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放晴了,却还带着半阴的云层,阳光艰难的从云的缝隙里漏出来一点。
今天的清溪镇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上午开始,镇上就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了两场,一次比一次燃放的鞭炮多,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是哪家办喜事呢。
可不是,还别说,谁看了都得误会,“龙山酒楼”门口,燃放过的鞭炮碎屑飞了一地,渐渐融化的雪地里,被鞭炮炸的一片泥泞不堪。
只是,热闹归热闹,人气却不旺,鞭炮的硝烟中,稀稀落落的也就十来个人围在“龙山酒楼”的门口,他们是临时来赴宴的。
请客的是谁呢?
站在门口,大喇喇,笑容满面,一派春风得意的样子,竟然是清溪镇计生办主任梅安良?
这家伙不是被镇纪委给请去了吗?说是送县里关着了啊,怎么就出来了呢?
原来,县纪委的红头文件下来时,梅安良(镇计生办),田卫龙(镇林业站),周红渠(周家畈村),龚大河(镇卫生院),等四人也就一并的被放了出来,恢复了自由。
从阶下之囚到平安落地,从心如死灰到喜出望外,地狱到天堂,戏剧性的一幕交织煎熬着他们,除了龚大河目瞪口呆,如一桶冰水浇头,其他人都喜笑颜开,手舞足蹈...没事了,老子没事了...哈哈。
昨天被释放出来后,安和县人民医院的院长何东旺便亲自出马接待梅安良一行,为他们摆宴压惊。
只是临到开席,却少了一个人,龚大河不见了,他一个人先走了,如此荒唐的处理结果,他怎么服气?可是不甘心,又能怎样呢?胳膊能拗得过大腿吗?冰冷的现实就是如此,不认也得认。
龚大河心灰意冷的坐中巴车走了。
其他三个人却是欣喜若狂啊,还以为一切玩完了呢,没想到时来运转,吉星高照,硬是生生的从监狱的门前溜哒了一圈又回来了,巨大的冲击,让三个人如云里雾里一般,直到晚上何东旺的宴请开席了,他们还在互相恭喜,暗道庆幸。
酒喝足了,事情的原委他们也就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梅安良不用说,他有何东旺,亲姐夫来的啊,不罩他罩谁?
“以后安生点,别惹事了,这次算是托了大人情,保的你...再有下回,你自己掂量啊...”虽说喝的是压惊洗尘的酒,何东旺还是免不了在席中要说教一番。
这回为了搭救这个小舅子,梅安良的姐姐,何东旺的老婆,天天在家唉声叹气,追着屁股后面催,一天要问八回的,何东旺没辙,硬是是豁出了全部的心力,人情便求到了他们医院的那个晋升不久的总务科科长,何芸莉头上。
何芸莉的事,整个医院就没有人比何东旺更清楚了。
对这个姿色靓丽的年轻少妇,何东旺一直垂涎三尺,只是他还没吃到嘴,平日里借着一些小机会揩揩油,打打擦边球,两下里彼此心照不宣的,何东旺本想放长线钓大鱼,心想迟早是要把这个少妇推倒的,不急在一时,他还想玩玩情调呢。
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一转眼,嘴边的肥肉跑人家碗里去了,快煮熟的鸭子飞了,吃了人家的菜...何东旺那个恼啊,没辙,何芸莉搭上的那条大腿太粗了,太壮了,何东旺不敢有任何妄念,推倒少妇的那份念想便成了臆想,埋在心底不能对人言。
好在人家何芸莉应承了他的请托,倒真没叫何东旺失望,枕头风啊,就是厉害,比法规强多了。
梅安良出来了,毫发无损,何东旺给老婆算是有了交待,只是他打心底是讨厌这个小舅子的,不学无术,就一社会上的二流子,青皮无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色。
借着喝酒的机会,何东旺便想着敲打敲打,死性不改的话,后面准还有祸事呢,难不成,老子要天天跟他屁股后面帮他擦屎吗?
“没事,以后保证没事,这不,有姐夫在吗?...怕啥?”梅安良果然前脚出来,转眼就忘了,不可一世的样子,气的何东旺恨不得上去就给他两耳刮子呢。
我咁尼孃,你以为安和县是你家吗?安和县是老子说话算数的地方吗?怕啥?你不怕,老子还怕呢...祸害啊,这,这玩意没救了,塔玛的,早知道,老子真不该去卖这个人情哦,人情债啊,难还呐,唉...
田卫龙和周红渠很是羡慕,梅安良这货有靠山啊,难怪塔玛的一点事没有...不过他们俩也不差,比一比,也没差到哪里去嘛。
他们走的向萍的路子,到底是钱好使,白花花的银钱撒出去,啥事不好办?啥事办不成?哼,不吃腥的猫,有吗?没见过。
只有周红渠不知道,除了向萍,黄锐敏也暗地里帮了他一把的,不然,够他尿一壶的,喝酒,怕是尿都没得喝。
吃罢了酒席,梅安良可坐不住了,他操起电话就打,“唔,是我...明天早上过来,对,到...五丰宾馆来接我们...”还是以前的口吻,还是以前的调调,倨傲无比,盛气凌人,梅安良是通知清溪镇计生办,他的司机,你主子要回去了,上来接我啊...
听的何东旺是皱眉不已,暗暗摇头,他也不知道,托人救这家伙到底是对还是错,脑子里有些短路,一片茫然。
老大要回来了,清溪镇计生办顿时就闹腾开了,哇,太牛比了啊,被纪委请去喝茶,关了那么些日子,听说是被双规的呢,竟然安然无恙,我靠,狠,太狠。
马上就有平日里亲近的心腹商议好了,必须隆重的接待主任重返工作岗位,去去晦气,更要让旁人瞧瞧,看清楚了,咱老大的能耐...以后都得记着,别不长眼。
这上午的第一轮爆竹就是在清溪镇计生办的大门口炸响的,梅安良的心腹们买了足足十挂万字头的鞭炮,噼里啪啦的响了十来分钟...反正又不要自己出钱,还能讨领导欢心,多好,何乐不为呢?
梅安良享受啊,腆着肚子似得胜回营的将军一样,频频招手,享受着围拢上来的亲信心腹们的问安致意,油腻的脸笑的像花一样,盛开在冬日的风里。
大手一挥,梅安良主意打定,走,去镇子上最好的饭馆“龙山酒楼”吃酒去。
众小厮们一听,立即得令,马上便有人骑着摩托车,不顾积雪才刚融化,路面还湿滑的很呢,便一歪一扭的跑去通知吴猴子,先张罗起来。
“去,把镇上的那些平日有交情的领导们都请去...唔,镇委会那边,算了,不请镇委会的...快去快去...”梅安良想了半天,下了第二道旨意,老子胡汉山又回来了,倒是叫你们好好看看我的能耐,哼。
此时,“龙山酒楼”门口,鞭炮的烟尘散尽,可是去请人的几个小厮,骑着摩托车都回来了,我靠尼妹的,竟然一个人都没请到?
梅安良的笑脸难看了起来,塔玛的,都什么东西,平日里吃老子喝老子的,还少了吗?今日邀约,竟然没一个人给面子?
预订了五桌,艹,凑一桌,全塔玛自己计生办的人啊...
云缝里漏出来的一点阳光又被云遮住了,天色有些阴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