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八章 继承者们08(1/1)

转眼时节已入初夏。梅子黄时,阴雨连绵,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r/r/螳螂生,鹏始鸣,反舌鸟无声。r/r/细雨阻人出行,期末考试又将近,窝在图书馆临时抱佛脚的学生越来越多。作为一年级的“学霸二人组”,陶戊和李灿荣也被李宝娜硬拽着来了,是他们两人的讲解精炼又易懂,比补课老师强。r/r/这种组式的备(xian)考(lia)复(he)习(dan)对陶戊来十分新鲜,是以他欣然前往,然后在一众困成狗的备考生的怨念目光中,倦倚窗台,漫卷诗书,观雨听风,逍遥自在。r/r/李灿荣无奈叹息,感陶戊此举与生存训练时的崔英道有异曲同工之效,两人真不愧是兄弟。r/r/自打开奇怪的开关后,陶戊就变得分外“调皮”,烟火气多起来,恶作剧多起来,冷笑话也多起来。李灿荣初见陶戊时,就觉得他威仪棣棣、雍容娴雅,了解后才发现,他在情感心性等方面意料之外地单纯如赤子。真是奇异的反差。大概是上帝总不能过度偏爱,给了他太多,也得拿走一些。r/r/“灿荣,你在想我?”r/r/陶戊忽如其来的问话打断了李灿荣的思绪。紧接着李宝娜与姜艺率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李宝娜兴奋又羞射地涨红了脸,用圆珠笔拼命戳着姜艺率的胳膊:“我了吧我了吧我了吧……”r/r/姜艺率同样面红耳赤,嗯嗯嗯地拼命点头。r/r/“做题。”李灿荣无奈地敲了两人的脑袋,转头就见始作俑者看着他满脸疑惑,眼睛像溪水一样清澈见底。李灿荣知道陶戊是真的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何歧义,便凑过去声同他解释起来。r/r/李孝信来时,就见到这样的场景:李灿荣将唇贴在陶戊耳边着什么,陶戊时而似懂非懂,时而恍然大悟,侧过脸去回应时,两人的鼻子几乎碰在一处,言笑晏晏,亲密无间。李孝信眉宇微蹙,心脏好似轻微缺氧,闷闷的,憋得慌。他下意识开口打断了他们:“你们在聊什么呢?”r/r/“孝信哥。”李宝娜欢快地向他招手,姜艺率略局促地坐直了身子,陶戊和李灿荣也停下话题,起身行礼问了好,礼貌而疏离。李孝信感到些许挫败,虽韩国长幼有序等级森严,后辈见到前辈时的尊敬是必须的,但亲眼见到陶戊的迅速变脸,还是非常难过啊。r/r/李孝信挂着他温和包容的招牌微笑,一一点头问了好,然后向陶戊走去。陶戊眉梢一挑,又是来找他的?李孝信和他年级不同、社团不同,却时不时能遇见,还对他异常热络,实在是有些奇怪。r/r/“贤在。”李孝信递过来一本书,“上次你看的那本,我没有找到译本。倒是找到了这个。”r/r/陶戊接过来一看,是一本英版的《聊斋》。不久前他在天台看上《山海经》,恰巧碰见了李孝信,见对方似乎很有兴趣,就翻译了几篇。李孝信听得津津有味,还要去找找有没有韩版。r/r/看来他是真的非常喜欢中国的妖怪啊。陶戊恍然大悟地点头,翻着书页问:“这本你看完了?”r/r/李孝信点头,但心中空落一出现,就无可抑止地无限放大。陶戊抬头见他似乎郁郁不乐,略沉吟,试探地问道:“你真的很喜欢中国上古的妖怪吗?若是如此,眼下我正好无事,可以讲给你听。”r/r/李孝信倏然神采飞扬:“好啊,那就麻烦贤在了。”r/r/要讲故事,自然不能在图书馆,好在一层就是咖啡馆。陶戊拎起书包,对李灿荣一挑眉。李灿荣会意地点头微笑,目送他和李孝信离开。李宝娜笑得一脸戏谑:“灿荣哥这是,吃醋了吗?”r/r/李灿荣笑着敲她脑袋,垂眸掩下眼中深思。李孝信似乎对他有敌意,不知是否错觉。r/r/帝国学校作为国内顶级的私立学校,金会长从不吝啬对其硬件设施的投入,即便只是一间咖啡馆。以黑黄为主色调的复古设计带着历史的悠然,咖啡的烘培技巧传承自亚平宁半岛,带有浓郁而厚实的香气、和柔和而独特的酸、甘味,呈现出优雅又迷人的意大利风情。r/r/陶戊一进门,目光就被墙角那张巨大棕色沙发黏住了。不仅沙发毛绒绒的,连靠枕也是毛绒绒的。李孝信对此乐见其成:那是张双人沙发,前接一方矮桌,矮桌再往前就是陈设柜和盆栽,仿佛被隔出来的二人天地。虽不曾明标志,其实一直是默认的情侣座。r/r/但他自然不会告诉陶戊这些。r/r/陶戊将自己埋在温暖柔软的沙发里,心情愉悦,谈性也高涨起来。他讲的其实并非山海经,那不过是后世人类的道听途,而陶戊却是上古时的妖精。因为大多是亲身经历,讲起来也分外生动。李孝信抱着靠枕,撑着下巴,渐渐身临其境,倒是忘了原本心中的那点旖旎:“那江神后来呢?”r/r/“死了。”陶戊仰头靠着沙发,半阖着眼,气息悠长,陷入一种飘渺难捉的怀念里,“桃妖傲狠明德,扰乱荒中,为天道所不容,屡次降劫。江神以身为他化劫,神格被毁,连灵魂都灰飞烟灭。”r/r/大抵也就是因为灵魂粉碎后重塑,沅江才失了记忆,而且性格多变,甚至成了蛇精病。陶戊愿意向沅江报恩以偿因果,却不愿再与他纠葛下去。当年是怕麻烦,如今有了良心,则又加了一分沉重。r/r/当然,陶戊依旧觉得他太麻烦。r/r/李孝信伤感地叹息,对这段悲剧异常感同身受。他自有个不为人知的诡异特长——痴情,尤其擅长编纂痴情剧本。他甚至自学了影视编导,梦想着能在近代痴情电影史上留下一笔。李孝信忽而想起东野圭吾在《嫌疑人x的献身》中的一段话:“究竟爱一个人,可以到什么程度?究竟什么样的邂逅,可以舍命不悔?逻辑的尽头不是理性和秩序的理想国,而是我用生命奉献的爱情。”r/r/陶戊闭着的眼睛忽然打开。r/r/李孝信被吓了一跳,这才发现两人不知何时开始,竟离得极近。在阳光折射下,陶戊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眼瞳如同璀璨宝石,泛着潋滟的波光,正像极了两瓣润着露水的桃花。r/r/李孝信心中忽悠地一颤,由脚底向上流窜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战栗酥麻,陌生又令人上瘾。r/r/他倒是歪打正着,方才那段话,令陶戊更坚定了对崔英道避而远之。r/r/陶戊也发觉了李孝信怪异的悲剧共情心理,渐渐避免了此类话题。他虽因被追杀摸爬滚打上千年,期间倒并非没有趣事。李孝信渐渐走出悲伤逆流成河的心境,开始絮絮叨叨地对陶戊着他对妖精鬼怪的看法:“你植物精怪那么多,为什么有柳树妖、桃树妖,却没有茄子妖、白菜妖啊?”r/r/陶戊眨了眨眼睛:“它们上午刚开灵智,下午就让人煮了。”r/r/李孝信抚掌哈哈大笑。r/r/连绵细雨在黄昏时终于消停,但天空依旧布满阴霾,只是微亮了些许。陶戊收到李灿荣的短信,他们先回去了。李孝信瞥见他的动作,进退得宜地表示今日已获益良多,可以告一段落。r/r/“话回来,今天怎么不见崔英道跟着你?”李孝信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陶戊抬眼看他,目光仿佛能看透人心,李孝信忽而局促起来,讪笑道,“抱歉,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r/r/陶戊微愣,随即诚实地点头:“恩,我很喜欢和你聊天。”r/r/李孝信分外满足。r/r/陶戊与他并肩走出大楼。天空灰暗,气压低迷,空气湿而重,偶然见到的学生,面上也多带着不耐烦的神情。陶戊见状,垂眸思索良久,转头看向李孝信:“你有在看心理医生吗?”r/r/李孝信瞳孔猛缩了一下。r/r/陶戊意识到自己似乎越界,懊恼地蹙了下眉,低声快速道了一声“抱歉”。r/r/“不,我并没有觉得冒犯。”李孝信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只是,你为什么这样问?”r/r/陶戊停下脚步,直视他的双眼:“你,有抑郁症吧。”r/r/在这一瞬间,时空倒退,江水逆流,山崩地裂,礼花齐放。世间景物忽然放大,又剧烈缩,然后恢复原状。陶戊看见李孝信周身气势忽然坍塌,微笑的面具和刚硬的铠甲都碎裂开来,由内而外散发出阴郁低迷的气息,绝望恐惧无助等负面情绪汹涌澎湃地席卷而来,令他都感到有些不适应。r/r/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被压成一片纸,又被墨水染黑,再被**扯碎,最后成了一只臭臭泥。r/r/李孝信看着枕边人,至今没能反应过来:r/r/陶戊看出自己的抑郁症——自己感动地病发——负面情绪无法抑制——自己嚎啕大哭——陶戊抱住了自己——自己反抱回去,撒手不放——陶戊保证不离开,送自己回家——自己用短信赶走家政,谎称家政生病请假——陶戊为自己下厨做饭——陶戊答应留宿——陶戊同自己一起睡觉……r/r/虽病发期间,如身处十八层地狱般难受,但李孝信还是想……这病发得太t是时候了!r/r/乌云散开,夜色空明。干净的月光穿过玻璃窗,将房间照得如霜雪一样明亮。李孝信恍惚闻见一股幽香,不是单纯的花香,还包括树木和青草,像是走近一片花树后闻到的香气。淡,而冷。r/r/低温的香总是特别洁净。清冷之中,又绽放出诱惑。r/r/李孝信不自觉凑近了些,再近一些,直到陶戊的鼻息轻抚在面上,再次贴近。陶戊迷迷糊糊地侧翻过身,一把将这个大半夜折腾的人捞进怀里。李孝信吓得周身一颤,试图挣扎着脱离禁锢。陶戊蹙着眉“唔”了一声,不痛不痒地一掌拍在他屁股上:“别吵,睡觉。”r/r/呜呜,水壶在哭泣。是因为屁股太烫了吗?可恶的煤气灶啊……r/r/李孝信面上又红又烫,如烙铁一般。他的手掌正按在陶戊的胸口,隔着睡衣单薄的布料,甚至能描绘出对方的肌肉线条,坚而韧,蕴含着强大的爆发力。而在这个干燥温暖、强势霸道、充满是雄性荷尔蒙的怀抱里,李孝信觉得自己的身体急剧升温,下三路热流汇聚,喉咙也越发干燥。r/r/然后,他的不可言之处,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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