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该有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与他相配。云曦公主千金之躯,与他……甚配。”苏小梧望着她颔首笑了笑,推开她的手站了起来,唇未启,话音以随风而去。
“姐姐!”明冬有些着急,站起来抓住苏小梧的胳膊,力道有些大,让苏小梧不禁有些蹙眉,“你就甘心让那她抢了你的男人,这天下谁不知道小皇叔爱的是你啊!”
“他从来不是我的男人。”苏小梧拍拍明冬的手。
“姐姐,你不要妄自菲薄,只要你不愿意,小皇叔是不会娶她的。”
“这是皇命,自古皇命不可违,我若真这么做了就是害了他。”苏小梧微微蹙眉,明冬看起来好像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着急。
“你!”明冬瞪着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搞得苏小梧一愣一愣的,明冬咬着嘴唇深吸一口气,一甩袖子转过身去。
一阵风起,随风而来的桃花瓣落在脚边裙下。苏小梧抿抿嘴唇弯腰捡起一片,桃花要谢了,再美的花也有凋谢的时候,何况是人。
花谢又有明年,而人……只有这么一个青春年少。
明冬走后苏小梧转身去了捏泥人的铺子,上次他们祖孙帮她逃脱,她还没有谢他们呢。
铺子还是原来的铺子,并没有因为苏小梧的事受到牵连,想来慕容辛白的面子燕龙宇还是要给的。
“小姐想看些什么?”小商迎上来,一身绿衣青衫,笑得灿烂,鼻尖沁出些许细汗,颊边染着红晕,倒像是枝头胜放的红杜鹃。苏小梧扭头看她,她怔了一会儿眨了眨眼睛,惊叫起来,“是你啊!”
苏小梧微微一愣,点了点头。没想到自己蒙着面纱披着披风,裹这么严实小丫头还能认出来。
“丫头,谁来了?”老人从后堂走出来,手上还沾着泥巴。
“还不去沏茶,愣在那里做什么?!”没等苏小梧转身,他就笑了两声,自己转身净手。
苏小梧眉毛一挑,这爷孙两个是不是太神了点。自己斗篷没摘,面纱未去,就这么让人认出来了,那还做这些伪装做什么呢。
“怎么认出来是我的?”苏小梧褪去没必要的伪装,仰头看了眼倒茶的小商。
“我这不算什么,毕竟眼睛是不能骗人的。可爷爷就神了,不管你伪装成什么样子他都能准确无误地辨认出来!”小商轻轻一笑道。
“不过是看的人多了。姑娘是来学泥人的?老头子可不喜欢半途而废的小姑娘。”老人走过来坐下,面目慈祥,捋着花白的胡子,笑着说。
那双浑浊的眼睛透着智慧的光,暖暖的是那种对待亲人的感觉。
“是,可不就是来学做泥人的。”苏小梧看着他笑道。
“坐。”对苏小梧的话,老人很是受用,将一只小凳子往苏小梧身边推了推。
“要想让泥人有神韵,首先要掌握人体构造,了解人体肌肉的排布。”老人捻了一块泥巴补在泥人的胳膊上。
“人体的每一个动作都会牵引肌肉的伸缩,比如笑的时候颊边的肌肉会上提,眉目下弯;奔跑的时候,前腿的肌肉紧绷,双臂甩开,这些肌肉的形变会引起衣服产生不同的皱纹,而通过这些皱纹就能了解这个泥人成不成功。”
苏小梧听着老人的讲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来试试。”说着将手里的泥人递到苏小梧手里。
苏小梧惊喜得看着他,小心地从他手里接过泥人。
“看人也是一样,每个人的身体都不一样,举手投足间的动作就可以成为辨别的标准,即便是双胞胎也不可能完全一样。”老人说。
后来的后来,苏小梧遇到一个人,他既陌生又熟悉,她尝试用了她知道的所有方法来辨认他是不是那个人,可惜,当局者迷,心乱了,就都乱了。
手里的泥偶已经颇具人形,只是那张脸她怎么也捏不出来,明明当初那样刻骨铭心。
“不要急,这眉宇的刻画最急不得。”老人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笑道,“时间也不早了,姑娘早些回去吧。”
“那我改日再来。”苏小梧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泥偶,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
回到‘偷香雅阁’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一路上灯火通明,客栈茶馆里依旧有人推杯换盏,路边小摊也凑着店铺里透出的灯光出卖一些手工艺品,怎么看都是个昌平之世。
看来洛天临并不只是一个酒囊饭袋,不然这样的一个国家恐怕早就被其他两国吃掉了。
‘偷香雅阁’外衣着暴露,披纱裹臀,浓妆艳抹的姑娘们甩着手里的帕子招揽路上的过客。空气中混合着各种劣质香粉的味道,刺激着鼻腔。
“哎哟,我的姑奶奶诶,就等你了,快点儿的!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宫里要人了!”红月迎出来,抓着苏小梧的手就往里走。
换了身桃粉过渡色的纱衣,俏生生仿若枝头胜放的桃花,腰间系了一圈儿银色铃铛,长发未绾,只一根发带扎起两缕披于身后,眉心绘了朵五瓣桃花,唇瓣红一点。
“哪儿疯去了,孩子都不要了。”红月抱着苏小猫推门进来,横眉冷对满是抱怨,说着将苏离塞到苏小梧怀里,“你不知道他尿湿了我几条裙子,都很贵的!记得赔我!”
“几条裙子而已。你今天赚了多少银子?够你开几十个成衣铺了吧。”苏离一看到苏小梧眉开眼笑地蹭蹭她的脸,苏小梧吻了吻他粉嘟嘟的小脸儿,瞟了红月一眼,想起门口那些穿得暴露的姑娘,“对了,你也别太抠了,门口的那些姑娘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对她们好点儿。”
“诶,”她摆摆手表示反对,“是人生的我承认,可不是父母养的,是我掏钱把她们养这么大的,还有我那点儿对她们不好了?有我红月一口饭吃,哪儿没她们一口馍啃的。”
“好好好,你是天下间最好的老鸨行了吧!”苏小梧扯了扯嘴角笑道。
相比于别的花楼,这里还是不错的,可哪个地方不分个三六九等,想要过得好得自己努力,自暴自弃谁也帮不了谁。
“月令呢?”苏离伸着手拽苏小梧耳朵上的耳坠,差点把她耳唇扯破了。
“出去了,我以为她跟着你的。”红月接过苏小猫,从梳妆台上拿了个流苏给他玩儿。
“姑娘。”月令推门进来,低着头一脸颓败,低低唤了声。
“你家爷怎么有闲工夫到我这儿来”
看她的样子,苏小梧轻轻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他们个个都觉苏小梧今天的作为是为了让洛迦渊回心转意呢?
除了隔着窗纸透出来的幽幽冷光,‘偷香雅阁’的所有暖色光一瞬间全部熄灭。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只是噤声等待,那些未曾见过不免一阵惊慌。
淡淡的桃花香在空气中浮动,混合着清凉的薄荷香让黑暗中的窸窸窣窣安静下来。
“叮铃……”
一声脆响刺破了被黑暗包裹的安静,所有人的耳朵都忍不住一震。方形的舞台四角有灯光打下来,四株胜放的桃花树影悬浮于半空,桃花瓣偏偏而落铺了满地。
“铮……”
琵琶声响混着古琴的调子谱出一曲葬花。
花开到极致便是凋零伊始。
苏小梧腰间的铃铛应声而落,身上桃粉的纱衣也飞于半空,发带飘落在地上,她一身白衣,黑发披散由着舞动的动作顺势飞扬,那四角的桃花树变成了枯败枝桠,枝头已无桃花。
所有的光慢慢消匿,桃花的香气散去。瞬间,大堂的灯全部点亮,仿若方才只是一场梦,只有舞台中央的那一袭桃粉纱衣提醒着所有人方才的真实。
察觉到身后燕龙宇满是探究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的步子,像是要将她整个人看穿,若她真是季剪秋,在这样的目光下必然要胆战心惊,可她终究不是。
“多谢各位爷捧场。”红月拎着裙子上了舞台,看着下面的人巧笑倩兮。说来说去不外乎是些客套话,感谢他们来捧场什么的。
可有些人却不乐意了,吵闹着着掏了那么多银子就做了一场梦,怎么着也要见上一面不是。苏小梧倚着美人靠坐在二楼廊下,看着下面吵吵闹闹的人,嘴角微扬,贪是每个人的罪。
慕容辛白,燕龙宇,昀夕公子,韩子翎,还有……
苏小梧扯了扯嘴角,她也太胡闹了吧,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就这么闯进来!慕容辛白也不拦着她点儿!
“嗨!”察觉到苏小梧的视线,薄慕夏抬头往她这边看过来,嘴一咧朝她招了招手。
苏小梧蹙了蹙眉,转身写了字条递给龟奴,让他下去告诉红月自己接下来的安排,随后转身回房换衣裳。
“姑娘!你要接客?”月令抱着苏离瞪着眼睛看着苏小梧,苏小梧回头看了她一眼,微微蹙眉将苏离抱在怀里,转身往楼上走,“吓到离儿了!进来帮我我梳妆。”
“姑娘!你开玩笑的吧!你真的要接客?那……那爷怎么办!”月令扯住苏小梧的袖子,急道。
“月令,你也说了你现在是我的人,若只是说说,你现在就可以走了。”苏小梧拧着眉看了眼她眨着自己袖子的手,脸冷下来,甩开她的手。
“我……”月令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咬着嘴唇,许久低下头走过去帮苏小梧梳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