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曾翰笑笑:“真没想到,赵叔那么沉稳的一个人,心里一旦装了一个女人,也会像个毛头小子,什么都不顾。把一堆领导扔在那儿,自己就跑来接心爱的女人了。”
“情到深处,从来都不由人。”我叹了口气。
陆曾翰捏紧了我的手,眸子里的目光很灼热:“是,如今我也体会到了。那天,可怡开心得眸子里都是笑,像个小女生一样叽叽喳喳的,说实话,我没想到她也会有那么一面。之前对她的所有偏见,那一刻都烟消云散了,他们在我眼里,就像一对惹人羡慕的小情侣,腻歪着,互相依赖着,信任着。这种感情,让我很惊讶,也很向往。那种彼此间的投契、坚定,应该是恋人之间最好的模样。”
我抿唇笑了:“只要真心相爱,什么都是最好的模样。”
“是,看着笨蛋都觉得可爱。”陆曾翰看着我勾唇轻笑。
“别扯闲篇,接着说,后来呢?”我红着脸打断了他紧盯着我的目光。
“后来就回去了呗。”陆曾翰继续回忆着,“后来的几天,赵叔一直很忙,其实那时他应该已经是四面楚歌了,只是他隐藏得太好,而我对南城的情况又一无所知,所以没有察觉。有一天我们从外面吃饭回来,把车停在门口去便利店买了几瓶水,结果刚出来就有好几个人把我们围住了,其中一个为首的还拿出了枪指着赵叔,我当时伤还没好利索,手脚不灵便,就在那时,可怡忽然就扑了上去挡在了赵叔前面。”
我听得一身冷汗:“她受伤了吗?枪打出去了吗?”
“枪开了,不过赵叔的身手也很好,一把就把可怡护在了身后,电光火石之间,子弹从可怡的胳膊边擦过,她胳膊伤了。随后赵叔一脚就把那人踹在地了。我急忙把车门打开,我们快速上车开进了小区,那几个人想追进来,但小区的保安把他们挡在了外面。终于脱险了。”陆曾翰徐徐道来。
我听得胆战心惊,眼圈都红了:“姐姐怎么那么傻?她怎么这么不珍惜自己?”
“人在情急之下的动作骗不了人。”陆曾翰的声音温和而带着憧憬,“我不知道她之前和我说的为了留在赵叔身边雇人打他是什么情况,但是我亲眼见的这次,不是装的。就是完全忘了自己的奋不顾身。那么瘦小的身体,闪电一样冲在前面,勇敢得激烈,像一只冲进烈火里的蝴蝶。我被震住了,纵然是我,受过专业的训练,身手比她好了几百倍,和赵叔的感情也不是一般深厚,但在那种情况下,我也没法完全把自己祭出去。”
陆曾翰用了一个很严重的词,“祭”,是啊,用命去搏,不是祭是什么?我有些惭愧,我这辈子,也许都不会像姐姐那么勇敢:“你是不是很羡慕?”
陆曾翰细细想了想,随即摇头:“很震撼,但是不羡慕。说实话,对你姐姐,我是又敬又怕。越了解她,她骨子里的刚劲越吓人,不管不顾勇往直前,虽然是好的,但总是触目惊心。过刚易折,那时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担心。”
陆曾翰看了看我道:“你就很有意思了,和她完全不同。你闷不吭声,但心里有主意。凡事不激烈,但有底线,挺有意思的。”
“有什么意思?你不是暗暗骂我怂吧?”我有点心虚,比起姐姐,我软弱多了,我不仅才华不如姐姐,性格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姐姐是放在哪里都像珍珠似的闪光的性格,而我就是墙角默默无闻的野草。
“不是。”陆曾翰深看着我含笑,“就是很有意思,让人去猜,去琢磨,挠的心痒痒,总想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有时笨笨的,有时又聪明的让人叹服。柔里带刚,让人出其不意的惊喜,却不会害怕。和你一起,很舒服,很安心。我常常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都不会腻吧?每天都有新东西发掘。”
他简简单单几句话,让我心旌摇荡,我有那么好吗?我就像个丑小鸭,在他眼里竟然是有趣,惊喜?我的脸又开始烫,忙转移话题:“别说我,说姐姐。”
“遵命。”陆曾翰继续道,“从那事起,我知道这个房子很安全,因为后来那些人陆陆续续又来小区找过事,都无功而返。不过,可怡的胳膊受了伤,去医院处理了之后就打了绷带,这下好了,我和她两个病人每天在屋里闲坐着,就瞎聊。她和我说,她有个很漂亮的妹妹,以后可以介绍给我认识。我向她要照片,她死活不给。非说还得考验考验我,后来赵叔说,对我已经不错了,这个时候就交待了有妹妹,对赵叔都是关系非常密切之后才告诉他有个妹妹,这个妹妹是她的宝贝,轻易不会示人的。让他们这么一说,我还真挺好奇,就缠着非让她介绍。可怡没办法,就和我说,要把我的照片先给她妹妹看,如果她满意,就介绍,如果她不满意,就算了。”陆曾翰促狭地笑道,“看看,差点那时候就成了。”
我摇摇头:“可是姐姐没和我说过你。”
“大概是时间来不及了。”陆曾翰勾唇叹了口气,“那天她本来说给我拍照,但是我的脖子上的伤没好,就说等阵子,等伤好了再拍,免得吓到她的宝贝妹妹。”
“后来,过了几天,可怡的生日快到了。赵叔和我偷偷说,他想送可怡一件礼物,作为他们的定情信物。可怡之前念叨过DR的戒指,说结婚戒指就要那个牌子,一生只送一人,他很想满足可怡的愿望。但是他现在这个身份,如果用他的身份证去定,几百万的戒指,实打实是他的名字,纪委一查一个准儿。他问我有没有什么办法,我当时也是没过脑子,就随口和他说,我在部里执行任务,有好几个身份证,随便拿一个帮他定就好了。”陆曾翰叹了口气,“我当时没那根弦儿,或者说,赵叔在我心里的形象一直是非常正派,我压根没去想,他怎么能随随便便拿出几百万,纪委为什么会查他?只要当时稍微思考一下,就会想到,他已经被盯上了。都怪我。”
看着陆曾翰懊恼的神色,我只能紧紧抱紧了他的手,纵然他想到了又能怎么样呢?每个人都是多面性,在他眼里的赵黎川和在别人眼里的赵黎川也许早就大相径庭了。在他眼里,赵黎川耿直、公正,帮他抓住了杀害父母的凶手,可是真实的赵黎川,同时也做着和走私勾结牟利的事。人,是多么复杂的生物啊。即便陆曾翰知道这些,他能改变赵黎川吗?
半晌,我从柜子里拿出曾经看到的那个戒指:“所以,这个戒指是你帮着他给姐姐定的?”
“是。”陆曾翰说道,“反正也是假身份证,查不到。不过可怡那天很高兴,赵叔带着我们去一家私房菜馆吃了一顿很奢侈的晚宴。晚上回来,就睡了,半夜我闹肚子去厕所,发现厨房的灯亮着,我走过去,发现可怡自己在吃一碗面。我以为她晚上没吃饱,加上我闹完肚子也饿,就和她要了一碗面,就是你做的那种味道。她告诉我,以前每年她和妹妹的生日,她都会做一碗这种自创的清汤鸡蛋面作为长寿面。我知道,她只是想你了。可是她又不想打扰你。”
我的眼睛潮潮的,竭力咬住嘴唇,才不让眼泪滑落。在那些穷的日子里,姐姐总是想尽办法让我过的充盈。一碗鸡蛋面的生日,我们相对过了好多年,在清汤寡水里,有我们相依为命的幸福。
“你在她心里,真的很重要。”陆曾翰叹气道,“她吃面的样子,让人心很酸,怎么说呢?孤独,寂寞,又凄凉。好像只有那个时候的她,才是洗尽铅华真实的她,那一刻,我在想,真实的可怡,也许不想要五克拉的钻戒,只想安贫乐道,守着自己的妹妹、爱人,过着清清白白却快快乐乐的日子。”
我落泪了,是的,姐姐是这样的人。她何曾想穿着露着后背的礼服,到处招摇呢?如果不是为了爸爸为了我,她断然不会那样。
陆曾翰接着说道:“也许从那晚的面开始,她才真正对我放下了防备吧,再之后的几天,我和她聊,她也肯和我说你们小时候的事,讲你的蔫儿坏,讲她这么多年经历的一些事,虽然只是皮毛趣事,但对她来说也算不容易。后来,我脖子上的伤还是没好,她等不及,就给我画了那张人物油画,准备给你。结果被赵叔看到了,开玩笑说,给我都没画过,给这小子画。可怡索性玩心大发,直接英文写上了TOMYSWEET。赵叔只好干瞪眼,佯装生气。但我知道,他怎么会生气呢,看到她开心,赵叔从来只会更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