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洛庭轩伤的如此之重,不疑有他,因为刺客出现的实在太突然了,你根本不知道会从哪里冒出刺客又将谁伤了,甚至杀了。
老太太惨死,在刺客被全部杀死之后,几乎所有人的关注点都落到了老太太身上,虽然派了人在府中清理,可黑暗之中,到底死了多少人,一时也未能完全清点出来,只给了洛熙平和洛樱一个粗略的伤亡字数。
死了六个侍卫两个丫头,重伤两人,其中有一个就是洛依,其余轻伤者有十余人。
直到现在,洛熙平都没有抽开空来问洛樱身边突然出现的那些暗卫是怎么回事,还有后来出现的卫元极,
他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卫元极出现,可是府里许多人都看见了,也有人听见他自报名号。
正是因为卫元极的出现才一举歼灭刺客,挽救了整个洛府人的性命。
洛樱到底和卫元极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在关键时刻突然出现?
这些问题,他都没有来得及问洛樱。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洛樱和卫元极的关系不简单,甚至是过命的交情,否则依卫元极臭名昭著的名声,他是不可能这么好心来洛府救人的。
卫元极是镇国公的爱子,无论是身份还是样貌,都是一等一的好,只是镇国公公子到底不如陵王,更重要的是,卫元极天生是个祸头,敢把天捅一个窟窿。
谁知道他哪一天会惹下什么样的弥天大祸,大长公主,皇后和镇国公总不能护着他一辈子。
这样的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他深深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洛樱,少与他走近为妙,否则传到了陵王和太后的耳朵时,二人必然会以为卫元极和洛樱有私情,这样洛樱和陵王之间铁定要黄了。
“老太太……老太太,孙儿来迟了,来迟了……”
洛庭轩撕心裂肺的痛哭声一声又一声的传来,众人被他的哭声感染了悲伤的情绪,再度齐齐痛哭哀嚎。
燕语死了,洛婵有了底气,挣命似的挣脱了竹娟和裳儿,和洛庭轩一起扑到老太太身上哭的昏天暗地,直到哭昏了过去。
她刚昏倒,德顺就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老爷,老爷,燕语的尸首已经找到了……”
这个答案在洛庭轩一来,和洛婵眼神交汇的时侯,洛樱就已经猜到,所以她并不觉得有意外。
现在人证已死,她只能多派些人在南柯岛盯着,既然洛婵知道了她派阿凉去南柯岛调查真相,就不会没有行动,她只要静待时机就行。
“死……了……她怎么死的,又是在哪里发现她的尸首的?”
相比于洛樱的平静,洛熙平却是一派失望,眼看就要抓住洛婵的把柄了,一下子又没了,他忽然又觉得束手无策起来。
“就在去芳华苑的路上,被乱刀砍死的,连头都被人一刀斩掉了。”
……
天,很快就亮了。
风雪依旧肆虐着大地。
整个洛府素幔白帏,灵幡飘飞,府里人从上自下,不管是真伤心,还是假伤心,一个个都痛哭流涕。
洛庭尹一大早从醉酒中清醒过来,一醒过来,就听闻洛府遭遇刺客,老太太身死的噩耗,他不敢相信,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袄,跨马飞也似的奔回了洛府。
一到家,就看到满眼白,比满天飞舞的白雪还要白。
他被震的脑袋一片空白,其悲痛难以名状,伏倒在老太太的灵前,痛哭的几乎不醒人事。
对于老太太的死,洛樱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伤心,本来她就对老太太没什么感情,在老太太临死前逼着她杀了高云溪的时候,她对她更加没有感情了。
只是看到洛庭尹哭的如此伤心,她的心里会觉得微有酸痛。
酸痛的同时,她又觉得有些庆幸,幸好老太太不是死于中风,而是死于谋杀,否则洛庭尹当真难以走出自责的阴影。
看着他哭到喉咙嘶哑,她只是静静的跪在那里,任由麻木的泪珠毫无感情的流着,这个时候,她不好劝,也劝不好,唯有让他将所有的悲痛在泪水中发泄出来。
她旁边跪着一身素缟的洛婵,因为昨晚昏死过去一回,今日的她尤为哀切憔悴,弱不禁风的随时就能倒下。
身后跪着洛沁,时不时的哀嚎一两声,拼命的想要挤出眼泪来以示哀伤,其实她和洛樱一样,并无半点哀伤,至于洛依,被斩断一只胳膊,万念俱灰,躺在屋子里养伤,根本没有出来。
其余人者,乌乌泱泱跪了一地,连有些日子未再踏入洛府的佴雅儿也来了。
老太太是皇封的诰命夫人,但凡长陵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都来吊唁了,因为洛府遭遇了刺客,老太太死于非命,弄得整个长陵城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洛熙平和洛樱商量之后,请了百余禅僧在大厅拜大悲忏,超度亡魂,另在福祥阁设下一坛,请了九十九位道士,要做足七七四十九日水陆道场。
洛府遭遇刺客之事,惊动了太后和皇帝,皇帝命掌宫太监备了祭礼前来上祭,另又派皇城禁卫军统领带兵前来查案,直把洛府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乱哄哄的一片。
云安楠本来预备一大早就要离开长陵,突然获知洛府遭遇刺客之事,她一心担忧洛樱,哪里还能安心的走,一得到消息就要到洛府来看看洛樱是否安好,可是她与洛府无亲无故,冒然前来似有不妥,正好镇国公夫人要派人前往洛府吊唁,她顺便跟着一起来了。
一见到洛樱安然无恙的跪在那里,她的心才落了地,知道洛樱此刻忙着没有机会和她说话,她也不敢上前打扰。
洛樱原说好今日一早要去给云安楠送行,没想到出了这样的祸事,她事务缠身出不得府,忽见云安楠来了,她正好趁着府中几个执事来领牌支取东西时,找云安楠说了会话。
她问云安楠,卫元极有没有回家,云安楠顿时惊讶,她根本不知道卫元极去而复返,已经回到了长陵,也没有听哪个说昨晚卫元极有回来过。
洛樱听了,心里慌慌,她始终觉得那几支毒箭射的诡异,想到卫元极离开之前胳膊上受了伤,心中着实担心他中了毒。
她暂且抽不开身,只能托付云安楠和阿凉一起去寻找卫元极,在没有找到卫元极之前,她的心始终难安。
……
另一边。
皇宫,暴室。
一个披散着湿漉长发,遮盖了容颜的男人,双手锁了铁链,被挂在暴室中央的水牢里,只留有齐胸以上的部位在水面之外。
冰冷的空气好像一根一根最锋利的寒针扎入肌里,随着血液游走至全身每一处,他几乎已经冻到麻木,却还是在极度的冰冷刺激中醒了过来。
缓缓的,抬起沉重的眼皮,透过头发缝隙,他看到正对面正襟危坐着一个男人,五爪龙袍在身,右手大拇指上戴着一枚通透无双的翠玉扳指,折射着水光,在黑暗的暴室中散着莹莹冷光,刺的他眼睛有些疼。
反射性的,他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时,他才能适应那缕幽光。
他摇了摇脑袋,逼着自己清醒起来,想起昨天在洛府院墙根一颗梧桐树下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只听到洛府哭声震天,一会儿就有人窸窸窣窣的前来搜查,他趁着清醒赶紧翻出洛府院墙之外。
沿着高墙,走了没几步,他就倒在风雪里什么都不知道了。
看来,他真的很倒霉,竟然被皇帝抓了。
他违抗圣命在先,如今被抓,也没什么可说的,他又看了皇帝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低下了头。
“怎么,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卫元极也有不敢说话的时候?”
皇帝狭长的凤眸似深冷幽潭,阴鸷的盯着卫元极。
他谋划了整整半年,好不容易等到老七病的快死了,他又借着老七调走了老十,还调换了皇城内九门的侍卫,准备和太后殊死一博,从她手中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权力,结果就因为卫元极的出尔反尔,功亏一篑。
他虽身为帝王,却被太后压制多年,成为傀儡,但凡是人,谁愿意做个傀儡,这机会来之不易,却让卫元极生生破坏了。
这让他怎能不恨,他恨不得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若不是因为卫元则,他早就命人召回卫元极,治他一个重罪。
如今卫元极虽然提前回来了,可老十在他之前就回来了,他一直隐在长陵城不出现,他根本不可能再动手,否则他和太后这场皇权之争,就是为老十做了嫁衣裳。
听皇帝这样问,卫元极动了动冷的发白的唇:“元极有负圣命,无话可说。”
“那好。”皇帝慢慢的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向了他,阴暗的光影下,他的眼睛闪烁着阴冷而愤怒的光,一边走,一边又问道,“今日就算朕处死了你,你也无话可说了?”
卫元极抬起头,像是冷笑了一声:“你是皇帝,想要谁的脑袋,谁的脑袋不得搬家。”
“可朕这个皇帝从来都由不得自己!”
“……呵呵。”卫元极又冷笑起来,漆黑的眼睛映着身下明晃晃的水光,像是有颗星星殒落在眼睛里,一张明艳的脸,在此刻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你由不由得自己,与我何干!”
“卫元极,在朕的面前,你还敢如此猖狂!”
“难道我不猖狂,皇上你就会放了我了?”
“……”
皇帝脸色一变,摇了摇头。
“反正都是死,那我为什么不猖狂!”
皇帝脸上又是一变,看着卫元极时眼神冷的可怕,虽然他不打算放过卫元极,可也不会真的杀了他。
杀了他,他就会失去卫元则,失去皇后,失去整个镇国公府!
这样的代价太大,他输不起。
“元极,若朕真想要你死,也不会亲自来见你。”他脸上怒色没有变,语气却轻柔了一些,“朕想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