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晚,有雪从天空飘落下来,先是细细的一片两片,后来渐渐下得大了。
白嬷嬷呼了一口热气在手上,搓了两搓,望了一眼天空,说了一声:“这雪怎么越下越大了?”
刚说完,竹娟眼明手快的掀帘走了出来,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件披风和一把伞,将披风披于白嬷嬷的身上,笑道:“雪下大了,姑娘怕嬷嬷你冻着,特意让我带来给你的。”
白嬷嬷摸了摸狐毛披风上水光柔软的毛,叹了一声:“表小姐真是个好人,只可惜和大小姐……唉……”
在叹息声中,竹娟撑开了伞将她送回了沁园。
白嬷嬷离开之后,世安苑又是一片宁静,屋内错金螭兽香炉香烟细细,袅袅腾起淡薄的白色烟雾。
洛樱的脸笼在烟雾之中,显得有些模糊,今天,她并没有和白嬷嬷一起去慧明寺,而是转道又去了烈焰门见了大哥。
大哥竟然会笑了,会对着她笑,也会对着瑟瑟笑。
只是,他还是对别人怀着很深的防备之心,烈焰门除了瑟瑟,无一人能接近大哥。
被封住内力的他,就像一个完完全全脆弱的孩子,临离开前,他拉着自己的手,依依不舍的样子让她到现在想来都全是心酸。
她还没有能力将大哥整天带在身边,她必须尽快医好他,一直都没有打探到叶凌风的下落,她的心越来越焦虑,叶凌风就像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一样,无论她怎么找都找不到,难道她真的要去找莲月教的圣姑吗?
正想着,阿凉走了进来,掸了掸身上的雪粒子,带着寒气走过来,恭身回禀道:“姑娘,红棱回来了。”
“她去了哪里?”
“杏花坡育婴堂。”
“难道她也是去见云溪的?”
她不仅派人盯着红棱,自从沈遥去见了高云溪,她也一直派人盯着高云溪,这几天一直未见到沈遥再去,没想到红棱却去了。
“是,她跪在高云溪的面前,求她救她的妹妹。”
“……”
“属下没想到,红棱和高云溪竟然都是莲月教的人。”
这一次,追踪的人不是沈遥,高云溪没有武功,而红棱武功不高,所以烈焰门的探子才可以近距离窃听到她们的谈话。
“莲月教?”
洛樱心中一凛,有关那一晚莲月教刺客血洗洛府的案子在这一刻变得清明起来,原来李玥入了莲月教,而且她的身份定然不低,否则派不出那么多杀手。
李玥是莲月教的人也不算有多意外,只是没想到高云溪也是莲月教的人,能让红棱跪在她面前哭求她救她妹妹的人,身份当然也不可能会低。
联想到高云溪和洛玥生的有几分相似,洛樱隐隐的想到了什么,或许,正因为这份相似,李玥才可以在莲月教获得一个比较高的身份。
“对,她们两个人谈到了莲月教的圣姑,只是后来说话的声音太小,无法听到。”
“又是这个圣姑,看来真的有必要会会她了。”
“要不要属下去安排。”
“不,你让我再好好想想。”她蹙着眉头,犹疑的摆了摆手。
关系到大哥的性命,她不得慎而又慎。
……
另一边。
红棱一回来,李玥就迫不及待的和往常一样,带着一壶美酒和亲手做的吃食,和红棱一起去了洛熙平的书房。
临进屋前,忽一阵狂风吹来,吹打着雪花拍在脸上,雪里好似夹着冰雹,一颗一颗打在脸上,打的她脸上生疼。
她不由的打了一个寒噤。
这是她给红棱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连从南柯岛花重金买来的金风玉露都不能让红棱完成任务,那只能说明红棱太无能了。
莲月教不养这样无能的闲人,到时候,她想她一定会传递出消息,说红棱办事不力,让圣姑处置了红棱姐妹,因为她身边也不需要一个废物丫头。
进了书房,径直朝东边一间暖阁走去,那里是他们平常吃酒耍乐听小曲的地方,这间暖阁设在书房最里面,比较隐秘,也不至于让他们喝酒调笑的声音传出去。
一切按部就班,就在最后她将醉薰薰的洛熙平迷的神魂颠倒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本应该等着偷龙转凤的红棱却忽然不见了。
她顿时浑身一颤,轻轻唤了一声:“红棱……”
“……呵呵。”
她没有听到红棱的回答,而是听到了洛熙平阴森森的冷笑了一声,这一声冷笑,笑的她心惊,整个人控制不住的颤抖了一下。
“李玥,老是玩一样的把戏有意思吗?”
“……”
李玥浑身又是一个颤抖,她已经意识到自己被红棱出卖了,否则,洛熙平喝了滴入金风玉露的酒,怎么可能会说出如此清醒的话,那只能说明,红棱给她的金风玉露是假的。
这个该死的贱婢,竟然敢欺骗她,暗算她!
她不敢回答洛熙平的话,慌的就想要逃走,既然被洛熙平看穿了,她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都白废了,哪怕她奉献了自己,也终将什么都得不到。
就在她刚刚迈出虚软的一步的时候,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长长的头发被人狠狠的扯住了。
身后又传来洛熙平魔鬼般的声音:“既然你想玩,那今晚我便好好陪你玩一玩。”
“不,不要……”
她吓得流出了惊恐的眼泪,正想要开口求饶,忽然就被他狠狠的往后拖拽而去,她只觉得自己的头皮要被他生生撕扯下来,拼命的想要拉开他的手。
“咚!”
她被他重重的扔到了床上,头撞到玉枕,撞了个眼冒金星。
他一把扯开腰间的汗巾,粗鲁的将自己的衣服剥去,露出人到中年微微有些发福的身体,他铁青着脸色一步步朝着她走去,走到她面前,唇角挑起一丝带着愤怒的狰狞笑意:
“李玥,在你耍尽手段欺骗我的时候,你就该知道会有今天的结果!”
“不,求你,求求你,放了我,我不是故意的,不是的……都是红棱,是那个贱婢陷害我的……”
她在瞬间吓得退缩到床墙,抖若筛糠,像是一只被群狼围捕的绵羊,退无可退,已经走到了绝路上。
洛熙平唇角的笑意更加狰狞,就连眼神也是狰狞的可怕,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就像猫捉老鼠时,猫对老鼠的戏弄,欣赏了一会她恐惧到发抖的样子,他狞笑一声。
“要我放了你也不是不可能,除非……”
“除非什么……”绝路上的她好像突然看到了一丝光亮,“你说,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只求你放过我。”
“只要你老实交待,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红棱宁可死也不肯跟他说出实话,在这种多事之秋,他不想府里再多添死人,可是他又不甘心被人当猴耍,所以他要报复李玥,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利用红棱,因为他相信,红棱绝不是心甘情愿的受制于李玥。
果不其然,在红棱醒来之后,提到李玥之时,她眼中崩射出来的是深深怨恨。
正想着,又听见李玥慌乱的哭道:“没有人……真的没有人……”
“贱人!”
洛熙平跳上床,将她一把揪了起来,狠狠的抽了一巴掌过去,打得李玥右耳嗡嗡作响。
“真是给你脸不要脸,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乡下野种罢了,若不是我,你早不知道死在什么地方了,你若再不说,我叫你生不如死!”
李玥疼的满脸是泪,抬起双眼,茫然而惊慌的盯着他,泪水模糊了视线,瞳仁里倒映着洛熙平的身影,就像一只疯狂而恐怖的野兽,脸上的肌肉扭曲着,在下一刻就会冲上来咬断她的咽喉。
他这样逼问她,可见红棱根本没有招供,她到底要不要说,如果不说,此刻就会被他恶狠狠的蹂躏,如果说了,她能逃过吗?
不,就算她说了,洛熙平这个卑劣无耻的混蛋也不会饶过她!
在莲月教,叛徒是要被剥皮做成人皮灯笼的,红棱不敢说,她当然也不敢说。
虽然,她已命悬一线,可是不到最后一刻,她是不会放弃希望的。
谁知道,红棱和洛熙平之间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勾当,万一她说了,红棱马上就去莲月教告密怎么办?
到时候,她连找到锁心钥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的机会都没有了,她甚至来不及逃到江州,寻求沈家的庇佑。
“说!”洛熙平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手扼上她细嫩的咽喉,“再不说,我马上就杀了你!”
“……”
不,他不敢杀了她,府里已经死了太多的人,又刚刚被皇帝派人查抄过,她的背后还有沈家,在现在这种敏感而危机四伏的时刻,洛熙平绝不敢杀了她。
“你说不说?!”
洛熙平忍耐到了极点,扼住她咽喉的手用了几分力,却又不敢真的一把将她扼死了。
“唔……”
喉咙间传来一阵窒息的感觉,洛玥挣扎着想要掰开他的手,因为他的手本来就没有用太大的力,被她拼力一掰,他的手就松下了。
“咳咳……”
她拼命的咳了起来,咳的泪水更加汹涌,慢慢的抬起头,睁着两只泪眼朦胧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摇头道:“没有人,真的没有人派我来,是……我自己想回来的。”
“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他就像一头发疯的野兽,手猛地一把扯到了她的衣襟。
“不要,你放开我!”洛玥拼力和他厮打起来。
“贱人!”
他又重重甩了她一个大巴掌,将她打的头一歪,撞到玉枕上,她痛的差点昏厥过去,却又被更强烈的疼痛撕扯的惊醒过来。
“啊……不要——”
她茫然的睁着满是泪水的眼睛,浑身被疼痛贯穿,她再也无路可退,眼前,只剩一片无尽的黑暗。
整个人,从肉体到灵魂,都被人一寸寸撕成碎片,被风吹散在茫茫黑暗之中。
她终于体会到,那一夜,她将娘亲卖给那个肮脏而丑陋的男人时,娘亲所面临的害怕和绝望。
……
子夜时分。
一场如炼狱般的折磨终于结束了,虽然结束了,对于李玥来说,却永无止境,她视为生命一般的东西没有了。
看到她像个尸体似的死不瞑目的睁着空洞而血红的双眼挺尸在床,洛熙平在泄愤之后生出的并不是报复的快感,而是另一种空虚无力的厌弃感。
他一脚将她踢下了床,从床上抓起一堆被撕破的衣服掷于她的身上,就像看一条死狗一样,厌恶的看着她:“滚吧,肮脏的东西!”
有血,沿着她的大腿流了出来,剧烈的疼痛和羞辱让她丧失了所有的力气,她就像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一具空壳在那里,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他阴呵呵的冷笑:“对了,有件事我忘记告诉你了。”
“……”
她依旧一动不动,像死了。
“你费尽心计想要得到的锁心钥早就被洛婵盗走了,哈哈……盗走了……”
“不……不可能!你骗我!”
一提到锁心钥,李玥突然像是被注了一剂鸡血,骤然间清醒过来。
“骗你?”洛熙平笑的更加阴冷,“你觉得如果锁心钥还在我手上,我洛熙平能落到现在这样的地步吗?”
“……”
她浑身猛烈的震颤了一下,不,不可能,她还是不能相信洛熙平的话。
如果锁心钥真的早就被洛婵盗走了,那她所做的一切,所受的一切苦难就没有了意义。
“李玥,你知道锁心钥是什么吗?”
他一步步想要套出她的话,虽然洛婵盗走锁心钥的可能性很小,尤其是在发现那一粒珠子之后,这种可能性就变得更加的小了,但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自从陵王回来之后,沈遥接连受挫,几乎连太师之位都要保不住了,可是他到现在都依然能屹立不倒,他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有可能得到了锁心钥献给太后了,所以太后才会一力保他,甚至答应将乐阳公主宋懿如嫁给他。
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性,一种很小的可能性。
既然李玥如此想得到锁心钥,不如让她去找沈遥,这样,她背后的那些人就不会再针对他了,或许,还能因此找到锁心钥的下落也未可知。
“……我不知道。”她的眼睛里更是茫然。
“你若不知道,那你背后的人一定知道。”
“我说过,我背后没有人。”撕裂的疼痛让她五官揪的扭曲,她死命的咬住牙,一力否认,“我只是听你和洛婵提起锁心钥是你最宝贵的东西,所以我不甘心的想要回来拿到,总不能,到头来我要从这个家一无所有的走出去。”
“你的话我一字也不相信。”
“你信也罢,不信也罢。”
说着,李玥的眼睛里忽然崩射出一缕凶光,憎恨之极的盯着洛熙平,然后咬了一口血水呸了一声吐到了洛熙平的身上。
“你就是这世上最最卑鄙无耻的混帐王八蛋,是你,是你派人劫走了我和娘亲身上的所有钱,害得我们沦落成了乞丐,所以我不甘心,我一定要回来夺走你最宝贵的东西!”
“……”
洛熙平一个凛冽,听洛玥这样一说,他似乎有些相信了她的说辞,可是又不能完全相信。
他仿佛陷入了更大的迷雾之中,任凭他如何努力,他都不能拨开这层厚厚的迷雾,看见迷雾之后的真相。
不管了,管李玥的背后有没有人,反正锁心钥已经不在他这里了。
“可惜啊,你打错了算盘,我最宝贵的东西已经被洛婵那个死丫头盗走,送给沈遥了,不然你以为,沈遥会答应要娶她?”
“……”
不仅洛熙平陷在迷雾之中,李玥也是一样。
她呆怔的瘫在地上,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洛熙平的话。
她虽然不知道锁心钥到底是什么,但是能令教主感兴趣的东西绝非凡品,洛婵为了取悦沈遥,盗走了送给他也不奇怪。
如果锁心钥真在沈遥那里,那她如何能够得到?她要不要回去将这件事禀报给圣姑师父,让她定夺。
可是一月之期就快要到了,就算她有天大的本事,她也不可能在规定的期限之内从沈遥的手上拿到锁心钥。
完了!
这下她真的要完了。
本就瘫软的身体已经瘫软成了一滩烂泥。
“若不是恨洛婵盗走了锁心钥,何至于连她要被凌迟处死,我都没有去见她最后一面。”眼见李玥被自己说动了,他益发想要将祸水东引,声音也越来越蛊惑,眼圈儿一红,滴下泪来,“你该知道,当初我是如何的疼爱她,她却是这样回报我的。”
“……”
“李玥,你若想留下来继续服侍我,我看在过去的情份上会让你留下,只要你能任由我摆布。”
“……”
“唉,其实我倒能盼望你真的帮我将锁心钥找回来。”
“……”
李玥呼吸顿时停滞,莫大的恐惧和绝望一寸寸侵袭她的身体,侵袭到全身每一根血管都在发抖。
不,她看到他就觉得恶心,她一天也不想再待在他的身边,可是他的话,他的话是真的吗?
她陷入了无尽的迷茫和崩溃之中,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
李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沁园的,她拖着一条残腿,一步一步,每一步就像踏在满布钢针的钉板上。
她甚至以为自己会死在路上,偏偏她的生命力顽强的像偷油婆一样,她不仅没有死,回到沁园之后,一眼看见红棱正坐在那里等她,她瘫软的身体仿佛又被注入了一剂强有力的鸡血,双眼喷血的冲了上去,扬手就要狠狠抽红棱一巴掌,却被红棱生生握住了手腕。
“贱婢!你这个贱婢!”李玥暴怒的盯着红棱,“你为什么要害我?”
这一次红棱没有再退缩,她冷笑一声:“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难道你就不怕我告诉圣姑师父……”
“够了,洛玥……不,我应该叫你李玥,你我本就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任务完不成,我们都得死!”
在决定报复李玥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不再畏惧她了,因为就算她再畏惧她,对她再恭敬,她也不会放过自己。
“……呵呵,在我死之前,我一定会让你的妹妹死的比我凄惨百倍千倍!”
“是吗?”红棱又是一声冷笑,“在你告诉圣姑之前,我会告诉白嬷嬷你的所作所为,到时候,你连最后一条路都断了吧?”
“你——”她挣扎着想要撕裂红棱。
红棱死死的握紧她的手腕,挑了一下唇角,笑容里充满了反抗和蔑视:“李玥,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替代品罢了,你最好乖乖的和我合作,否则我们两个都得死!”
她今天根本没有去南柯岛买什么金风玉露,而是秘密去育婴堂找到了箫溪儿,也就是现在的高云溪,她这也是被逼到了绝境,没有办法才去求的她。
她知道溪儿小姐是个拥有菩萨心肠的人,所以求她能在最后关头保住鹦鹉的性命。
只是溪儿小姐肯开口求圣姑,圣姑一定会答应她的。
她知道自己自私,溪儿小姐用她的一根手指和全身武功好不容易才换取了自由,她却又要将她牵扯进去。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
她不能一直被李玥像狗一样的践踏,一直被她拿自己妹妹的性命想要协。
在决定和洛熙平做交易的时候,她就已经下定决心去求溪儿小姐保她妹妹一命。
溪儿小姐答应了,可是她的心里不仅一点没放松,反而更加沉重了。
她对不起她,对不起这么多年,她们一起长大的情份。
现在的她,再也不用惧怕李玥了。
哪怕此刻就死了,她也不用再害怕了,因为她相信溪儿小姐答应她的事一定会做到。
“你这个大胆的贱婢,竟敢……”李玥羞愤而惊讶的盯着她,什么时候,她竟然变得如此大胆了,她一边说话,一边抬起另一只手就要挥到红棱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她本已被洛熙平扇的肿胀的脸已挨了红棱一巴掌,顿时,脸上就破溃了。
这一巴掌,红棱早就想扇了,只是不敢,现在她可以说已经无所顾忌了,任务能完成保住性命固然是好,任务完不成只要妹妹能活着,她也可以安心的踏入黄泉了。
她冷笑着盯着李玥道,“李玥,我劝你最好不要去找圣姑,否则,我会让教主知道,你来洛府这么久,连锁心钥是什么都不知道,哪怕我和妹妹都要死,也要拉你做个垫背的!”
“你——你敢打我?”
李玥捂住被打得疼的火辣辣的脸,一下子将眼睛睁到极大,气愤的眼睛布满了血光,同时又觉得难以置信。
她死死的盯着红棱,竟然从她的脸上看不到过去那种小心翼翼的奴才模样了,仿佛此刻,红棱已经翻身成为了她的主人。
“哼哼!我早就想打你了!你最好识相点,否则,我们一起死!”
“红棱,你不要忘了,你只是个奴才,而我是你的主子,你敢以下犯上!”李玥说话时,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连指尖跟着一起颤抖。
红棱漠然的看了她一眼:“什么主子奴才,你我都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远了。”
“你——”
“咳咳……玥小姐,红棱,你们怎么了?”正在二人针锋相对之际,屋外传来了白嬷嬷的声音。
“……”
两个人一听,同时闭上了嘴巴,李玥更是小心翼翼的回答了一句:“嬷嬷,我没事,刚刚口渴想喝茶,红棱不小心打碎了茶碗。”
“哦……”白嬷嬷听到争吵声,虽然没听到她们两个在吵什么,但声音挺激烈的,她并不是担心洛玥,而是有些担心红棱吃了亏,她又多说了一句:“红棱,夜深了,早些服侍玥小姐歇息吧!”
“是,嬷嬷!”
“嗯。”听到红棱的说话声,白嬷嬷才放心的离开了。
今天,去见了大小姐一趟,她心里百感交集,到现在都没能平复,大小姐告诉她,让她一定不要相信洛玥。
她对洛玥所有的猜疑都成了真,她果然是个外表纯真,心如蛇蝎的恶毒女子。
大小姐跟她说,当初她带着洛玥离开洛府,后来遇到劫匪被抢劫了银两,洛玥伤了腿,为了治她的腿,大小姐甚至去街头乞讨,谁知洛玥不但不知感恩,还恩将仇报将她卖了,幸亏,大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得好人相救,才躲过一劫。
大小姐素来把洛玥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否则,她也不可能一再伤害,还抛弃了自己亲生的女儿洛樱。
她被洛玥这一伤,彻底死了心,遁入了空门。
在她跟大小姐提到表小姐时,大小姐哭了一场,就在那时,她也彻底明白了,为什么表小姐会对大小姐如此冷漠,打听到了大小姐的落脚之处,也不肯和她一起去看她一眼,实在是被大小姐伤透了心。
这天下,没有人做母亲做到像大小姐这样偏心的地步。
就算她从小看着大小姐长大,心里疼爱她,也觉得她着实太糊涂,跟错了洛熙平这样的混帐种子也就罢了,自己亲生的女儿不要,偏要要一个养女。
为了这个养女不惜使了偷龙转凤之计,要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推入火坑,嫁给那个有什么龙阳之好的陈公子,幸亏表小姐是个有主意的,否则还不知道要被大小姐害成什么样子。
回来之后,她还跟竹娟悄悄打听了那个所谓的陈公子,原来那个陈公子不仅有龙阳之好,还是个残害男童的恶魔,好在上天有眼,将他收了。
她不敢想像,如果表小姐稍微软弱一点,真嫁给这个陈公子,终身就毁了。
单凭这一点,表小姐就很难原谅大小姐,更不要说大小姐其他的所作所为了。
她在悲悯大小姐遭遇的时候,也是怒其不争,到最后,被亲手养大毒蛇害得看破红尘,遁入空门。
倘若,她真的看破了红尘,见到她为何会惭悔,为何会痛哭流涕,这只能说明她根本没有看破,她极力劝说她跟着一起回江州,大小姐是宁死也不肯。
冤孽啊,真是冤孽!
在白嬷嬷感慨的时候,她不知道,洛樱和沈毓淳都跟她撒了谎,她的境遇远比她看到的还要悲惨。
一切都只不过是粉饰太平的假象而已。
在屋听到洛玥的房里发生争吵,她惊醒过来,本来不想多事的,踌躇了一会儿,她还是来了。
知道了洛玥的真面目之后,她更加同情红棱的遭遇,明儿一早她就要回江州了,走之前能知道红棱安全就行了,等明儿她离开了,眼不见为净吧!
……
翌日一早,风雪停了。
白嬷嬷几乎一夜未睡,顶着一对乌青的眼睛先到世安苑去见了洛樱,及至到了世安苑,就看见桌上堆了一大堆东西,都是洛樱的回礼。
这些回礼都是昨儿洛樱从烈门焰回来时特意去了五里屯买的,大多数都是无双喜欢的一些新奇的玩意,后来又去了一趟花市街,买了礼物给沈长林和大舅舅,还有沈无痕,沈无忧的都有。
当中,还有楚媛儿离开时帮沈无双捏的一个小像,这小像捏的虽然不甚像,却是楚媛儿捏了三个晚上才捏出来的,交给洛樱时郑重的不得了,生怕哪儿磕着碰着,里三层外三层拿绢布包裹好了,还说如果洛樱弄坏了一个角,就要千百倍的赔偿。
洛樱只当她是个孩子,根本未曾放在心上,正好白嬷嬷要回江州,她就顺道让她带回去交给无双。
她并没有跟白嬷嬷提起洛玥诱拐无双,害得无双差点遇险之事,这件事,牵涉太大,涉及到林远山庄的血案。
这桩血案,小十到现在还在查着,不管他有没有查出什么,她都不希望走漏了什么风声。
至于无痕,无忧和无双那里,她已经跟他们提到过是洛玥诱拐了无双,只是当时谁也没有想到洛玥会去沈府,并且带着白嬷嬷一起返回长陵,重归洛府。
他们三人临行前,她就已经特意交待过,有关无双被卫元极解救的事情不能走漏任何风声,后来为了帮沈无忧圆了有关沈毓淳出家为尼的谎言,她又飞鸽传书给她,将她安排沈毓淳的事如实相告,也省得等白嬷嬷回去她露了馅。
至于沈毓淳的事最终会不会让沈府的人知道,那就不是她能管得事了,她能做到的也仅限于此。
白嬷嬷感慨万分的离开了,离开之前,她对李玥和从前一样的恭敬,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这样的道理,她还是懂得。
李玥被洛熙平几乎折腾了一夜,遭受了重大的打击,回来后又和红棱发生了激烈的争执,下身一夜都是流血不止。
到了第二天早上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垮了,虚弱的像张随时都要被风刮走的碎纸片,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
只要一想到自己白费了心思,白费了沈家送给她的巨额之财,又白搭了清白之身,她就恨不得想死。
与白嬷嬷草草告别之后,她连将她送出府的力气都没有,还是洛樱一直将她送出了府,并且暗中派了十三一直暗中跟随将白嬷嬷送出了长陵城外。
洛樱刚转身要回府,忽然听到一个十分清朗的嗓音唤了她一声:“洛樱妹子!”
洛樱转头一看,就看见白色茫茫中,宋亦欢策马而来,很快便稳稳的停在了离她不远处的地方。
一身淡青色的绵绣箭袍,外罩一身玄狐大氅,腰里系着一条玄色玉带,他高高的坐在马上,黑发随风飞舞,眉宇之间溢着一股常人难以企及的英岸之气。
清晨的阳光斜斜的照在他的身后,洛樱逆光看着他瘦削的脸,只觉得有些模糊。
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她问他道:“宋大哥,你怎么来了?”
自从那一晚他突然策马狂奔,将她带到她自己的墓前,送她回来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这么一大早,他是路过,还是特意来找她的,不知为何,心里隐隐荡起一丝不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