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0、慰怀(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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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廿也是点头,“……便不是为了和珅,又何尝能不顾着十公主的体面去?毕竟当年十公主风光大嫁,额驸也是皇考为十公主所选,这便也是全了汗阿玛的体面去。”

皇帝欣慰笑笑,“何尝不是如此。若不是为了汗阿玛与和孝,丰绅殷德便因国孝期间服内生女,爷也早不饶了他去了。”

廿廿抬眸,望住皇上的眼睛,“就连和珅之子,皇上都能饶过,那汗阿玛留下的旁的老人儿呢?罪责远远比不上和珅之重的,且还能对皇上,对朝廷有用的人?”

皇上便微微眯了眼,“你说的是……?”

廿廿侧眸,莞尔轻笑,“苏楞额与阿明阿。他们也都是汗阿玛留给皇上的老人儿,一个是谙熟内务府事务,一个则是当年汗阿玛挑给皇上的哈哈珠子……借着十额驸这事儿,我倒也要替他们向皇上求个情。他们作为工部和内务府两边儿的官员,那书吏盗领内帑的事儿,他们两个的确是罪无旁贷,皇上怎么交刑部议罪都是应该的。”

“只是想想,若是皇上想要他们两个的命,那还不容易么?倒是他们两个好歹在内务府的事务熟稔,若是就这么去了,倒叫内务府里再重新培养个人才,颇不容易。倒不如求皇上开恩,再给他们个戴罪效力的机会,叫他们既能人尽其才,又能从此知道了谨慎,岂不两全其美去?”

皇帝静静望着廿廿,半晌缓缓而笑,“……爷是想到会有人替他们求情,只是没想到,竟然是你。”

皇帝掌心温热而又宽厚,将廿廿的手紧紧攥在里头。

廿廿垂眸而笑,“我哪里只是为了他们两个呢?我终究不过是想着,他们两个也都是汗阿玛留给皇上的老人儿啊。既然如丰绅殷德,皇上都能一再地给他机会去,那这样两个对皇上和朝廷尚且还有用处的人,皇上自也可再给他们效力的机会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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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皇上的旨意就传了下来:赏己革工部尚书苏楞额,圆明园六品苑丞;已革工部左侍郎阿明阿,八品笔帖式,在热河当差。

得了旨意,两位前总管内务府大臣,以内务府职官的身份,向内递牌子,谢皇后的恩典。廿廿知道,这是皇上将她为他们两个求情的口风,已然是放给了他们两个去。

因他们两个现在一个六品、一个八品,职分低微,已经没有了进内廷面见皇后的资格,故此廿廿没召见他们两个,只吩咐下去,叫他们好好当差,好自为之。

“主子觉着,皇上是以为谁会去给他们两个求情?”月柳瞧出主子有些高兴,这便凑着趣儿问。

廿廿含笑抬眸瞟她一眼,自不理睬她,只是垂眸继续看书去。还是五魁将话茬儿给拉了过去,“还能有谁?自然是二阿哥呗!”

月柳撅了撅嘴,“他们两个既都是二阿哥的人,那就等着二阿哥来替他们求情好了,主子又何苦要替二阿哥出这个头?”

廿廿这才又抬眸笑着瞟她一眼去,“你当真以为,二阿哥会到皇上跟前替他们求情去?”

月桂在旁看着,也抿嘴笑,“当年盛住几次三番出事,二阿哥都从来没为盛住求一回情去。那还是二阿哥的亲母舅啊,就更何况这二位只一位是二阿哥侧福晋的族人,另一位只是皇上的哈哈珠子呢。”

月柳撅嘴道,“二阿哥倒是一向都撇得清楚!那还是怕一旦求情了去,就会叫皇上知道这事儿怕是与他有干系,故此他怕连累了他自己去呗?”

廿廿偏首一笑,“舍车保帅,这也是古往今来一向的规矩。皇子里头,不光他会这么做,而是所有人都一直都这样做。便是他不想,他手下人也会拦着他去。若他因为这么电子小事儿就受了影响去,那他们那么多人、那么多年的谋划,岂不是都白费了?”

月柳忍不住道,“还是咱们三阿哥是真性情……二阿哥他,越发看不清了。”

月柳一时说完,众人都沉默下来。

倒还是月柳自己打破了沉默,“既然二阿哥不肯替他们两个求情,那就由得他们舍车保帅去呗!若是皇上就这么不用这两个人了,最好还叫刑部给治了罪去,这便也叫二阿哥失去了两个左膀右臂去,那日后自然也该收敛些儿了……主子又何苦替二阿哥捞回来这两个人去呢?”

廿廿将书放下,手肘撑着桌面儿,指尖抵住了额角,看着月柳微笑,却不答话。

月桂瞧见了,便含笑道,“我倒是与你想的不一样,我是觉着主子做得妙……这两个人的,毕竟都是内务府的老人儿了,更何况一个是星楼的族人,一个是皇上的哈哈珠子呢,都是有旧日情分的;况且这两位毕竟也都是先帝爷留给皇上的,故此皇上心下必定有些舍不下的。”

“再来说呢,既然咱们都知道他们全都是二阿哥的人,而二阿哥又必定不会为了她们两个到皇上跟前去求情,那主子替他们求了这个情去,就一来是全了先帝爷的体面,也顾全了皇上的旧日情分去,更是帮了二阿哥的忙去,且一下子变成了这两个人的救命恩人去!”

“便是以后这两人还要跟着二阿哥,难免还要做出算计咱们三阿哥、四阿哥的事儿来,那他们也得拍着良心,不得不有所收敛。否则皇上若是洞见了,又如何能饶得了她们去?”

“这便与其是生生叫二阿哥失去两个左膀右臂,还不如干脆就给打折了去。叫这两条胳膊啊,虽说还继续挂在二阿哥的肩膀头儿上,却再使不出从前那么大的劲儿来了,变成了半拉的摆设去,岂不更好?”

“否则啊,就算二阿哥缺了两个左膀右臂去,难道二阿哥身边儿还就这两条了不成?二阿哥跟前自然不缺人使,两条左膀右臂没了,自然有新的补上来,总数儿一样儿不带缺的。”

月柳这才恍然大悟,“那主子这般,实则算是四全其美了不是?!”她赶忙上前给廿廿半蹲一礼,“都是奴才脑袋慢,主子可白教了奴才这几年去!”

廿廿便笑,伸手拍了拍月柳的手去,“这也是各自有命吧,算不得什么脑袋快慢的。月桂是操心费神的命,你啊,你却是个不用操心的命……这么说起来,你的命倒比月桂好些去呢。”

一时众人都是笑了,月桂的眸光不知怎的,不自觉地飘向四喜那边去了一下儿。

却不成想,还是凌空撞上了他瞥来的视线,她便赶忙躲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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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赏还丰绅殷德公爵衔的第四日,丰绅殷德终是撒手西去。

皇上派英和带领以侍郎职,带领十名侍卫,往奠故固伦额驸丰绅殷德茶酒。赏银五千两治丧,照公爵衔赐恤。

仅仅比廿廿年长一岁,而比皇上年轻十五岁的和珅之子、固伦额驸,就这么结束了他这也曾煊赫无两,却也备受凄凉的一生去。

除了皇上派员前去赐茶酒之外,因十公主的缘故,也因为廿廿与丰绅殷德终究同是出于钮祜禄氏弘毅公家的同族之亲,故此廿廿也暗暗吩咐了叫绵忻一同去。

做出这样的安排,也有廿廿的思虑在里头:毕竟丰绅殷德是和珅之子,而当年和珅在宫中被擒,又是廿廿亲自带人动的手。若是叫绵恺去,一来绵恺是廿廿长子,年岁大些,不可不防备着和珅宅中尚有旧族或者旧部,想要借绵恺来生事。

况且绵恺的性子急,一见了那样的情势,倘若压不住火气,倒叫场面不好看。

再者绵恺的谙达是廿廿二弟和世泰,倘若绵恺莽撞,和世泰怕就又是最先受罚的那一个。

而绵忻呢,毕竟还是小孩儿,便是和珅旧族旧部的,又能拿一个小孩儿如何去?况且童言无忌,即便是绵忻当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去,一切都好开脱。

绵忻临去时,廿廿拉了小手嘱咐,“去了就站在你十姑母身边儿,起止都跟同一处,莫自己淘气,落了单去。”

绵忻抬眸望住廿廿,“额涅,三哥若是不去了的话,二哥是不是也会去?儿子与二哥同去,可好?”

廿廿含笑蹲下,轻轻拢住绵忻去,“好孩子,你说的有理。按说丰绅殷德是你姑父,你二哥也是当内侄儿的,便也应当去行个礼。这是你明白礼数,自是没错儿的。”

“只是呢,咱们是天家,便是一家子亲族的情谊,却也要让位于大是大非去。你姑父他毕竟是罪臣和珅之子,而你二哥又是你汗阿玛的长子,他去与不去,都牵涉颇大。不像你,你还是个小孩儿,便没有那么多的顾忌,故此啊,你替额涅去陪陪你十姑姑就好。”

绵忻认真点头,“儿子明白了,那儿子就先跟着英和大人一同去了。”

廿廿拍拍儿子的小脸蛋儿,“英和大人学问好,人也谨慎,你跟着他一起去,凡事多问问他,必定不会出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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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公主府,公主府的长史亲自来迎了绵忻与英和进内。

因为丰绅殷德的特殊身份,四阿哥绵忻过府来,事先并未声张,故此十公主预先也不知道。待得见英和进来行礼请安,却见了小小的绵忻跟随在畔,十公主又惊又喜,伸手直叫,“我的儿,你怎么来了?”

绵忻便三步两步奔进十公主怀里去,“姑母,侄儿是替汗阿玛和额涅来陪伴姑母的……”

丰绅殷德身故,十公主一向刚强,愣是不肯在众人眼前落泪。可是这一刻,柔软的小人儿在抱,她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这一生也不知该做何样的解读,不知算是万事顺遂,还是该叫命运多舛,她如今便也都不想再回头去细究。可是她却明白她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失去了她与丰绅殷德之间唯一的那个小阿哥……

一个女人活在世上,尤其是到了这个年岁,若没有自己的儿子,即便尊贵为固伦公主,却也总觉得没有了依靠去。她也曾好多次幻想过,倘若这时候她的那个小阿哥还活着,那她这会子便也不至于是这样的光景了吧?

而小小的绵忻就这样投奔进她的怀里来,叫她无法不想起自己那夭折了的儿子去。对于她来说,皇子的身份不稀罕,故此若是换作是二阿哥、三阿哥来,她心下还不至于这样大的波动去。反倒是小小的绵忻来,勾起了她心底最深的柔情去。

绵忻伸手替十公主擦泪,小声说,“来时额涅嘱咐了,叫侄儿就陪在姑母的身边儿,哪儿都不许去。姑母别哭,侄儿会一直陪着姑母的。”

叫这孩子这般一说,十公主就更是止不住了眼泪去。

“……亏你额涅有心,这会子肯舍了你出宫来陪着我。她总归是最知道我的,她知道我这会子最缺的是什么。”

十公主抬眸去看绵忻的眼睛,那独属于孩童的眼,清亮、透明,毫无遮掩,“只是,好孩子,这地儿可会叫你闷得慌去?”

毕竟是丧礼,小孩儿又怎么会喜欢呢?

绵忻却摇摇头,“侄儿是来陪姑母的,只要能守着姑母,旁的就都不要紧了。”

十公主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管将绵忻在怀里箍了又箍,落泪叹息道,“我啊,虽说也没见过你汗阿玛小前儿是什么样儿,可是从你皇玛法那儿听说了不少,我便觉着,你这孩儿偏是最像你汗阿玛小前儿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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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四月,春暖花开,有旧人去,也有新生来。

皇上赴万寿山广润祠祈雨回来,太医院便奏上了喜信儿来——如嫔有喜了。

皇上正为求雨而焦渴的心登时也是一震,这便急忙回到后宫,先去看廿廿。

廿廿笑着迎出来,“皇上已经得了喜信儿了吧?我是前儿就知道了,只是那会子皇上祈雨,打扰不得,这才今儿等皇上行完了礼,这便叫他们等着宫门口儿,等皇上一下马就知道了。”

皇帝握紧廿廿的手,“……她果然是有福气的。”

廿廿便笑,“可不。淳嫔和信嫔比她的日子还多些,却没能坐下胎来,倒是她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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