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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招娣正在给许传根喂奶,许传根因为卡刺哭了许久,现在眼睛闭着,两手放在张招娣的胸上, 时不时唆两口,张招娣爱怜地拍着他。
“那一个赔钱货, 估计还喝着炼乳,我们这一房就根子一个命根子,连口炼乳都不肯给, 现在还给个赔钱货做衣服, 你爹娘就是偏心,你爹偏心你大哥,你娘偏疼你弟弟,这家还没分呢, 都已经开始藏私了,这分家估计都轮不到我们什么......”
许卫民不知被她刺到了哪里,忽然说道:“你烦不烦!一天到晚就知道烦烦烦, 他这么大了喝什么奶, 你去看看谁家这么大了还捧着娘的胸!丢不丢人!”
快要睡着了的许传根被吓了一跳, 松开嘴就要哭起来了, 张招娣忙抱起他不停地拍, 一边道:“咱们就这么一个儿子, 要是养不好咱们后半辈子靠谁!”
许卫民掀开被子躺了上去, 背对着她。
许传根被拍着拍着睡着了, 张招娣把他放旁边,盖好被子。
张招娣吹了蜡烛,爬上床,掀开被子钻进去,往丈夫那边靠了靠,她有心讨丈夫欢心,手在许卫民身上摸索,摸到许卫民软塌塌的那一根,摸了半天也没见反应,许卫民心烦,转了个身,背对她。
许老太也抱怨着:“卫民越来越不像话了,自己媳妇也不管管好,一天到晚就知道眼红别人的,自己儿子是宝,别人孩子就不是宝了!”
许老头抽了口烟,瞥了她一眼,道:“老婆子,你现在倒是疼小囡疼得紧啊。”
许老太一噎,片刻道:“我也不是重男轻女,当初卫民媳妇生勤英的时候,我可半点没嫌弃,又生了个勤芬,我也没说啥,还不是卫民媳妇,要死要活的,一心只顾着要生儿子,两个姑娘也不管,大一点的勤英眼皮子浅,自私自利的,跟她娘一个模样,勤芬唯唯诺诺的,我瞧着就不欢喜。”
许老头没得话说,又是沉默地抽了一口烟,心里头却是在想卫民咋就变成这个样子,他四个儿子,老三给掉了,个个都是放养的,那个年代,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孩子都这么大的,卫国是老大,担子都在他身上,几个孩子都跟着卫国,卫军三岁就给掉了,卫民怎么就养成这样一个阴晴不定、好坏不分、好吃懒做的。
许老太在黑暗中翻了个身:“小囡委实招人疼,援朝媳妇是个聪明人,鸣鸣就被教的好,小囡也乖得很,以后找媳妇啊,我瞧得找读书明理的。”
许老头吹完烟,把烟杆子放好了,躺下来道:“找个时间把家分了得了,等援朝有长假了。这不清不楚地住在一起,现在是新时代,咱不能搞旧社会那一套。”
许老太没得反对,以后人越来越多了,这不分家挤在一块肯定不行的。
陈双回了房没能忍住,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
许愿呆了呆,她听不懂,但她可以看出妈妈被人欺负了,许愿伸出手,在她脸上摸,“麻,麻......”
许传鸣踮起脚,拉了拉陈双的手:“妈妈,你别哭,以后鸣鸣给妈妈和妹妹买好多新衣服。”
陈双一手抱着许愿,蹲下来,也抱住许传鸣,心里头安慰了许多,“妈妈没事,妈妈有你们......”
五月中旬的时候,许愿就八个月了,陈双发现她牙龈里冒白了,要开始长牙了,上一回许援朝带回来的炼乳已经快要没了,陈双满怀委屈地写了一份信,希望丈夫能快点回来一趟。
五月份的时候,中央下了文件,扩大家庭自主权,每家可以留一块地种种菜,和养一些家禽,品种不能超过两样,并且百分之五十要上交给国家。
即便是这样,也足够让人高兴的了,家家户户都开始分菜地,菜种子都是要每户自己买的,基本上都是选离家近的,现在房屋比较挤,矛盾也就比较大了,现在插秧插好了,基本上天天就是在吵这个。
许家选的快,直接选了屋子后面的一块空地,许老头觉得安全,没人偷,许家的后面没有人,也没什么人抢。
许老太买了两只鸡,一只公的一只母的,公的大了交给国家,母的下鸡蛋,这两只鸡就是家里头的命根子了,谁都得礼让三分。
小鸡刚来的时候,全家人都来围观,两只鸡躲在盆里瑟瑟发抖。
许愿也想看,这是她除了鸟以外,头一回见着别的动物,她不知道,因为饥荒,基本上能吃的都吃了,现在是六二年,才刚刚回复。
陈双把她放地上,手圈住她。
小鸡原本还瑟瑟发抖的,许愿一凑近,它们蹦哒蹦哒的,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叽叽叽叽......”
许愿伸手,小鸡也不怕。
许传根也要伸手去抓,小鸡吓得四处逃窜。
许愿第一次看到这么小的鸡,她们星球的鸡都是很大的,可以骑在身上的,而且也不是长这个样子,嘴巴还要大还要可怕,不像这个小鸡,好像很可爱。
“诶,这两只小鸡不怕小愿?你看一个劲往小愿那边走。”
“估计喜欢小孩子。”
两只鸡还小,就在后面弄个小围栏,给圈起来,勤英和勤芬每天就有了事情,喂鸡。
许援朝收到陈双的信时已经过了好几天,门卫的大爷中午吃饭的时候碰到他和他说有他的信,下了班,立即到门卫室去拿。
许援朝满怀激动地打开信,看到开头,心头就凉了一半,看到后面满是气愤,二话不说拿了钱和票就往外头跑,趁着供销社还没有关门,问有没有炼乳和糖,买了两罐炼乳和一小包糖,许援朝回去就找厂长请了两天的假,他本想多攒几天的假,好能在家里多呆几日,但现在他得赶紧回去了。
若不是天黑了,夜路不好走,许援朝都想连夜赶回去了。
天刚刚亮,许援朝就开始出发了,厂里的货车要去送货,他搭了一程,又走了一段路,很快就回村里了。
村里也都才刚起来,许老头听见外头敲门声,赶紧打开门,一看竟是许援朝,“援朝,你咋今天回来了?”
许援朝:“爹,我请了两天假,回来看看。”
许老头赶紧让他进来,拿个饼子给他,“这么早,肯定没吃早饭,先吃块饼。”
许援朝三下两下就解决了:“爹,我去看看孩子。”
许援朝到院子里去,陈双洗完脸要把水倒掉,吓了一跳,眼眶就红了,许援朝揽着她,接过她手里的盆,悄声说:“咱们回屋里说。”
陈双狠狠地锤了他几下。
许传鸣正在教许愿说哥哥。
“小愿,叫哥哥。”
“郭郭。”许愿已经可以说这种叠音词了。
“哥哥。”
“郭郭。”
听见开门的声音,许传鸣以为是陈双,却听见许援朝道:“叫爸爸。”
许传鸣惊喜地回头,站起来扑了上去:“爸爸!”
许援朝抱住他,轻轻松松给抱了起来:“又长高了重了。”
许传鸣搂着他,立即告状:“爸爸,有人骂妹妹是赔钱货!”
许援朝目光一冷,摸了摸他的头,“爸爸知道,所以爸爸回来给你们出气,鸣鸣有没有好好保护妈妈和妹妹?”
“有!”
许援朝和儿子亲昵了一番,让儿子去吃早饭,又抱起闺女,陈双泡了一杯炼乳,许援朝正想和闺女亲近亲近,就表示要来喂许愿。
许愿睁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许援朝像模像样地捞一勺吹一吹,然后放许愿嘴巴边上,许愿嘴巴小,要慢慢喝好几口,他一下子往里面灌,流出来的比吃进去的还要多,许愿还呛着了,“咳咳咳......”
陈双一把把他给扇开,抱过许愿,嫌弃地说:“让开,看你喂的。”一边说一边拍着许愿的背。
许援朝搓了搓手,讪笑:“这不是手生了嘛。”
陈双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等许愿不咳了,再继续喂她。
许援朝还是那个军用包,从包里拿出两罐炼乳,然后掏出一小包糖,放嘴里咬成两半,一半塞陈双嘴里,“媳妇,来吃点糖。”
“都多大了,还吃糖。”陈双好笑,还是含了进去。
“甜一甜,你受委屈了。你放心,咱们厂里的单位房快建好了,这一批房我应该轮得到一间,不确定多大,但肯定够咱们一家人住的,你再等等。”许援朝握住她的手。
陈双含着眼泪点点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嘴巴里的甜味兹到了心里头去。
许爱党心里头难受,想想一个曾经那枪的现在在掏粪,也是于心不忍,“我能帮就帮。”
兄弟两相互拍了拍肩膀。
过年的时候,陈双让许传鸣送些饭菜过去,柯华明很想说不用了,但许传鸣放下了就走,他只是怕害了这家人。
翻过年,刘燕子开始给许传光相看对象了,许援朝和陈双回城里去了。
知青们开始干活了,许爱党给他们分配了工作,也是按工分分配粮食,一开始还意得志满的知青们纷纷开始叫苦了。
张栋年纪大一些,还能熬,也是有些担当,安抚下面的小知青:“咱们是来接受中下农民再教育的,熬一熬......”
都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小伙子,第一次离家这么远,又吃尽了苦头,小伙子们咬咬牙,含着泪继续干下去。
小姑娘们眼泪汪汪,手磨破了,开始想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