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站在原地注视着她的背影,却并没有出言挽留,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尹荷不知为何好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言行举止早已不复往日性情。她虽不知为何会如此,但直觉已经让她意识到不妙。
如今尹荷不能与自己同心,而小姐又偏偏听信她的话,看来在事态还没有完全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之前,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的好。
想到这里,王嬷嬷突然决定,既然小姐不去,那么便由自己来跑这一趟。
打定主意,她便立刻准备出府去淮王府。
王嬷嬷身为大小姐身边的人,平日里进入府邸也是十分寻常的事,所以并没有任何人起疑。
一路上她十分顺利的到了淮王府,为了以防意外,她并没有急着立刻上前,而是先在王府附近的一处街角仔细查看着王府正门的动,顺带再看一看是否有人跟着自己。
她如此谨慎小心,直到确认四周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这才准备上前。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一只手从背后将她的口鼻捂住,还不等她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何事,她就已经被人从身后拽入了巷子中。
她奋力的挣扎着,感觉到捂着自己口鼻的手掌上传来阵阵刺鼻的味道。不好,是迷药。
意识到这一点后,王嬷嬷更是奋力挣扎,但是她越是如此,药性发作的就更加迅速。很快四肢瘫软无力,慢慢连站立都无法支撑。
心知自己已落入别人的圈套之中,她却仍不甘心,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挣扎回头。即便是死,她也要看清到底是谁,也好死个明白。
而就在这时,身后的人似乎已经感觉到了她身上的药性发作,任何挣扎也不过是徒劳而已。那人竟松开了手,任由王嬷嬷摔在了地上。
身体因药性的发作已感觉不到疼痛,更多的是一阵麻木,王嬷嬷趴在地上,脸贴着地上的砖石,紧咬着药,挣扎的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双小巧的鸳鸯绣花绸缎粉面绣鞋,接着是黄色的裙摆,再往上是月白色的牡丹花暗纹窄袖衫,最后她的目光终于落到了对方的面容上。
不过在此之前,在看到那绣鞋和衣裙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是谁了。只是为什么呢?她为何要如此呢?王嬷嬷抬头看着眼前冷漠俯视着她的女子,只觉那表情格外的陌生,她用残存的力气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微弱的话:“尹荷,为什么……”
尹荷双眉一挑,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她突然抬起右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摸索着什么,最后竟从发髻捻起一撮如发丝般细小的细线,紧接着顺着这细线,她竟就这么活生生的从自己的脸上撕下一层皮来。
王嬷嬷吓了一跳,但意识却已经开始模糊,没有多余的力气再说别的话了。
她脸紧贴在地上,双手不住的抓放着,似仍想挣扎。极力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拼命不让自己睡去。
尹荷……不,那根本不是尹荷。
那是……那是……
……
她终于闭上了眼睛,再也撑不住了。
寂静幽深的巷子里,少女低头望着地上已昏迷不醒的嬷嬷,冷冷一“哼”,脸上更露出几分轻蔑之色,对着地上那已经什么都听不见的人,却仿佛自言自语般道:“真是个麻烦,都让你不要多管闲事了。”
就在刚才她撕下人皮面具的瞬间,王嬷嬷已经清楚的看到了她的脸,那并不是什么尹荷,而是她曾瞧见的跟在淮王爷身旁的那个少年,据小姐所说,那个少年叫阿容,也是“刺”中的一员,而且还是淮王爷的心腹,别看他小小年纪,身手却是十分了得。
此刻,阿容虽已摘下了面具,但仍穿着女子的绣鞋长裙,竖着单鬓的发髻。他的容貌原本就十分精致,加之皮肤白皙圣雪,乍一看,倒真是个少有的美人。
阿容俯视着地下,略微沉吟了片刻,最终又自言自语道:“没办法了,看来不得不先行动了。你就待在这里吧,待我先去杀了你们小姐再回来料理你。”他说完竟笑了起来,仿佛孩子在做着某种愉快的游戏一般,弯下身子扛着王嬷嬷将她放入一旁杂乱堆积的竹筐中,并将她藏在里面。
真搞不懂,为什么爷要对那个女人那么上心呢。
阿容心里嘟囔着,一边又重新戴上了人皮面具,变回了“尹荷”。其实若非他身手了得,从外表来看,他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
带着最容易让人毫无防备的天真,却又暗藏着利刃和毒药。
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虽然有了王嬷嬷这个意外,但是如今也已经排除了,现在再也没有人能干扰他,没有人能再拦住他杀了苏芮然。
把玩着暗藏在右手指缝中手指长度的指刀,这是一种十分独特的设计,刀身通过戒指固定在手指上,寻常不易发现。指刀刀锋极薄,但却能一刀瞬间隔开十层牛皮,十分锋利。
他一面走着,一面幻想着指刀划破对方喉咙时的场景。力道和刀口的尺寸都在他脑海中清晰呈现,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他自然清楚如何避开命脉。
比起杀人,对他而言,看着对方在惊恐的折磨中一点点流尽鲜血死去来得更有意思。
他也很想看看,能引起爷注意费心的女人,在面对死亡时又会是怎样的丑态。想到此,他竟激动的忍不住颤抖,真想快点看看,那一定很有趣。
他加快脚步,一路上畅通无阻,很快就回到相府,然后很快就回到了苏芮然的房间。
苏芮然房间的门还紧闭着,门外还有两个奴婢在廊下看守。看来这位大小姐还是同刚才一样,还在因为被爷利用而伤心欲绝,沉睡着不愿醒来。
其实她对爷也不过如此,男女之间本就没有什么真心可言,所谓的两情相悦,也不过是为了溢美自身的花言巧语而已。
他从来也不信,所以他要用自己的方式来证明给爷看,这个女人也不过是虚情假意中的一员而已。
所以他用自己擅长的易容术,特地导演了一场与鬼面有关的戏,先是伪装成那奴婢的样子,假装看到了鬼面受到了惊吓,接着再同尹荷调换了身份,通过自己的话来诱导苏芮然前往淮泉寺。而在那里上演的一切,也不过是他一手安排的一场好戏而已,所谓的双腿痊愈的淮王,也不过是他假扮而来。偏巧,这个女人看到这一切竟然没有丝毫怀疑。
想到此,他脸上不免浮现出一丝冷笑,看来她对爷所谓的情分,也不过如此。还不如自己想象中的牢固,可是爷为了她却受了那么重的伤,这是从前从不曾有过的事。
“姑娘,小姐还在里面睡着呢。”
他走到门前,门外看守的两个奴婢下意识拦住他。
他点了点头,一如既往道:“我知道了,你们两个去看看小姐的药好了没有,我在里面伺候就行了。”
“是。”两人听了尹荷的吩咐立刻依从,毫不怀疑。
等到那两个奴婢离开,阿容又以其他的理由牵走了附近的其它下人,这才推门而入。
这些时日,虽然是听从爷的吩咐潜藏在相府,但他明里暗里却始终在观察着苏芮然的动向,尤其是格外留心注意苏芮然身边的奴婢。所以如今他再来假扮,说话做事的方式才会这般不露马脚,也没引起任何人怀疑。
他不由得心生轻蔑,相府守卫也不过如此。
房中有些沉闷的感觉,却也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料的气息。四周的窗户都紧闭着,唯有南边的小窗露出一条半个指节宽的缝隙,不大不小。
他并不出声,只是缓步朝床边走去,甚至不可以收敛脚步的声音。
床头一双精致小巧的织金紫鸾流苏绣鞋鞋尖朝外的整齐摆放着,床头垂下的月白纱帐一直拖到地上,映衬着里面沉睡的人影,一动不动,虽有些模糊,但却可以肯定是睡着了。
阿容站在床边停了下来,左手拉住了纱帐,作势缓缓掀起,右手指刀从戒指里弹出,随着纱帐被掀起的瞬间,指刀出手,朝着纱帐中正沉睡着的女子的脖子上一指划下。
“再见了,苏大小姐。”他脸上带着轻蔑的笑,然就在指刀即将接触到对方的脖子时,他却陡然间看到了什么,脸色顿变,立刻慌忙收手,瞬间将指刀手回。
阿容反手一把扯下床头的纱帐,卸除眼前一切全部阻碍,再一次清楚的看清了躺在床中的人影。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一个人形大小的布偶。
怎么会这样……阿容惊讶不已,还不等回过神来,突然身上一麻,顿时站不稳一手撑地倒在地上。
阿容更是吃惊,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立刻一运内力才发现,身体中竟仿佛有一道屏障一样,让自己根本无法将内力给聚集到一起。他这才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中毒了。
怎么可能?到底是什么时候?
他猛然想起自己刚才进屋时闻到的香料的味道,虽然他乍一闻之下也没有分辨得出到底是什么,不过世上香料千千万万,加之味道清淡好闻,他也就放松了警惕,并不曾多留意。
没想到竟然会……
他盘膝而坐,再次试图用内力冲破束缚,但却几次无果。饶是如此,他依旧好不甘心,还想要再次尝试,而就在这时,却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我劝你最好不要逞强,否则血脉逆行冲破丹田,到时候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救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