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陆延康(1/1)

白棠觉得朱天机可能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是已经深陷泥潭, 劝他脱身。

也许对朱天机来说, 这就是一个围城, 他是困在里面想出去的人, 此刻赤脚站在墙头上, 俯视着城外的他。

把利弊分析地一清二楚, 而后对他伸出手,去还是不去, 决定权都取决于他自己的想法。

面前的那个青年瘦削的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漆黑的眼眸却没有一丝笑意,里面是全然的平静。

可是对白棠而言,凭他的实力, 这个世界上没有围城能够困住他, 就算遇到不可战胜的对手, 他都能随时离开这个世界, 轻松脱身。

白棠伸出手, 对朱天机道:“合作愉快。”

朱天机垂眸笑了笑, 握住了白棠的手, 轻声道:“合作愉快。”

“棠棠想吃棉花糖”和“圆圆的朱天机”联手在妖网的交易板块举行了拍卖会。

拍卖一个名额。

拥有此名额的妖怪, 能得到朱天机和白棠的一条龙渡雷劫服务。

这是面对妖界上层妖怪的服务,面对下面阶层普通的妖怪, 则是抽奖的方式。

每一个报名的妖怪要缴十妖币, 将由系统选出那位锦鲤。

拍卖和抽奖活动一年只举行两次, 妖网上两大顶尖流量联手举办的活动, 几乎吸引了全妖网的关注度,转发度高达两亿。

而且抽奖方式敛财的程度远远超过拍卖,因为不管是将要渡劫的、已经渡过劫的妖怪,都想要去抽奖。

单纯的……想见白棠一面。

第一位抽奖而抽出的妖怪渡劫过后,发的第一条动态,就是痛哭涕流地夸赞白棠的盛世美颜,大面积无意义的啊啊啊啊,还有那句“我感觉自己见到了天使”。

每个亲眼见过白棠真容的妖怪,最后无一例外都会成为白棠的颜粉。

坚定舔颜,一百年不动摇的那一种。

那是被世界赞誉的美貌。

除了拍下名额的妖怪,和抽奖抽中的妖怪,也会有找关系过来的妖怪。

比如白棠面前这只大象精,动物保护协会陆地部的副主席,熊力亮的提携人,座如歌的老友。

他看上去像是博学的长者,戴着眼镜,言行举止成熟稳重,他有着多个头衔,博物学家,动物权益保护主义者,言语极具煽动性的大演说家。

大象精是广泛出现在人类世界的妖怪,他精通二十五个人类国家的语言,在人类世界以动物保护者的身份举办过上千次演讲,每一次的演讲,大半的听众都会落下泪来。

白棠慕名去看过他演讲的视频,台上的老者温声讲述道:

“人类的孩子,我想告诉你,当你在妈妈的注视下呱呱坠地,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长成一个爱哭爱闹的小孩,要五六年时间。大象也一样,我们也要等到五六岁以后,才能完全脱离妈妈的哺乳。

当你坐在中学教室里,有一天情窦初开,开始留意隔壁班的女生。大象也和你一样,性成熟要等到十三四岁左右,

当你成年以后,迎来自己心爱的新娘,而很多大象的婚配年龄,也是15到20岁呢,并且还能一直长个子,直到二十五六岁,很羡慕吧。

在以后的日子,你养育子女,看着孩子慢慢长大;有一天你也会退休,逗着可爱的子孙;再后来,也许你会杵上拐棍,越走越慢……

而大象的平均寿命,也是在60-80岁。

你能想象吗,在大地上,没有任何动物能如此长久地陪伴你,和你度过一样的岁月。

只不过,你在世界的这一头,而大象在那头。”

当他讲到一整个象群被猎杀时,台下陷入了极深的沉寂中,所有人都静默不语,当他讲述小象被训练绘画时,揪心的画面通过寥寥数语,就生动地浮现在听者眼前……

大象精叫陆延康,他和白棠还有苏思远驱车去户外迎接雷劫,苏思远开车,白棠坐在副驾驶座上,而陆延康坐在后座。

在开车的过程中,陆延康和白棠轻声交谈,“我本来已经做好去象冢的准备,因为以我的身体,很难成功渡劫。”

“我还没有成精时,我所在的象群被人类猎杀,他们拿斧头砍掉族人的象牙,那个时候我不太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风从车窗吹了进来,陆延康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得零乱,他饱经沧桑的脸上浮现伤感的神情,“为什么象牙制品这么受人类追捧,如果人类喜欢一个种族,就要把它们的牙齿砍下来,那么没有任何一个种族愿意得到人类的喜欢。”

“我后来被抓到动物园里,他们将我关在极其狭小的笼中,小到我连抬头低头这样的动作都不能做到。”

“人类用牛钩来扎我身上最敏感的部位,在极致的痛苦中,我学会了倒立,骑车,打球,还有绘画。”

“那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阶段。我们的记忆力很好,所经历的一切痛苦,都不会遗忘。”

陆延康停顿了一下,从口袋中拿出一块叠得整齐的手帕,轻轻擦拭眼角,这个老人沉默地看向车窗外的天空。

那是即将迎来雷劫的天空,乌云密布,不见天日。

“我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处于抑郁的状态。”陆延康沙哑道:“我亲眼目睹了母亲倒在我的面前,巨大的泪珠从她的眼里滚落出来。”

“后来又被人类关在动物园中,人类所能做的罪恶的事情,会远远超出你的想象。其实不止是大象受到这样的迫害,还包括被逼成杀人鲸的虎鲸,以及在饲养员怀里拒绝呼吸,自杀的海豚……”

“我时常会觉得这个世界无比黑暗。”陆延康伸出苍老的手,指向昏暗的天空。

“可是后来,我的前辈告诉我,我不能就这样无声地倒在黑暗中。”

“因为在漫长的黑暗里,有无数不敢发声的、迷茫而无助的灵魂在游荡,我要做的事情,就是成为领导者,带领他们穿过长长的黑暗,也许黑暗是没有尽头的,我们终将成为赤手空拳孤身奋战的斗士,倒在无尽的黑暗中——”

“可是谁又说得准呢?或许下一步,我们迎来的就是曙光。”

陆延康笑了一下,他看向白棠,“就好像现在,我以为自己活不过今年,已经准备走到象冢中,对我死去的族人诉说我经历的一切。”

“那将会是冗长的叙述,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的族人很有耐心,他们会用鼻子温柔地抚摸我,对我说,孩子,别急,慢慢说,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

“然而如歌却告诉我,你的存在。他让我不要一心寻死,要对得起我的名字,延康,延年益寿,幸福安康。”

“我说,我并不是求死,我只是太累了,这一生漫长的跋涉对我来说太累了。我想要去象冢见见我的族人,见见我的母亲,擦去她眼角的泪水,躺在她的身边,和他们一起陷入漫长的沉睡。”

“如歌叹了一口气。”陆延康说着也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他说,黑暗中还有许多无家可归的灵魂,那些迷途的孩子在等待一位引路人。”

“所以我要带他们回家,所以我还不能倒下。”

白棠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陆陆续续接触到了其他动物保护协会的成员,听到了各种各样的故事,在某一天,他突然和苏思远说:“我想要加入动物保护协会。”

其实这个想法,在帮大象精渡完劫就有了,那日渡劫结束后,天空中下起了细雨,陆延康在昏暗中踽踽独行的身影不知为什么,印在白棠脑海里许久。

他想,如果一个领头人在最前面举起了火把,那么在黑暗中的其他人,是否也应该举着火把站出来?

如果黑暗中全是火把,那么到最后,火把将把黑暗照亮,他们不再需要寻找遥不可及的光明,因为他们已经成了光之所在。

哪怕他只是一位快穿者,终将离开这个世界,白棠也想在离开前,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

来感谢这个世界,感谢这个世界让他和苏思远相遇,和其它的妖怪们相遇。

彼时的苏思远正在办公,听到这句话,他合上笔记本,转头看向白棠,“你确定了吗?”男人的语气并没有几分意外,因为苏思远很了解白棠,他知道白棠的心很软,几个故事就能打动这个小妖怪的心。

苏思远的心门是紧闭的,里面却住了一位软心肠的小妖怪。

白棠肯定地点头,苏思远陪他办了申请手续,等正式入会的那一天,苏思远像是开玩笑般低声道:“棠棠,我也是保护动物,要不你顺便把我也一起保护了吧。”

白棠看了看四周,四下无人,于是他壮着胆子,飞快地亲了苏思远一下,“这是我给你盖的动物保护协会的章,”少年目光闪烁,低头小声道:“坏人看了就不敢来欺负你了。”

“那可不行。”苏思远指着自己被亲的地方,柔声道:“这个章不能给别人看到,我要把它藏起来,藏到只有我能看见的地方。”

啊,你看看这个苏先生,说话总是这么不正经。

白棠无奈地看着面前的苏先生,眼里带着一点撒娇般的指责,他就这样红着脸看了对方一会儿,败在了那双专注的琥珀色眼眸下。

白棠深吸了一口气,扑上去啾啾啾亲了好几口,给对方盖了一大堆的章,给对方戴满了军功章。

苏先生信奉礼尚往来,他捧起少年的脸蛋,啵啵啵盖章回去,少年的脸慢慢红了起来,红成了一只小番茄。

于是树懒先生就开心地捧着他的小番茄,一路啾啾啾啾咪着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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