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然是交流到润江来的外地官员,吃饭就到局里的食堂。刚一进门,正好看到了也来就餐的政治部主任宋文和。
“宋主任,又在加班了吧。”陈浩然打了一声招呼。
宋文和一见来人,苦笑道:“陈局长,谁说不是呐。到了下班的时候,才发来传真,让我们明天上班之前报送材料过去。当官的动动嘴,当兵的跑断腿。”
“是诶。总说是要减少公文,越减越是多哦。”陈浩然理解的笑了笑。
他是从机关下派的官员,自然能够理解机关里的工作套路。
二人聊了没有几句,一起进了小餐厅。其他警察知道领导会有话要说,知趣的去了大餐厅。
“陈局长,被小丫头撞到了吧。”宋文和关切的问道。他的消息渠道,可不是一般的灵光。
听到这事,陈浩然有些不快的说:“机关的这些女警察,太不成体统呐。”
“陈局,你说的也是。一线的警察忙得连轴转,她们还在办公室里吹空调,拽得像大小姐似的。”
想到自己办公室的曹洋洋,宋文和就是一脑门子的不满。
听了这话,陈浩然心中忽有所动。手中的筷子,也在轻轻敲打着跟前的饭碗。
宋文和想要问话,见到如此情况,话到嘴边也咽了下去。
“宋主任,这帮小丫头既然是闲得无聊,不如就把她们送到一线去对付那帮咸猪手。”过了一会,陈浩然缓缓说出了自己的念头。
没等话音落地,宋文和就“嗤”的笑出声来:“陈局长,不是我拨你的凉水。沙滩上盖楼房,这不行呵。”
“老宋,此话怎么讲?”陈浩然平静的问道。
“陈局长,这都是一帮娇生惯养的羔羊。真的让她们去对付咸猪手,标准的是羊落猪手。”宋文和直言不讳的说。
陈浩然丢下手中的筷子,站起来说道:“宋主任,此言差矣。”
宋文和没有反驳,只是好奇的看着对方,等着进一步的解释。
“宋主任,拿破仑曾经说过,一头狮子带领的一群羊,可以打败一只羊带领的一群狮子。
如果狮子带头冲锋,那么群羊就会跟在他的后面,一起发动冲锋。
对方带头冲锋的羊,刚一看到对手是狮子,就会吓得转身而逃了。有了他这一逃,跟在它后面的狮群也会产生逃跑效应。
中国有句俗语,说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由此可见,这中间的道理是彼此相通的。”陈浩然阴沉沉的笑了起来。
听到笑声有点怪,宋文和瞟了一眼,若有所思地说:“陈局长,敢情你已经找到这头狮子了吧。”
陈局长低头俯在宋文和耳边,轻轻说了一句。然后问道:“你说,这是一头狮子吧。”
宋文和迟疑了一下,没有说话。
“宋主任,有问题吗?”陈浩然有些不悦的问道。
宋文和皱眉说:“陈局,如果让我们来安排,肯定会让局里警察误以为我们和老曹是一丘之貉。而且,老曹也不会答应让那人做领头的狮子。”
“呵呵,我们不出面,让老曹自己出手,不就行了嘛。”陈浩然胸有成竹的说。
宋文和有些不肯相信的说:“陈局,老曹可不是什么好算计的人哦。”
“宋主任,你只管按我说的方法去做。到了时候,山人自有妙计。”想通此中关节的陈浩然,顿时心情大好。
端起桌子上的饭碗,开心的吃喝起来。
一弯新月高高地挂在天空,在龙湖山庄投下淡淡的银光。四周是无边的寂静,树叶间没有一丝微风吹过。
心情沉重的张玉富,没有欣赏周围景致的兴趣。刚一下车,就匆匆忙忙地朝着当中那幢别墅走去。
巡夜的保安守在别墅门前,看到是罗家亲戚,还是先给主人打了一个电话才予以放行。
对这样的细节,张玉富已经无暇加以考虑。
今天下午,他已经去市局纪检监察那儿接受了调查。尽管自己再三掩饰,还是漏洞百出,无法自圆其说。
从纪检人员的说话态度中,张玉富觉察到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以前发生事情的时候,也曾接受过例行调查。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接待的态度上,都与今天有着截然不同的感觉。
特别是在询问的内容上,过去是三言两语,草草了事。
今天不同,那是和审查罪犯一个样,每个细节也不肯放过。
完了,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让他感觉绝望的原因,不仅仅是在纪检人员的身上。
放在以往,再大的风浪也不会皱一下眉头。这一次不同,这一次惹的是罗家少爷的女人。
想到这一点,张玉富就觉得寒毛直竖,胆颤心惊。
再想到罗家母子那天的疯狂劲儿,更是觉得毛骨悚然,心有余悸。
换作是其他事情,张玉富也许就不会再来龙湖山庄。只是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他不得不跑这一趟。
这事儿,找罗之谦求情,肯定是没谱儿的事。拣在这个时候过来,就是想在张雪曼跟前求个情。
家业做大之后的张雪曼,已经很少过问集团的具体事务。
除了每天上午会去集团大厦那儿的董事长办公室坐上一会之外,其余的时间都在外面进行交际。
许多项目的公关,也就在这所谓的交际过程中完成。
“大姐,大少爷,求求你们帮我一把吧。”刚一进门,张玉富就跪到了地毯上。
手中提的一个礼品盒,则是被小心地放在了膝盖前方。
“哎唷,玉富你这是干嘛呐。快起来,快起来。”张雪曼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上前来拉了一把。
虽说只是一个动作,并没有真的在拉,张玉富还是乖巧的站起身来。
顺手还将带来的礼品盒,放到沙发旁边的茶几上,乖巧地说:“大姐,这是小弟的一份心意。”
张玉富每次过来,总要带上一份礼品。
虽说现在的罗家已经是家大业大,并不在乎这么一点点礼物,张雪曼还是喜欢这么一种做法。
她要的不是礼品,而是一种高高在上,被人尊重的感觉。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罗之谦,一直都没有吭声。直到张玉富走到沙发旁边,也还是没有开口。
看到张玉富尴尬的站在那儿,张雪曼有些不悦地喊道:“之谦——”
听到妈妈的喊声,罗之谦这才面无表情地说:“哦,来了嘛,坐吧。”
为了方晓蕾的事情,张雪曼是发了大火。觉得象张玉富这样的人,如果再不接受一点教训,准会要吃上大亏。
弄得不好的话,就连自家都会要受到牵连。
本来以为,此事到此就算了结,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即使有人想要找什么麻烦,只要打上一个电话,也就能够大事化小,不了了之。
只是没有想得到,今天上午会出现了急转直下的局面。
新来的公安局长不仅是断然通过对张玉富、宣得利、吴强进行立案审查的决定,还当场让不肯执行决议的纪检书记郁明停职检查。
这种大刀阔斧的做法,让张雪曼觉察到有些不对头的味道。
联想到前两天省调查组到润江的事,也让张雪曼有了一种犯寒的感觉。
接到保安打来的电话,张雪曼当然明白张玉富的来意。
放在往日,只是举手之劳的小事件,也就会爽快的打上一个电话。
今天不同,润江城的风向有些不对头啊。
那位坐在办公室的吕芸副市长,糊里糊涂的对陈浩然进行打压,却不知道是被白克力和赵大康利用了一回。
张雪曼也在暗中猜疑,想不明白眼前这是刮的哪一边的风。
商界混久了以后,养成了不管做什么事都得衡量利益的习惯。
没有事的时候,张玉富是罗家的一条狗。到了要把主人拖下水的时候,就得好好思量一下。
这个忙,到底是帮,还是不帮?张雪曼也觉得有些头疼,坐在沙发上抽起了香烟。
看到主人一直都是沉默不语,把自己冷落在一旁,张玉富有点按捺不住的喊道:“大姐——”
“噢,噢。”张雪曼“噢”了两声,还是没有说话。
她的心中很是为难。
从大局上来说,如今的风向不明。即使打了招呼,新来的陈局长也不一定会给面子。
换作是其他的事情,还能让市领导出面。如今这事,不好说,真的不好说哟。
你这个张玉富,想找什么样的女人不行,干嘛要打方晓蕾的主意呢?
我可以不顾方家的世交之情,总得要顾儿女之情吧。
想到这儿,张雪曼叹了一口气:“玉富,你怎么就管不住自己呢?”
进了罗家门,张玉富就知道事情不妙。再听到这么一声叹气,更是清楚张雪曼心中想的是什么。
他重新跪倒在地,哀求道:“大姐,我知道错啦。不应该去动小方的心思,不应该让大少爷生气哟……”
张雪曼恨恨地瞪了一眼,没有作声。为一个看守所长打招呼,她有着足够的底气。
别说是局一级的官员,就是市一级的领导,也会尊称她一声“张总”、“张董事长”。
可眼前这风向不明的形势,哪能轻易出手!
“玉富,你别逼我。并非是我狠心,也并非是我不肯帮忙,眼前这形势,麻烦得狠哩。”张雪曼有些无可奈何地说。
“大姐,我知道你很为难。要不,你帮我给曹局长打个电话。我就不信,他会不给你这个面子!”张玉富帮助出主意说。
没等张雪曼接口,罗之谦就已经接上了话:“妈,这事你不要管。”
“罗少爷——”张玉富还想哀求几句。
罗之谦指着张玉富的鼻子说:“姓张的,你走吧,这事我们罗家不会插手。”
声音阴冷得很,听了以后让人觉得寒气扑面。
听到儿子如此无情的回答,张雪曼皱了一下眉头。轻轻摇了一下头,却没有说话。
怜悯地看了张玉富一眼,摇摇头负手上了二楼。
见到母亲走后,罗之谦上前一脚,踢翻跪在地上的张玉富,阴沉沉地说:“姓张的,你如果再不识相,看我不整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