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都在传,都在说这下子陈后嫡子回来了,自古立嫡立长,父皇这下子要把太子之位还给那上官建成……”孙煌宇最担心的,就是他不再是太子了。
这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一旦沾上,就欲罢不能,再也摆脱不了了。
一旦这上官建成的身份恢复,他不仅有儿子女儿,而且他还正当壮年,以后还能生更多的儿子,那样的话,皇位的争夺又多了障碍。
“太子哥哥,这件事母后自有定夺,您别担心,咱们一切听母后的。来,皇妹给你泡壶冰糖菊花茶定定神。”公主孙颜清安抚道,便起身泡茶去了。
“胡说八道!捕风捉影的事,谁在背后嚼舌根!太子之位本来就是你的!还什么还!”
皇后杨玉韵大怒,揉了揉太阳穴,扶着孙煌宇胳膊道:“走,咱们一起去见你父皇。这件事,不能这样不明不白!”
孙煌宇也是这样想的。
他点点头,跟着皇后杨玉韵一起来到顺宏帝的九龙殿。。
上官建成刚刚被宣召,要从偏殿去九龙殿的正殿。
几个人在门口遇到了,皇后杨玉韵上下打量了上官建成一眼,目光里是浓浓的憎恨和恶毒。
上官建成见是皇后和太子孙煌宇来了,下意识退了一步,习惯性躬身给他们行礼。
杨玉韵转身就带着孙煌宇进了正殿,上官建成只好跟在他们身后进去了。
殿内除了伺候的太监宫女,就只有顺宏帝和朱大丞相两个人。
“陛下,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姐姐突然多了个皇子?”皇后杨玉韵一进正殿,就换上哀戚惊讶的神情,很是端庄不解地问道。
孙煌宇很是恭敬地给顺宏帝行了礼,对朱大丞相也是深深躬身。
朱大丞相忙让开,道:“太子不必多礼。”
顺宏帝见皇后杨玉韵带着孙煌宇进来了,眼里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厌恶,不过他垂着眼帘,没有人看见他眼底的神情。
孙煌宇虽说是他的亲儿子,但这个皇子却是从出生就被皇后杨玉韵护在羽翼下宠大的,可谓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因此孙煌宇被养成了一副优柔寡断的妇人之性,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况且他与顺宏帝根本不亲近。
“煌宇,你扶你母后坐下。”顺宏帝温言说道,一边对朱大丞相招了招手,“将东临送来的证据,给皇后看看。”
又轻责朱大丞相:“你也是,当初这件事,就该早点让朕知晓,偷偷摸摸做什么?本是为了西昌国好,现在却是忠心变做了私心,纵然是好意,别人也很难领情。”
皇后杨玉韵一听说是东临送来的证据,心里立刻咯噔一下,明白一定是东临锦衣卫督主李夏出手了……
他一定是怨恨她不留余地,一定要张氏惨死,才不顾一切揭了上官建成的老底。
这样做,损害最大的明明是自己这个西昌国皇后的利益!
他就为了张樱雅那个贱人,连东临大事都能放下?!
皇后杨玉韵心里妒恨交加,捧着证据的手瑟瑟发抖,两腿跟着打战,有那么一瞬间,她都快要站不住了……
“母后?您先坐下吧。”孙煌宇忙扶着她坐了下来。
“父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孙煌宇看这殿内三人好像对这件事心知肚明,很是不解。
“当年,陈皇后难产,朕只以为那孩子没了。现在才知道,原来陈皇后当初请高人算命,知道这孩子如果养在宫里,就会夭折,只有养在宫外民间家里,才能养大,因此她托了朱大丞相帮这个忙。朕当初也是被国事弄得焦头烂额,忽略了陈皇后,才会有这样的结果。所幸上天垂怜,让我们父子得以团聚。”
顺宏帝说着,突然睁开有些浑浊的双目,看向了刚刚进殿的上官建成。
上官建成听得浑身发痒,心里高兴得不得了,闻言忙扑了上去,跪在地上,惊喜交加地道:“父皇?父皇?这是真的吗?!”
“这就叫上父皇了?”皇后杨玉韵忍不住冷嘲,“血脉还未验,宗室族谱还未上,你就敢叫父皇?!”
“……陛下息怒,皇后娘娘息怒,是草民一时激动忘形了。”上官建成忙改了口,很是谦卑地说道。
顺宏帝淡淡应了一声,吩咐道:“朱爱卿,带他去验血脉。”顿了顿,又道:“既然是要验血脉,叫上滢滢、小辰,还有煌宇和颜清,一起验。”
皇后杨玉韵忡然变色,恼道:“陛下,您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还要验煌宇、颜清的血脉?他们可都是从我肚子出生的,怎么还要验?您这么说,实在太过份了吧?”
“哦?朕是相信他们,以他们的血脉为标本来验上官建成一支血脉。这样不是最好的吗?”顺宏帝嗤笑一声,目光移到皇后杨玉韵身上。
那目光沉甸甸地,压得皇后杨玉韵心头一跳。
“陛下,您若要验,悉听尊便。只是无论怎样,您都挡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皇后杨玉韵心一横,挑衅似地看向顺宏帝。
顺宏帝连承认是自己安排上官建成出宫都不敢,怎么敢再去挑他们的刺?!
皇后杨玉韵的这番话,果然起了作用。
顺宏帝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了起来,面上还是淡淡地道:“皇后多虑了。你既然不想让他们验,也由得你。不过建成、滢滢和小辰的血脉,是非验不可。宗室那边,朱大丞相你要记得好好看着。”
朱大丞相躬身领命,带着上官建成倒退着出去了。
“陛下,臣妾只想知道,您让上官建成回宫认祖归宗,以后要怎么办?”皇后杨玉韵忍了怒气问道。
顺宏帝沉吟半晌,缓缓地道:“这件事,还在查证当中,等查证属实,再做计较。”
“好,那我们就拭目以待了。”皇后杨玉韵说完,拂袖而去。
孙煌宇想了想,还是对顺宏帝拱手道:“父皇,母后只是一时心急,您不要放在心上。”
“嗯。宇儿,你也不用担心。你们是亲兄弟,要亲善友爱才好。”顺宏帝温言抚慰了他几句,就挥手让他下去了。
没过几天,宗室验血脉的消息终于传到宫里,证明上官建成确实是陈皇后和顺宏帝的儿子,而上官滢滢和上官建成,又是上官建成和朱婉清的亲子亲女。
上官建成的玉牒立即收到宗室收藏起来,另外给上官滢滢和上官景辰也造了玉牒,收到皇室族谱。
这一番认祖归宗,江南上官家也是震动不已。
上官家的家主兼族长上官建行此时才明白这个三弟的真正来历。
当年他的三弟出生的时候,确实是因为病弱,养到了庄子上,没想到,已经暗中被人偷龙转凤了。
当然,这件事对他们上官家来说,绝对是好事,不是坏事。
所以他立即上书,表示恭喜皇帝和亲子相认,并且督促他们尽快认祖归宗。
这认祖归宗最重要的一件事,首先就是改名字。
上官这个姓肯定不能用了,恢复了“孙”这个姓氏。
上官建成改名为孙建成,上官滢滢便是孙滢滢,上官景辰是孙景辰。
又因他的陈后嫡子身份,顺宏帝马上封他为成王,封朱婉清为陈王妃,封滢滢为滢郡主,小辰为辰郡王。
同时将现在太子孙煌宇改封宝亲王,这样一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皇后这一边吃了大亏。
本来板上钉钉的皇位唯一继承人的身份都没有了,成了亲王,跟孙建成的成王平起平坐。
顺宏帝也给孙煌宇置了一处府邸搬离皇宫。
“母后,这是怎么回事?太子哥哥怎么就不住在宫里了?”孙颜清很惊讶。
从宫里被赶出来,这个落差可不是一般的大。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皇后杨玉韵叹了口气,“如果煌宇不出去,那上官建成他们一家子就要住进来,你们愿意吗?所以为了一碗水端平,大家索性都不住在宫里了。”
孙煌宇抿了抿唇,面色有些不好看。
他做了十几年的太子,今天却突然发现自己多了个哥哥,而且还夺去了他唯一继承人的位置!
二公主孙颜清忙劝道:“母后、哥哥,咱们别想那么多了。虽然我们是不能再住在宫里头,但是上官家那一大家子人也没有住在里面。东宫还空着,从这方面想,我们也没有什么难过的。再说,住在外面,其实比在宫里自在多了。”她一边说,一边对孙煌宇使眼色。
孙煌宇回过神,忙跟着她的话头道:“妹妹说得对,我们住在宫外,不比住在宫里差。”
皇后杨玉韵明知道顺宏帝这样下狠手,不过是揣摩到东临那边暂时无人给杨玉韵他们撑腰,才敢这样作践他们。
等她跟东临皇通了信,她要顺宏帝把他吐出来的话,再给她咽回去!
……
西昌国京城的上官府,一夜之间变成了成王府。
作为王府,首先要把大门改了制式,朱红的大门上九行门钉,一共七列六十三个。整座门楼看上去,有一般人家的一进宅院那么大了。
上官建成还不满足,总觉得他应该住到北城才算是合他的身份。
不过顺宏帝说,正在北城坊区给他建造新的王府,暂时先住在这里,等新王府建好了,再让他搬过去。
上官建成才罢了,安心在家里养伤,恨不得马上养好了伤,就可以去享受他人上人的地位了。
滢滢对自己身份的改变也很不自在。
她坐在屋里,看了看刚刚发下来的郡主礼服,走过去拎了外裳细看。
一拿到手,她就闻到一股很细微的辛甘味道,掩藏在密密的香氛里。
如果不是她上一世的医术功底,对药草的味道铭记在心,真是很难闻出来。
因为这辛甘的气味太过微弱,而且跟防虫的樟脑丸气味差不多。
不过她学这么久的功夫,嗅觉更加灵敏,这气味虽然难以分辨,但还是没有逃过她的注意。
她记得这股味道,它叫香脐子,又名麝香,可以祛风寒、辟秽浊,是药店的常用药。
但是它也有两种特别隐蔽的功能,一般的医书上都没有提及过,她的记性又好,所以发现了不同之处。
比如这麝香,除了作为常用药以外,还有避孕和堕胎之能。
如果将麝香作为熏香沾在衣服上,被人常年穿在身上,可是不得了。
男人用了这种香,按剂量和时间长短,最严重的可以终身不育。
女人长期用了这种香,没怀孕的可以避孕,怀了孕的可以堕胎。
滢滢心里一动,马上去把从内务府送来的所有衣裳、首饰、甚至是布匹绸缎都拿来细看。
一看之下,她发现特别是中衣,还有惯常用来做中衣的布料上,都用麝香处理过!
“不好!”滢滢马上将这些东西扔下,出缘雅堂,往小辰和朱婉清住的烟霞阁去。
她知道,除了她这里,小辰、朱婉清和她爹建成那里,也有从内务府发下来的布料和用具!
“娘!内务府送来的东西您都放哪里了?”滢滢急急忙忙来到朱婉清和小辰住的烟霞阁,撂开月洞门的帘子,走到暖阁里面。
朱婉清讶然回头,道:“怎么了?内务府送来的东西,我不是都命人给你送到缘雅堂去了吗?”还以为是滢滢没有拿到。
滢滢在暖阁里张望一眼,走到朱婉清身边坐下,伏在她耳边轻声道:“娘,刚才我在我那边的东西里发现有问题,所以来看看您这边有没有问题。”
“有问题?”朱婉清心里一动,“我都已经查过了啊?没有看出来有问题。你怎么看出来有问题的?”
“娘已经查过了?”滢滢也很惊讶,她事先一点都没有想过有问题,而那麝香也是偶尔发现的,所以才觉得意外。
按理说,内务府准备的东西,怎么会有这样致命的缺陷呢?
到底是顺宏帝不想他们一家人好过,还是……皇后娘娘。
滢滢直觉只有两个人能在内务府动手脚,一个是顺宏帝,另一个就是皇后娘娘。
朱婉清轻轻捻一捻她的手,拉着她坐下,低声道:“当然要查,我们一家突然冒了出来,而且一上来就夺了皇后那边的风头,皇后那边不动手才怪。所以我特别小心谨慎,送来的吃食直接扔了,用的东西也都找人验过毒,确信没有毒才分给你们。而且大部分东西我都另外锁到库房里去了,只有少部分东西送到你和小辰房里。因为你们现在身份不同了,有些东西是必须得用的,比如你们的郡主、郡王礼服,你头上戴的发饰,小辰的郡王挂饰,到了过节的时候,是必须要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