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芮然瞧着她虽然表面上跟自己聊得十分畅快的样子,自己问什么她也都在回答,但是一旦涉及到要紧的地方,总是避重就轻说的含含糊糊的。加之苏芮然自己本身就问的隐晦,所以好几次就这么被她给混过去了。
苏芮然心想,若真想要从她口中打探到什么,看来也只能换个方法冒险一试了。想到此,她的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对如云道:“姑姑,有一件事我一直疑惑不解,今日想问一问姑姑,姑姑若是觉得问难可以不告诉我便是。”
如云瞧见她神色,顿时也意识到什么,很快收了一脸的笑意,对她道:“大小姐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便是,奴婢一定会知无不言的。”
“那么敢问姑姑,王爷的病为何会久治不愈?”
如云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却也是稍纵即逝,很快反问道:“大小姐何出此言?”
苏芮然回答:“姑姑不用紧张,我也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事实上我只是听说王爷的身子一向硬朗,而且王府也遍寻天下名医,加上皇上也赏赐了不少十分珍贵的药材。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见痊愈。”
如云略微迟疑了一下,环顾四周确定并没有人跟着,目光最终落到苏芮然身旁尹荷身上。
尹荷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按照这个情形她本该回避,可是一想到这里终究是德王妃,她到底还是担心小姐的安危,若是放任小姐这么单独在此和如云在一起,她又实在不能放心。可是到底该走该留呢?尹荷一时间为难了。而就在此时,只听苏芮然道:“姑姑不用担心,尹荷是自幼跟着我一起长大的,并不是外人。”
如云瞧了她一眼,虽然仍有顾虑,但是听着苏芮然的话已至此,于是也只能道:“好吧,既然大小姐都这么说了,我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不过这件事十分机密,还请大小姐代为保密。”
苏芮然点头道:“姑姑放心,我与尹荷一定会守口如瓶。”
听她如此说,如云这才总算放心下来。原本以为她要说的是何等重要的事,然而让苏芮然略觉失望的是,如云说的不过是今日德王醒来吐血后又昏迷的事,而且如云所说同南宫铭宣所说大致无异。
虽然这件事她早就从南宫铭宣那里听到过一次,但如云既告诉她,她也要装作第一次听见的样子,露出惊讶诧异的表情。然而很快,她便听到如云说:“王爷出事之后王妃十分着急,最初害怕是汤药出了问题,立刻将给王爷诊治的全部大夫都招来询问对峙。不过后来发现并非是诊脉有误或是药性相冲,只是这具体为何大夫们一时也说不上来。王妃便留了几个医术最高明的在王爷那里继续找出病因。”
苏芮然闻言心中略微有些惊讶,仔细追问道:“这么说王妃一开始是怀疑有人动了手脚了?”
如云脸色微变,忙道:“这话可不敢胡说。”但很快又凑了过来,低声对苏芮然道:“不过王妃的确是派人把屋中的所有东西都检查了一遍,也经大夫们一应查验过了,并没有问题。奴婢所能告诉的就只有这么多了,还请小姐见谅。”
“多谢姑姑告知。”苏芮然并没有再追问,如云虽没有明说,但她的话也再清楚不过了。不过当真是将屋中的所有东西都检查过了吗?那么要药熏之物也一并检查了吗?若是当真仔细查看过,那么又怎么会什么也查不出呢?
难不成南宫铭宣提前做了手脚吗?不过今日事发突然,他当真来得及吗?
“时候不早了,那么便让奴婢继续为小姐带路吧。”
她微微颔首道:“有劳姑姑了。”取下手上的翡翠戒指塞入如云的袖子里。
如云受宠若惊,连忙推脱,但苏芮然执意让她手下,加上那翡翠戒指通体通透,上面的绿也十分鲜亮,一看就是难得的上品。她虽在德王妃身旁伺候,见过的好东西不少,但这样好的东西倒是从没得过。虽然是在几番推诿后勉强收下,但心中却欢喜的很,脸上更是有掩不住的笑意,不禁对苏芮然道:“小姐如此客气,今后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差遣奴婢就是,奴婢一定会为小姐马首是瞻。”
“多谢姑姑美意,还请姑姑带路吧。”
“是。”
二人正准备离开,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个声音:“姐姐。”
众人相继回头,在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苏芮然想也没想就知道是谁。果然一回头,就瞧见苏嫣然一脸笑意的带着奴婢追了上来,仿佛刚才之事全然没发生过一样到了苏芮然身旁,对她道:“姐姐让我好找,姐姐也真是的,怎么自己一个人就先走了,也不先等等妹妹。”
苏芮然亦微笑道:“我以为妹妹还要留下陪王妃说话了,却不曾想竟这么快就追上了。”
苏嫣然闻言脸色微变,她自知对方话中的讽刺,然她却强忍着羞辱,笑容也有些僵持的说道:“姐姐就爱取笑我。”瞧着一旁的如云和尹荷,突然对她二人道:“你们先到旁边去等着,我有几句话要单独同姐姐说。”
尹荷不禁迟疑,刚想回绝,却听小姐道:“尹荷、如云姑姑,还请你们先行一步。”
“是。”如云最先应称,自从苏嫣然出现之后,她脸上的笑意顿时都消失不见了,转而换上了一副无可挑剔的平淡之色。她又分别朝着二位小姐扶了扶身子,毫不犹豫的先离开了。
尹荷坚持,虽仍有担心的望了小姐一眼,但最终却还是和如云一样行礼告退。
同样,与她一并离开的还有苏嫣然身旁的奴婢。
二人很快追上了如云的脚步,在如云的带领下绕了一圈,直到再瞧不见二位小姐也听不到她们说话为止,这才停了下来。
停下之后,三人又都是各自沉默,竟没有一句交谈。尹荷底头轻扯着自己的衣摆,用双手的两根实指在手中来回转动,想到小姐和二小姐单独在一起,便忍不住担心不已。
“好了,既已经叫退了下人,这里也没有外人了,妹妹有什么话也可以说了吧。”苏芮然直接了当,她可不想在苏嫣然身上多浪费一句话。
苏嫣然突然间眼泪就流了下来,声音恳求道:“姐姐,妹妹知道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一时糊涂,才做出这档子荒唐事来,还请姐姐念在我们多年的姐妹情分上,千万要饶恕妹妹啊。”
她说完,瞧见苏芮然依旧是一脸冷漠,没有半分动容的样子。她一咬牙,强忍着心中的屈辱,索性冲着苏芮然就这么跪了下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顺着脸庞不断滑落,一边哭一边道:“姐姐,都是我不好,妹妹已经诚心认错了,这一次妹妹也真的知道错了。姐姐若是不原谅我,我便在这里长跪不起。”
她知自己今日之事已成败局,既然已经没有了德王妃的信任,那么事到如今也只能先服软了。也只有看到自己这般姿态,苏芮然才会对自己略微放松警惕,不会那么急着对自己赶尽杀绝。
为了自己,也为了娘亲,更是为了日后的后报,忍受这一点屈辱也并不算什么。
何况她也想过了,这里是德王府,苏芮然不可能会让自己就在这儿一直跪着,她一定会原谅自己的。
果然没过多久,她便听见上方传来的声音:“妹妹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能向我行如此大礼呢?你快起来吧。”
她闻言心中一喜,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刚一开口道:“太好了,姐姐终于……”
然而她的话刚一说到这里,突然“啪”的一声,苏芮然一个巴掌重重落在她脸上。
苏嫣然惊呆了,张大着嘴巴,依旧还残留着泪痕的脸上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怎么会?她怎么敢……她半响没回过神来,始终不敢相信刚发生的事,而脸上红辣辣的疼痛提醒着她刚才并非是幻觉。
苏芮然脸上泛着如寒冰的冷漠,一字一句仿佛利刃般划过苏嫣然的耳朵:“嫣然,看来你又把我说过的话忘了,而我这一巴掌也恰好是替妹妹你长长记性。我曾说过我们既然是姐妹一场,那这里没有外人你便也无需再惺惺作态,而与我为敌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想必你还记得吧。”
苏嫣然脸上一变,脑海中又再度浮现出那血肉模糊的画面。同样是在这王府之中,那因为诬陷了苏芮然不成而被打八十大板丧命的奴婢。想到那恐怖血腥的画面,鼻子里仿佛还能闻到那血腥味一样,她胃里就不禁一阵翻江倒海,顿时也有些站不稳了,身子晃了几下,好在立刻扶住了一旁的大石头。却也还不等喘一口气,便立刻开始不停的干呕起来。
苏芮然瞧见她的模样,冷冷一笑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苏嫣然虽已经停止了干呕,但却还是靠着石头站在那里,愣愣出神。内心的屈辱和愤怒如同新封装待发酵的烈酒,在时间推移中越演越烈。直到苏芮然的背影完全消失不见,自己的贴身奴婢也赶了过来,她却依旧还一个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二小姐,你这是怎么了?”那奴婢瞧着她脸色不好,立刻关切询问,谁知才刚问了一句。突然苏嫣然一抬手,“啪”的一巴掌落在她的脸上,伴随着一声怒骂,“贱人!”
那奴婢一时间吓傻了,她何曾见过二小姐这样,吓得连眼泪都忘了流。
又过了一会儿,等到苏嫣然好不容易才稍微平复了一点暴怒的情绪。只见她紧握双拳,咬牙切齿道:“我们走,回去我要立刻去见爹爹。”
——苏芮然,我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让你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