼外,待叶欢的身影消失后,陈二郎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将手向后一背,冷冷的对陈同蒲道:“你跟我来!”
陈同蒲一直站在陈二郎身后,但是却好像没有被人注意到一样。除了佐佐木打击了一下他之外。叶欢开口,微笑,说话,都是冲着陈二郎,根本没有人注意自己,甚至表达轻视都不屑。
听到陈二郎的话,他才恍然回过神来,匆忙点头道:“是,是。”
陈二郎和陈同蒲一起走进房间,刚刚走进房间,陈二郎就重重一脚将房门踢上,陈同蒲耳边响起砰的一声爆响。
“说,怎么回事,你怎么招惹她了!”
“二哥,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就是走到她面前,我本来还想和她打声招呼,可是她莫名其妙的就给我一个耳光,我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她了。”
“混蛋!”陈二郎爆喝道:“你能不能与我说句实话!”
“二哥,我说的是实话啊!”
“你没有招惹她,她为什么要打你,你觉得原因是因为她是神经病,还是你把我当成神经病。”
“我……不敢!”
“不敢,不敢,你胆子太大了,有什么不敢的!”陈二郎暴躁道:“佐佐木我都不敢惹,你是什么身份,凭什么敢去招惹她。”
我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
陈同蒲低着头,脑海里呐呐自语不停的就是这句话。是呐,自己算是什么身份呢!
同样是陈家的人,陈二郎却声名显著,走到哪里都是人人尊重。可自己却永远是被人忽视的一个小角色,无人问津。打碎了牙要往肚子里咽,挨了耳光还要给人低头道歉。
自己算是什么身份呢?
不知为何,大玉儿的一句话此刻在耳边响起:依我看,你也未必比陈二郎差到哪里?
有他压着,什么时候才有你出头的日子呢!
当初一句戏言,传入陈同蒲耳中,却深深的在他脑海里扎下根来。原因只皆因,多少年困扰自己,一直寻不到答案的问题,因为这一切原因,都迎刃而解。
原因在于陈二郎。
今天的事情,他不怪叶欢,也不怪佐佐木,即便没有叶欢和佐佐木,也会有第二个人站出来踩自己一脚。从小到大,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更加不可能是最后一次。
在苗城时,碰到大玉儿,她便是狠狠的踩了自己一脚。最后,事情发生后,无论是家族内部,还是陈二郎,都没有一个人替自己说过一句话。所有有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是厌恶。
其中,包括陈二郎的手下,陈家招揽的打手。
如果没有陈二郎便好了。
只要陈二郎在,他的光辉就掩盖得所有人无法耀眼。在他身边,自己只能做陪衬的绿叶。他若是大树,自己只能是他脚下,被吸干所有养分的野草。
这个念头一起,就刹不住车。自己禁不住顺着这个念头思索下去。就如同一个普通人,忽然幻想自己中了五百万后会怎样一般。
陈二郎是陈家着重培养的继承人,从小时候开始,陈家所有的资源都向他倾斜。自己难道真比陈二郎差到哪里嘛?
都是百十来斤肉,谁会比谁差多少?
大玉儿那句话,再次在脑海中响起。是呐,如果家族的资源开始培养自己,难道陈二郎做到的事情,自己做不到?难道自己做的就真的会比陈二郎差?
如果没有陈二郎便好了。
脑海里蹦出这想法,陈同蒲陷入幻想中。可是,幻想终究是幻想,普通人幻想中了五百万,但这种幻想的可能性太渺茫了。
陈同蒲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脑海陷入幻想。
陈二郎看到他这幅模样,也不知他在想什么,确实也不太关心他想什么。只是这幅窝窝囊囊的样子,实在是有气。
“同蒲,同蒲……”
陈二郎连唤了两声,陈同蒲才回过神来。他似乎有种被揭穿的窘迫,抬起头惊讶道:“二哥,怎么了?”
“别窝窝囊囊了,都快要成婚的人了,怎么还是一副窝囊废的样子。”陈二郎摆摆手:“男子汉的心胸要大,别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是,是,二哥说得是。”陈同蒲点头若捣蒜。
真如果陈同蒲反驳一两句,陈二郎反倒会对他刮目相看。但他这种唯唯诺诺的样子,实在是让陈二郎怒其不争,把他当成了扶不上墙的烂泥。
“说点正事,那边有消息传来嘛?”陈二郎道。
“已经得到了赵三娘藏身的位置,她们现在就躲在大山里,肯定是逃不出去,要抓住她们随时都可以。”
“先缓缓。”陈二郎挥了挥手:“杀死赵三娘不是我们的目的,剿灭魔教也不是我们的目的。关键还是魔教宝藏,敌国的财富,才是我们想要的。”
站起身来,走到窗口,陈二郎望着窗外的青山,突然有些意气风发。
“这次将魔教一网打尽,顺便能将魔教宝藏搞到手,这才算是一举两得,多日辛苦,也算是没有白费。”陈二郎背着双手道:“不过叶欢怎么突然来了,这个人不简单,要多防备着点,说不定,他也是奔着魔教宝藏来的。”
“那边的消息,魔教宝藏只有赵三娘可以掌握,其他人都没有半点消息。”
陈二郎点点头:“所以,杀死她并不能解决问题。最好是活捉她,从她口中问出话来。但魔教的人,性子都不是常人可比,严刑拷打,也未必能审出什么,还是多多给那边的人施加点压力,最好能由他从赵三娘口中套出话来。”
负手立在窗前,眼望青山白云,陈二郎的形象突然变得伟岸起来。意气风发,双手好像紧握千军万马,一声令下,便是无数人的命运被改变。
阳光打在脸上,陈二郎心中仿佛也纳入了千山万水,整个人也变得光辉灿烂起来。
而陈二郎没有看到的是,在其身后,陈同蒲仰望着陈二郎的背影。陈同蒲站在陈二郎所投射下来的阴影内,他站在窗口,挡住了本应该照耀在陈同蒲身上的一切光辉。
……
黄昏日落,黑暗渐渐笼罩了这座不毛之地的村落,远远近近,传来稀稀落落的枪声,说不得在那处,又发生一场小规模的枪战,有人在今夜丢失了性命。
陈同蒲从房间出来,往西边太阳落山处望了一眼,摇摇头,看到夕阳已经尽没在地平线之下。
叹口气,继续往前走,仰起头的一刹那,突然一楞,只见叶欢,佐佐木,胡天齐三人迎面走来。
在看到三人的一刹那,陈同蒲整个身体都僵住了,双肩竟然下意识的不停颤抖。
第一个念头,从心里升起的是畏惧。佐佐木一个耳光摔在自己脸上的狠辣模样,再次出现再自己脑海中。胡天齐单手打碎自己门牙的平静眼神,让他心有余悸。
畏惧里面藏着恨,恨却不敢表露出来。
三人一步步靠近,陈同蒲的心脏噗通噗通直跳。三人走过来,会不会再随手给自己一个耳光,或者说,当着自己的面,狠狠奚落自己一番。用最恶毒的言语攻击自己。
因此,第一时间,就想转过身去,往后走。可是脚步却迈不动,如此一来,岂不是显得自己太怕了他们。
虽然自己明明心中太怕了他们,但是陈同蒲并不想表现出来。
三人走得越来越近了,已经可以听到三人的谈笑声。陈同蒲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底下的影子,在这个黄昏的时节,他忽然感受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对方会怎么对自己?他们会不会鄙视自己的懦弱,用言语辱骂自己。佐佐木一张利口,最是狠毒不过。
他们会不会打自己一个巴掌,把自己另外半边脸颊打肿,到时候自己是该反抗,还是该忍气吞声?
三人的脚步越来越近,陈同蒲心脏越跳越快。
然后,是擦肩而过……
三人直直的从陈同蒲身边迈步走过,连说话的节奏都没有改变一下,连多往自己身上注视一眼都没有。
却原来,他们既没有打自己,也没有骂自己。只是无视的走过。
就像,无视地面一棵随处可见的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