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府的花厅中,今天很热闹。
光西南的讼师和学生还有先生就有二十三人,加上焦三等人有近三十人。
桂王坐在正中,戴着面皮穿着官府,没喝茶,余光不悦地扫过程公复。他觉得杜九言变了,进了西南后居然开始心软了,还和他们比试,这种事有什么好比的,直接铁腕压就好了。
杜九言咳嗽了一声。
桂王这才看着站在中间的下人,以及屏风后面的王氏。
“死者你们都认识吗?”桂王问道。
“认识的。”丁府的下人回道。
屏风后面,王氏补充道:“他去年给府里修了院子,后来又来了几回,不过每次来都是为了院子的事。”
“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程公复问道。
“最近一次?李婶你记得吗?”王氏道:“我、我不大记得了。”
一个胖胖的婆子回道:“最近一次是五天前,他从角门进来的,我看到他了。”
“找谁,做了什么?”程公复接着问。
“其实江工头经常来,不是少奶奶说的几回,”李婶有些忌惮地看了一眼屏风后面,好像很害怕王氏会责怪她乱说话,低头接着道:“从去年九月开始,老爷不在家的时候,他大概一个月来三次。”
“胡说!”王氏呵斥一声,“怎么我们都没有看见,你不要乱说话。”
李婶吓的噗通跪下来,道:“大人问、我、我就实话实说了,我、我也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王氏的话刚接,忽然花厅外一个人三两步冲了进来,一脚踹在李婶的后背上,指着她骂道:“舌头生疮的东西,你什么时候看过江烨到我家来的?全家没人看见,就你看到了,信不信我剜了你的眼睛。”
“二爷!”其他的下人都跪了下来。
丁韬目呲欲裂,盯着李婶。
李婶磕头不停,喊着道:“二爷、二爷我真的是实话实说,要是说慌半个字,天打雷劈!”
“你、”丁韬说着,四处去找,一副要找东西打的架势。
桂王指着丁韬,“你当本官是雕像吗?就算是雕像你也该上来拜一拜吧,进来就打人,你厉害啊!”
“学生拜见大人。”丁韬收了心神压着怒火,拱手道:“学生实在听不得这种话。我娘是吃斋念佛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和人……不可能的。”
“一定是他进来,强行……”丁韬说不下去,恨不得弄个遮羞布裹着自己埋了才好。
好端端的家,居然发生了这种事。
那个江烨实在该死。昨晚如果他回来了,他不但杀了他还要把他砍成肉酱。
桂王不高兴地看着他,倒也没有接着训斥,毕竟他的反应是正常的。
杜九言打量着丁韬,个子不算高,皮肤有些黑,说是读书人但看着倒不是特别像,加上这冲动的性格,倒像个练武的。
“你先站在一边别碍事,让她把话说完,等问你的时候你再开口。要是再捣乱,本官就不饶你了。”桂王道。
还真像个知县老爷。
丁韬应是,愤恨地瞪了一眼李婶,站在了一边,这才发现花厅里好多人,他怔了一下,找到杜九言打量着。
“接着说。”桂王道。
“奴婢没别的说了,奴婢只是个打更扫院子的粗使婆子,夫人院子我是不敢进去的。”李婶道:“但奴婢没有说慌。”
桂王摆手让她一边去,就看着吕氏房里伺候的老妈子。
“你说。”桂王道。
“奴婢姓吴,是跟着我们夫人陪嫁的来的。刚才李婶说江烨经常来的事,奴婢没看见!”吴氏撇了一眼李婶,“更没有看到江烨进我们夫人的房间。”
李婶脸色一变,磕头道:“奴婢没看见江烨进夫人的院子,但是江工头一个月来三次的事,奴婢没有说慌。”
她说着,寻找其他婆子,大家都不敢说话。
“他不会打你们的,”桂王道:“敢动手本官削了他的腿!”
丁韬一脸怒意,恨不得杀了谁泄愤。
“奴、奴婢知道。”一位厨房里独眼的婆子道:“奴婢看见过两次,江工头还给了奴婢赏钱。”
丁韬要说话,桂王撇了他一眼,他吓的一缩把话吞下去了。
“王氏,”桂王问道:“你说,昨晚你知道的事。”
王氏就隔着屏风回道:“昨天吃过晚饭,我带着女儿回自己的院子里,帮她洗澡又一起说了几个故事,我们就睡了。”
“直到天快亮出事了,我才被房里的沈妈妈喊醒。至于江烨什么时候来的,我公爹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王氏回道。
桂王就看到别人,李婶也摇着头,“昨晚确实不知道江工头什么时候来的,但是老爷回来奴婢是知道的,约莫丑时正。”
“但老爷没有立刻回卧室,而是在外院的书房里待了一会儿,洗过澡换个衣服才回去。”
“因为夫人喜净,老爷回来都是这样的。”李婶道。
“是,我们夫人喜欢干净,老爷这么多年,不管什么时候从外面回来,都要在书房洗澡换衣服再进房。”吴氏道。
没什么可问的了,桂王就朝杜九言看来,暗示她问。
“如果江烨不请自入,你们可知道他会从那边进院子?”陆绽问道。
“会从后院的角门附近,围墙高是高,但是要想爬进来也不是不可以。”李婶回道。
“丁二公子,你平时都住在书院?”殷超问道。
“嗯。我每个月的月初一,十五都会回家住两天。”丁韬道:“我原来是准备昨晚回来的,后来临出书院的时候先生找我有点事,耽搁了一下,我一看时间不早了,就索性躲懒了一个晚上,准备早上回来。”
早知道,我就昨晚回来了。
“你每个月回来的时间都是固定的?”程公复问道。
“是!都是固定的。”丁韬回道:“就昨天的有点特殊。”
大家都拿着笔认真记着。
问话的都是程公复那边的人,杜九言这边反而无声无息的,就知道埋头苦记。
“没问题了?”桂王问道。
宴通等人就刷地一下看着杜九言,好像在说,会长您问啊。
杜九言回瞪他们,低声道:“问他母亲的事。”
宴通想了想,看着丁韬问道:“你母亲性格如何,寻常出门走动,与人来往吗?”
这什么鬼问题,他一问完对面就有人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我目前性格冷清,寻常不和人走动,她也没有朋友来往,就算和家人也很少说话。”丁韬道。
“破婆母每个月初一和十五都要去庙里的。”王氏回道:“我没有身孕的时候都是我陪着去,我有了后夫人就和吴妈妈两个人去。”
吴氏点头应是,“我们都是早上去,将经文供奉上,再听一会儿早课,中午前回来,到家吃午饭。”
“除此以外,夫人都不去别的地方,就算逢年过节她也不出去走动的。”
宴通看向杜九言。
杜九言微微颔首。
就没什么问题了。
“那就散了,去衙门吧。”桂王起身,和丁韬道:“你在家自查,如果有隐瞒不报的事,小心我收拾你一个包庇罪!”
丁韬拱手,道:“学生不敢!”
大家都议论纷纷地往外走,桂王停在杜九言面前,问道:“你今天怎么了,什么问题都没有?”
“有点局外人的感觉,暂时没想到问题。唯一让我觉得可疑之处,方才大人您都问过了。”杜九言笑盈盈地道。
“看来,我们越来越有默契了。”桂王道。
无数双眼睛看着,杜九言很有礼貌地在心中问候了祖师爷。
“你娘还昏迷未醒,稍后你去请胡大夫来看看,”杜九言和丁韬道。
丁韬看着她,问道:“您就是杜九言?我经常听说您。”
“劳您耳朵了,”杜九言含笑道:“冷静点,年轻人做事三思而行。”
“先生教导,丁韬铭记!”丁韬拱手道。
杜九言微微点头,带着自己人往外走,桂王问道:“这个案子得有罪辩讼吧。就你这一群歪瓜裂枣,行吗?”
“歪瓜裂枣”们委屈地看着桂王。
“凑合凑合吧,”杜九言无奈地道:“毕竟对手也是歪瓜裂枣。”
后面有人噗嗤笑了起来。
桂王怒道:“严肃点。长得丑没本事还嘚瑟!”又指着杜九言,“瞎跟着她学什么。”
萧罄性格很好,年纪也不大,嘴皮很溜,“大人,会长是我们的榜样。”
“她生的好看还有本事,她有嘚瑟的资本。你跟着她学,你有什么嘚瑟的资本?”桂王白他一眼,“不知天高地厚!”
他话落,萧罄愕然,脸上的笑容僵硬而尴尬,傅元吾蹲下来擦鞋,憋不住笑的肚子疼。
杜九言嗔怪地瞪了一眼桂王,“吹捧我可以,别伤着人孩子的自信。”
“行!”桂王笑眯眯地道:“以后只吹捧你。”
杜九言满意地点头。
晓罄低声和段应道:“都说会长和大人关系好,今天一见果不其然。”
“很有默契,”邹凯玄低声笑道:“忘年之交!”
他说完,桂王回头冷飕飕地瞟了他一眼,邹凯玄心头一跳垂着头不敢乱说话。
“言言,”桂王道:“一会儿有没有空?”
杜九言看着他,“王爷要请我吃饭?”
“也不是不可以!”桂王很大方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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