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原先本不把王嬷嬷的话放在眼里,而此刻听闻她如此说,顿时慌了神,立刻变了脸色,对王嬷嬷道:“别,千万别,实不相瞒,奴才也并非刻意闯入,还请小姐息怒,奴才也是奉命替我家主子来邀小姐前去。”
王嬷嬷闻言,面色顿时缓和了一些。既是南宫铭宣相邀,那便不是什么特别严重要紧的事,害的她一开始还那样紧张,生怕又出了什么事。
然苏芮然却并不如此想,她原本就觉得有些奇怪,但现在听了这奴才的话却反倒觉得更奇怪了。
南宫铭宣相邀,昨晚他试图买通尹荷在自己面前说话,今日一早又派人前来。虽然自己昨晚就有意示意尹荷作他那边的内应,可是昨晚那么短的时间,南宫铭宣应该不可能再去见尹荷才是。而昨晚尹荷也一直待在房中养伤,并没有离开半步。
而今日一早他的人紧跟而至,那么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昨晚从一开始,南宫铭宣就没指望过尹荷可以真的请得动自己。可是如此一来,他昨晚买通尹荷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呢?难道只是为了混淆视听?这不太可能,她了解南宫铭宣,若没有相应的利益,他是绝对不会出手做任何事的。
何况即便暂不论他昨晚买通尹荷的目的,光是他如此精心的一系列安排,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就已经很让人头疼费解。何况在她看来,南宫铭宣可是远比严氏和苏嫣然还要城府深重的危险人物。
“苏小姐,苏小姐……”
瞧着她半响没有回应,对方终于忍不住开口唤了两声。
这两声才把她的意思从沉思中拉了出来,转头望去,只见王嬷嬷和那奴才都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看来两人都是在等着自己做决定了。
这么果断拒绝有些不妥,但就这么爽快答应是更不可能了,苏芮然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先从对方口中打探些消息,于是对那奴才道:“你说三爷邀我相见?”
那奴才点了点头。
“可有说在什么地方吗?”
那奴才立刻回答:“就在南边的那片小树林里。”
“所谓何事?”
“这个奴才当真不知,奴才只是奉命来邀小姐前去,其余的一概都不知道。”
……
果然,想从他口中问出什么并不容易,何况他最后一句,让自己完全都没办法再继续问下去了。不过苏芮然并没有轻易放弃,而是又道:“既然是三爷相邀,为何不光明正大让人来,还要让你先假装成我身边伺候的下人混进来?”
她本不想把这句话问出来,但对方再三回避,有些话自己若不明言,恐怕也不能从对方那里挖出些什么。
果然那奴才听闻此言顿时脸色一变,沉默了许久。
苏芮然并不着急,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子的靠背上,就这么不慌不忙的等着他开口。
那奴才见是躲不过了,又犹豫了好久,终于才又开口,对她道:“小姐切莫动怒,其实三爷如此安排也是为着小姐着想,若是就这么明目张胆让人来请小姐过去,恐怕让别有用心的人瞧去了,还反倒会有损小姐的名声。”
这个说法倒是合情合理,但是苏芮然却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而是道:“照你所言三爷的确是为我着想,可是如此偷偷摸摸的,若是让人看见了那才是解释不清楚呢。所以三爷若真有什么要紧的事,还请光明正大的让人来请吧,实在没必要如此躲躲藏藏的。”
那奴才一时语塞,竟也不知改如何应答。
苏芮然如此,也是为了激他一激,至少要逼迫他先说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见对方顿时说不出话来,她便不再等待,而是直接道:“既然如此,那么你就先回吧,记得替我回去回了三爷的话。嬷嬷,送客。”
“是小姐。”王嬷嬷停了吩咐,立刻过去,对那人道,“快走吧,小姐都已经发话了。”
那人欲言又止。
王嬷嬷又不禁催促道:“你还愣着干什么?一会儿让别人发现了可不好办了。”说完就伸手去拉他。
然而那人却一下子避开了王嬷嬷的手,脸上虽还有些犹豫,但却立刻对苏芮然道:“苏小姐,请再听奴才说一句话。”
苏芮然这才侧目,将目光又再度落在他身上,心里想,这下终于肯开口了吗?
她略微使了个眼色,王嬷嬷顿时会意,松开那奴才的手。
那奴才看了王嬷嬷一眼,眼中却闪过一丝警惕,对苏芮然道:“可否让奴才同小姐单独说几句话?”
王嬷嬷闻言本想告退,然而她告退的话还没说出口,却突然听苏芮然道:“这里没有外人,你要说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就是。”
然这一次那人却坚持道:“此事事关重大,奴才即便要说也只能说给小姐一人听。何况此事不光关系到小姐,同样也关系到德王府,还请小姐慎重考虑,屏退旁人。”
苏芮然原本打定主意是不让王嬷嬷出去的,但当听到“德王府”三个字,心中略微意识到什么,不禁蹙眉。的确,自己偷听到南宫诚和兰溪的对话,德王他们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前次是让南宫诚向皇上求亲,却不想竟被自己巧妙推诿,但是他们肯定不会就此罢休。
而且自己不光要小心他们,还要小心李贵妃那边。不过好在兰溪和南宫诚有染也是背着李贵妃,所以目前为止南溪那边还不会有太大的动作,这才是让她略微松一口气的地方,也好专心致志来应对严氏和德王府的事。何况严氏……那封信到目前为止也没有查出到底是送往何处的。也或许她们是想有意拖延,等自己放松了警惕之后再送出城去,不过王嬷嬷已经依照自己的吩咐,在城门处的各个关口安排上自己的人了,一旦有什么可疑人出现,他们就会立刻跟上去将对方抓起来。
想到此,她知此事的严重,冲王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退下。
此刻,屋中再没有旁人,苏芮然这才对那奴才道:“现在人都退出去了,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那奴才自行起身,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但苏芮然也并没有计较这么多。看着那奴才朝着自己走进了几步,她突然没来由心里有一丝警惕。好在那奴才在桌子前面停了下来,看样子只是想走近说话,以防被外人听了去,并没有其他的意图。
然而即便如此,苏芮然的警惕却并没有因此放松分毫,毕竟此时这屋中只余他们二人。
这时才听那人开口道:“苏小姐,其实自从那日之后,大公子和我们德王爷并没有放弃,一直在盘算着怎么说动皇上让你嫁入王府。但是苏小姐也应该明白,这其中的真正缘由。三爷虽有心想帮小姐,但是毕竟王府中还有一个德王爷在做主,三爷也是有些力不从心。”然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即便如此,三爷对小姐一片心意也是日月可鉴,所以三爷也不会因此不帮小姐。”
对方绕了那么多弯子,无非是在变着法子为南宫铭宣说好话。苏芮然心知肚明,但却并不揭穿,因为对方话中还藏着她急着想要知道的东西,那就是德王和南宫诚下一步究竟是如何盘算的,想来没有人会比成日待在德王身边出谋划策的南宫铭宣更清楚了。
可还不等苏芮然再问,便听那奴才又道:“不过苏小姐也是知道的,德王爷一直都是属意于大公子继任德王之位的,而且大公子也已经受封为世子。所以别看我们三爷表面上也同样被德王爷器重,但很多时候,德王爷和大公子商量事时都是避着三爷的,就比如苏小姐的事。所以德王爷和大公子下一步究竟是如何打算,我们三爷也并非完全知情。”
苏芮然微微点了点头,心知对方刚才一番话说的也是实情,这才道:“三爷能如此,我也算是领他这个情了,只是事既如此,三爷又为何要邀我前去呢?”
那奴才回答:“小姐切莫如此说,三爷既肯在此事上用心,那么便不会坐视不理。所有三爷这才想请小姐过去,暗中商量一下对策。”他很快又补充了一句:“虽然德王爷有意隐瞒,但是三爷也从大公子那里侧面打探到不少消息,所以还请小姐走着一趟……”
那奴才说完,目光不由得望向苏芮然,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的脸色。
苏芮然又沉默了一下,的确以南宫铭宣的聪明,要从南宫诚那里打探消息不难。可是他为何要这么帮自己呢?难道他对自己动情了吗?又或者是另一场利用?
除此之外,她再也想不到其它可能,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烦躁的情绪。
知道对方用心不良,原本她应该再随便寻个理由推脱,然而这一次,她却突然改变了主意,点了点头回答道:“好,我跟你同去。”
若真是利用,若他真是如前世一般估计重生,那么这一世,自己倒想看个清楚,他到底会如何。也想要看看,自己前世到底是如何落入这一步步的圈套之中,也想要自己更深刻的记住这一份屈辱。
王嬷嬷知道了这个消息立刻冲了进来,而此时,那奴才已经被苏芮然以更衣为由叫退在外。
王嬷嬷停在她身旁,看着她脱下身上的绫罗绸衣,顿时眉头紧皱成一个“川”字。
苏芮然忘了她一眼,同样望见她满面担忧,但却继续低下头,解着腰间的丝带,对她淡淡道:“嬷嬷你来了,快帮我换上这身奴婢的衣服吧,外面还有人在等着呢。”
王嬷嬷面有不解,但却终过来从她手中接过衣袋,替她系上,却依旧担忧道:“小姐真的要去吗?”她原本以为无论对方如何劝说,小姐都会一口咬定绝不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