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把药给我,老太太要让我喂!”
“……”
洛婵端住药碗的手颤了颤,无法相信的盯着老太太,在老太太眨眼的那一刻,她的心就粉碎了,原来不是老太太喝不了药,而是她不愿意让她喂。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对了,一定是昨天在乾元茶楼的事传到老太太的耳朵里,她生她的气了。
想到昨天,她的脸上作烧,隐藏在人皮面具之下的伤疤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大姐,你还愣着做什么,把药给我。”
“给你。”
洛婵忍住疼痛,难堪的将药递给了洛庭尹。
洛庭尹笨手笨脚的,好一番忙乱,总算给老太太喂完了药。
老太太吃完药,洛婵理了一下衣襟,“咳”了一声对着洛樱道:“五妹妹,老太太说今天一早让你把府里的帐本交给我。”
“老太太都病成这样了,大姐姐你还有心思在这个时候跟我要帐本?”
洛樱冷笑一声,故作讶异的看着她。
洛婵阴冷道:“怎么,五妹妹是想忤劣老太太的意思,霸占着管家之权不放手了?”
“大姐姐言之差矣,只要老太太同意,我没意见。”洛樱微微向前跨了几步,走到老太太面前,俯身低柔的问了老太太一句,“老太太,现在可否将帐本移交给大姐姐?若不能,你就眨一下眼睛,若能,你就眨两下眼睛。”
“……”
洛婵只觉得洛樱问的十分可笑,她缓缓挺直身体,十分自信的看向老太太,这还用问吗?简直化蛇添足,多此一举,老太太早就看不惯你洛樱的狂样子。
“……”
老太太用力的眨了一下眼睛,不再眨第二次。
“老太太,你再眨一次,你明明跟婵儿说好了的。”
洛婵脸上的自信顿时瓦解,她满脸惊愕,无法相信的盯着老太太,老太太就是不眨眼。
“五妹妹,你在玩什么把戏,必定是老太太眨眼睛眨的累了,没有力气再眨第二下。”
洛庭轩见状况似乎不太对劲,连忙反驳。
他本以为老太太最疼爱洛婵,洛婵夺回管家之权是板上钉钉的事,老太太为什么又突然反悔了,还有她刚刚不肯让洛婵喂她吃药,明显就是对洛婵不满,这当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二哥,你放什么屁,你眼睛瞎了吗?老太太就是不同意把管家权交给大姐!”
洛庭尹毫不犹豫的挺身维护洛樱,气的洛婵恨不能把这个弟弟的嘴都撕了。
洛婵还是不能相信老太太会反悔,哪怕昨天在乾元茶楼的事真传到了老太太的耳朵里,她也不应该会反悔,她连忙赞同洛庭轩道:“二弟说的对,五妹妹,你就不要废话了,赶紧把府里的帐本全部交给我!”
“大姐,你如此迫不及待,到底想要做什么?”洛樱不急不躁的又问向老太太道,“老太太,既然大姐二哥这么说,那就反过来,若能,你就眨一下眼睛,若不能,你就眨两下眼睛。”
“……”
洛婵和洛庭轩再盯着老太太的眼睛时,双双紧张的倒吸了口凉气,生怕老太太会眨两下眼睛。
老太太慢慢眨了一下眼睛,又眨了下一眼睛。
“大姐,二哥,这下你们无话可说了吧,老太太不同意移交管家之权。”洛樱的声音依旧从容淡然。
“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洛婵的自信彻底崩塌,她用一种失望到近乎痛恨的眼神狠狠剜了老太太一眼,然后转过头死死盯着洛樱厉声道,“老太太肯定是病糊涂了,她眨眼睛根本不能作数,洛樱——我才是这洛府嫡出的大小姐,你今日不想交也得交!”
“老太太病的这样重,难道大姐姐认为这个时候在这里争论管家之权好吗?”
“正因为老太太病的太重,我才必须拿回管家权,省得它朝鸠占鹊巢!”
“看来大姐对老太太的孝顺都是假的呢。”洛樱冷笑道:“我不敢违背老太太的意思,难道大姐姐还想用强不成?”
“用强又怎么样?老太太中风,二叔重病,三叔外放,这洛府就该由我洛婵来当家!”
“对!这府里就该由大姐来当家,哪轮得上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在这里吆五喝六的!”洛庭轩霍地站起来。
洛庭尹也跟着一下子跳了起来:“你们够了,这家里就应该是老太太说了算,不是大姐二哥说了算!老太太说让五姐当家,就是五姐当家。”
“滚——”洛婵近乎失控的暴吼一声,“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整天除了惹是生非还知道什么,老太太就是被你气的,你有多远滚多远,若老太太死了,你就该到地底下给她赔罪去!”
“大姐姐,你……”
洛庭尹肩膀一垮,眼睛里流了痛悔的眼泪。
“五姑娘,奴婢可否斗胆请求你,老太太病成这样,再经不起搓磨,你们若有事,还是出去谈吧。”
莲枝看到老太太面对几人的争执,只能无助的流着悲伤的流泪,却说不出一句话,实在不能忍心。
“嗯,我马上就出去。”洛樱答应一声,又对着洛庭尹道,“庭尹,你留下来照顾老太太,切记,不要再一味的痛哭,空惹老太太伤心。”
“是……五姐姐……”洛庭尹声音哽咽。
“二位,有话出去谈吧!”洛樱转身就要出屋。
“不行!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洛婵断然拒绝,气势赫赫的扯着嗓子道,“今天,必须在老太太面前把事情给我解决了!”
反正看老太太的样子也活不长了,她完全不需要再顾忌老太太,她必须要在老太太面前拿下管家之权。
她就是要让老太太这个老糊涂看看,即使没有她的同意,她洛婵也有能力夺取管家权。
“原来大姐姐探望老太太是假,想要夺权是真!”洛樱顿时拉下脸来,冷声一斥,“就算老太太病了,不能说话,府里还有父亲,还有三婶,轮不到你洛婵在这里发号施令!”
“五妹妹,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不罚酒!”洛婵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眼光落在洛樱的身上,狠戾毕现,突然,她对着门口厉喝一声,“来人啦,将洛樱给我拿下!”
老虎不发威,还真当她是病猫了,她在府里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小姐,可不是白做的!
洛婵一声令下,很快就有几个婆子小厮手持棍子一起冲了进来,福祥阁的丫头正急着要拦人,他们却丝毫不留半点情面,直接将阻拦的人一脚踢开。
这些人深知老太太重病,眼看着就要倒了,今后府里当家作主的人是洛婵。
只瞬间,洛樱已经被这些人围了起来,当这些人持棍冲进来的时候,阿凉亦冲了进来,挡在了洛樱的面前。
洛樱面色巍然不动,就凭洛府的这些小喽罗,根本不是阿凉的对手。
她没有让阿凉动手,就是让洛婵可着劲的闹,她越是闹的厉害,到最后越是众叛亲离。
算算时间,洛熙平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他应该会来看看洛婵的嘴脸吧!
若不来,倒也有些可惜了。
“……”
了不得了,这可真是了不得了!
老太太不想洛婵为了争权竟早有准备,她气的挣扎的要想起床,却无论如何都动不了身。
“老太太,别怕,有孙儿在,不会让大姐姐伤着你。”洛庭尹看到老太太眼睛里的愤怒和担忧,他先是安慰一声,然后转过头,突然弹跳而起,将袖子往上一掳,沉声喝道,“洛婵,你疯了,你若敢伤老太太,伤五姐姐一根汗……”
一语未了,他身子忽然一僵,竟站在那里不能动了。
洛庭轩从他的身后走了出来,捂着嘴阴阴笑道:“七弟,我真是不知道你这脑袋里装的是什么,难道你的脑袋被驴踢过了,你怎么能一直胳膊肘往外拐呢?不要忘了,大姐才是你的亲姐姐。”
“……”
洛庭尹这才意识到,他被洛庭轩点了穴道,此刻的他就像老太太一样,不能说话,只能将眼睛瞪的极大,以示他的愤怒和不满。
“二弟,你跟这蠢货讲什么道理,他永远都不会懂!”洛婵冷喝一声,看向洛樱冷笑道,“洛樱,看在你我同为姐妹的份上,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交还是不交?”
洛樱唇角勾起一个冷冽而嘲讽的弧度,从贝齿里吐出两个轻幽幽的字:“不——交!”
“好,给我把洛樱拖下去!”
洛婵喝向那群手持长棍,蓄势待发准备扑向洛樱的鹰犬。
那些人正要动手,忽然从门外传来一个暴喝声:“谁敢?”
说话的人,似带着病气,语气里虽含着愤怒,却后继无力,刚说完,就咳了起来。
洛婵一听声音,惊惧的立刻变了脸色,呆在那里。
怎么可能,洛熙平不是快病死了吗,他怎么会来?
不……不可能……
那晚,她明明看到他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怎么可能恢复的这么快?她已经和他闹到了决裂,他一定会帮洛樱那个贱丫头。
不仅他惊惧,旁边的洛庭轩也是一样的惊惧,本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事,怎么会一再出了岔子。
从洛樱归来之后,这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仅老太太,连二叔都要维护洛樱,他们从前不都把大姐像眼珠子一样的疼着吗?
在二人双双惊惧的时候,面色蜡黄的洛熙平已经被德顺搀扶了进来,因为他的到来,几乎所有人都恨不能退避三尺,生怕被传染上病。
洛婵和洛庭轩两个人早已拿袖子捂住了口鼻,那些婆子小厮纷纷面面相觑,全都变了脸色,哪里还敢再拿洛樱,都纷纷屏住了呼吸,仿佛他们每呼吸一口气,都是洛熙平呼出来的毒气。
洛熙平虽然天生有些弓背,却不减英武之态,虽然已过四旬,却很显年轻,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如今再一看,只见他背弓的更加厉害了,发丝散乱,脸上带着病后的姜黄,就连平日时看着英挺的眉毛,此刻也耷拉下来,看上去倒像过知天命的年纪。
“洛婵,你好大的胆子,你带这么多人冲进老太太的屋子究竟想做什么?”
他紧皱眉头,冷冷的站在那里,一双眼睛像把刀似的,带着看穿一切的犀利,说着,他伸头朝着老太太床铺的方向望了一眼,眼神骤然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二……二叔,我……我……”
大庭广众之下,洛婵当然不敢再向那晚一样当面与洛熙平顶撞,她被犀利的眼神看的不知所措,垂下脑袋,嗫嚅着双唇,不知如何解释。
“还有你,洛庭轩,你不是在南山寺读书吗,你又跑到老太太屋里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