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使们再等两天就可以看啦! 初愿净身高一米五九点四, 嗯, 事实上不算特别矮。
——如果没有参照物的话。
按她粗略的目测,走在她身旁的这个巨人, 大概是有一米八……二?
不知道了。反正对于一米七五以上的高度,她都不是很有概念。
但总之, 走在一个一米八几的巨人身边,原本就低于平均身高的小姑娘, 顿时就显得更矮了。再加上她穿的还厚,雪地靴红棉袄, 手里提着两袋大大的零食, 看上去就像是只拖着巨剑的萝莉战士。
江行烨垂眸瞥了她一眼, 小姑娘此刻正聚精会神地把塑料袋里的真知棒和mm豆翻出来, 塞进自己的衣服兜里,没半分钟, 肚子已经鼓起来一团。
他脑子里瞬间就蹦出了《猫和老鼠》里那只穿白尿布的小不点儿Tuffy。
走出百货店的大门, 初愿刚刚好把自己的糖果藏完。
今天是周末,陈叔叔的儿子不用上幼儿园,会和妈妈一起来找爸爸吃饭,这个点, 估摸着回到网吧刚好是吃午饭的时间, 要是被正在换牙的小孩儿看见袋子里的糖果,又是一场世界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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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货店的旁边就是一个公交车站, 去一中和回网吧, 刚好是坐同一路。
初愿仰起头:“姜戈, 你要坐公交吗?”
眉眼弯弯的,语气里还带着几分邀请,仿佛即将到来的49路公交车就是她开的。
少年倚着站牌,眼睛微眯,用一种奇异的眼神俯视着她。
“行吧。”
终于,在对方逐渐扬起的困惑和迷茫中,他点了点头,把视线投向前方金灿灿的路面,懒洋洋地,“坐公交就坐公交。”
这语气,似乎还很勉强的样子啊。
初愿以为他是被自己“胁迫”了不好意思推脱,连忙改口:“其实,你打车也可以的。”
但少年已经阖上眼睛休憩:“不用。月底了,生活不能过的太奢靡。”
也是哦。
从这里到一中,才起步路程的一半呢,打的好像是有点浪费。
而且这个点,公交车上也不会太拥挤,跟坐出租车没什么区别。
初愿主动且积极地为他找了个超合理的理由,就放下心来,低头继续整理自己的零食。
只有两个人的车站,不断响起塑料袋摩擦碰撞的声音。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江行烨反正是没心情休憩了,睁开眼,就看见小姑娘把这包零食丢进那个塑料袋里,又把那包零食丢进这个塑料袋里,反反复复,忙碌非常。
他挑挑眉:“我能冒昧问一句,你这是在干嘛吗?”
“我就,整理一下。”
小姑娘指了指右边的袋子:“这是能分给别人的。”
然后又指了指左边的袋子:“这是不能分给别人或者只能分一点点的。”
“分出来的意义是什么呢?”
“没有意义吗。”她拧了拧眉毛,“可是这样到时候不是就不会乱了吗?”
“到时候?”
“唔,就比如回家的路上忽然遇到了同学啊,到家后忽然有小朋友来家里玩呀,小朋友走后老师忽然来家访啦,老师家访完了之后楼上的邻居小孩忽然来借洗洁精了……到时候,不是就会很麻烦吗?”
“……”
啊,是挺麻烦的。
而且看她如此烦恼着的神情,十有八九就是真实经历。
那也......挺稀奇。
江行烨点点头:“仔细想想,是挺麻烦的,你做的对。”
“是吧,吃一堑长一智,我也是吃过无数亏,才总结出的这个经验呢。”
“那你挺厉害。”少年勾住唇表扬,“能总结出这种经验,不容易。”
……
初愿敏锐地感觉得,他并不是在真的表扬自己。
但是管它了。
人活在这个世上嘛,就是不能太深究这种东西,不然就是自寻烦恼。
她整理好自己的零食,又啃了会儿小鱼干,公交车还没来。
49路好像就是特别少,每次都要等很久很久。
初愿拿出手机,堂姐刚好给她发了条微信消息。
九点后的聊天记录里就六条。
初愿:姐,你真的没事哦?
堂姐姐瑾:嗯嗯,没事没事。
第三条是一张在教室里的自拍。
完好无损,脸上还带着笑。
堂姐姐瑾:我先上课了,下课跟你说哈~
初愿:嗯,好哒
然后十点四十五的时候。
堂姐姐瑾:愿愿,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江行烨啊?
江行烨?
初愿翻着眼睛思索了一下。
哦,那不就是之前许露露说过的那个什么少年退役的体育冠军嘛。
初愿:是你们学校的那个运动员吗?
初愿:我不认识呀。
现在这个时间点,对方应该是还在上课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回消息居然是秒回。
堂姐姐瑾:那陆肖维呢?
初愿比她更疑惑:陆肖伟是谁?
堂姐姐瑾:就是给邹鑫钰打电话的那个人。
堂姐姐瑾:你不认识他吗?
堂姐姐瑾:那他为什么会帮你打电话?
哦,那就是那个戴蓝色棒球帽东北口音超明显的男生喽。
初愿:这个事情稍微有点复杂
初愿:晚上我当面跟你说吧
堂姐姐瑾:也行
堂姐姐瑾:对了,你现在回到家了吗?
初愿:我出来买了点吃的,在等公交呢,马上就要回家啦
初愿:你快认真上课吧,等你放学我们再说
初愿:[拜拜]
对方就没有再回了。
她盯着屏幕上的消息记录发了会儿呆,最后还是没忍住,瞅向旁边倚着站牌闭目养神的少年。
少年虽然闭着眼,却似乎能感应到她的目光似的,没两秒钟就抬起眼皮,挑挑眉,漫不经心地回视她。
眼珠子黑漆漆的,淡漠又冷静。
“你……”
初愿觉得自己应该是要说些什么的,
“我……啊不是,他,对,他,那个帮忙打电话的人,他是叫陆肖维吗?”
江行烨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他是……哪个肖哪个维啊?”
“不肖子孙的肖,进退维谷的维。”
……哦。
这名字怎么取得,有点不吉利的感觉呢。
“那,他是东北人吗?”
男生静静地看着她,看了有半分多钟。
怎么说呢,初愿其实是没想在这个陆肖维上纠缠这么久的,但她大脑高速运转,根本就没来得及管嘴巴在说什么,一顺口就问了一溜乱七八糟的问题。
反应过来后,才亡羊补牢地拍了下脑门,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其实我就是……好奇。”
怎么看,都有种做贼心虚的苍白补救感。
江行烨移开视线,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她的说辞放在心上,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平淡:“祖籍黑龙江,上周三刚满十八,学习成绩一般,家庭条件还行,目前有个女朋友,但你放心,会分的。”
非常详细。
仿佛在打什么报告。
“……其实我也,没有这么好奇。”
“没事儿,看在你许的愿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份上,我不吝啬再给你一份馈赠。”
......哦。
那好的吧。
反正她觉得不管自己怎么解释对方都是不会相信的了。
小姑娘顿了顿,组织好措辞,换了个话题:“姜戈,你们平时,都干些什么呢?”
“什么干些什么?”
“就是比如说,不上课的时候,除了吃饭睡觉,打游戏,还做些什么呢?”
“做作业。”
“除了做作业呢?”
江行烨微挑眉,饶有兴趣地瞅着她:“那你觉得,除了吃饭睡觉,做作业,打游戏,还能做什么?”
“嗯,就比如,你们不......不,”她拧了下眉毛,小心翼翼地,“——不打架吗?”
“……”
小姑娘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偶尔打。”男生用手肘撑着车牌,语调慢悠悠的,“不过事实上那不算是打架,顶多就是几场武术交流,点到为止,比打场羽毛球还安全。”
“是吗?”
“是啊。”
初愿就安静了一会儿。
“那你们一中武术交流的标准是什么呢?”
“标准?”
“就假设有一天,小明跟你喜欢的女生表白了,你就会跟小明进行那个武术交流吗?”
江行烨拧起眉毛,盯着她,没说话。
“还有,你们一中武术交流的内容又是什么呢?是往小明身上泼墨水,让小明给你们写作业,剪掉小明的头发,还是叫小明在下雨天坐七八站公交车来给你们送伞,不小心把滚烫的热水洒在小明身上这种?”
莫名其妙,说着说着,好像忽然生气起来了似的,整个神情都变得异常愤慨。
然后过了半分钟——
“算了。”小姑娘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低垂的眉眼里流露出几分沮丧和无奈,“我就是随便乱说的,你不用理我。”
初愿对姜戈的感受有些矛盾。
一方面,认识他以来,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他做过什么不好的事,帮了自己那么多次,身世还特别的可怜。
但是另一方面呢,从今天上午的见闻来看,对方似乎也是那些“混的人”中的一员,甚至还是其中的领头,对校园暴力生理性的厌恶,让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她垂头丧气,几乎要把自己的膝盖盯穿的时候,旁边终于传来了熟悉的淡淡的嗓音:
“那是霸凌,不是打架。”
“啊?”
初愿呆愣愣地抬头。
男生用下巴点了点对面马路边正在互相撕咬的两只狗:“喏,这是打架。”
然后微顿,视线转了一圈,大概是没找到合适的参照物,直接迈腿走了过来,在小姑娘怔愣的目光中,伸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个暴栗。
而后按住她下意识要跳起来的身体,又敲了第二下。
第三下。
“这是霸凌。”
“……”
初愿被他按着肩膀无法动弹,脑门上还传来“咚”“咚”“咚”三下敲打,虽然不算特别疼,但真的快气死了。
她费劲地把脑袋抬起头,怒目而视。
却发现对方的目光已经落到了长椅上的零食袋里,蹙眉盯着里面放着的购物小票,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了?”
“我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
男生的表情太过严肃,胆小鬼初愿一下子就忘了愤怒,无比紧张起来。
修长的手指捡起零食袋里的一包辣条:“这个,一包13克,散买五毛钱两包,一块钱四包,52克,折合下来十块钱520克,也就是一斤多20克。”
“然、然后呢?”
“你称斤买一斤十块钱,还是做活动的优惠价。”
初愿瞪大眼睛:“也就是说!”
“你被骗了。”
......
他的小伙伴们倒还一如既往地来网咖打游戏,时不时用一种奇异的眼神偷看她,被她发现后轻轻一瞪,就像缩头乌龟一般立马低下头去,比掩耳盗铃还掩耳盗铃。
——这样的状态,他们锲而不舍地坚持了两个星期。
而在这两个星期里,他们的领头羊漫画小哥哥,却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初愿虽然因为失去了一位赏心悦目的灵感缪斯而感到失望,但其实心里更多的,是一种欣慰和喜悦。
毕竟不管怎么说,姜戈他都高三啦,再过半年就要高考了,现在正是最需要努力的时候。
而且他们家的情况那么复杂,沉迷网吧影响的并不仅仅是未来能读的大学,更攸关自身的身家和性命。
说不定姜戈同学听进去了她的话,现在正在认真地学习备考呢。
那当然没有空来网吧玩游戏啦。
初愿很乐观地为他找了个理由,就彻底把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
结果她刚把杂志合上,房门就被打开了。
爸爸从外面走进来,视线落在她桌面的杂志上,整个表情就是一沉。
“初愿!”
他拧眉肃脸,“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空看漫画?”
“……我作业都做完了。”
“那课外的呢?马上就要期末考了,人家都在用力跑,只有你还原地踏步!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你去学画画!”
初愿小声顶了一句嘴:“本来也不是你让我去学的。”
“初愿!”
她低下头,揪着杂志的纸页,没有再说话。
“画画什么时候不能画?”初父开始采取怀柔政策,叹息道,“等你上了大学,你就是整天画画,我也不管你。但是现在正是关键时候,初愿,就剩一年半了,最多这一年半苦一下……”
初愿低头鼓了鼓嘴,小小声的:“可是我想考的是美院。”
“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考美院。”
“……”
初父刚刚和缓的脸色顿时就变得阴沉起来。
在画画这个问题上,固执的父女俩谁都不肯退步。
于是一场还算平和的训导,瞬间就变成了场面激烈的争吵,吵到最后,还把初愿给吵哭了。
她缩到床上,把被子一盖,拒绝再跟父亲有任何交流。
然后……她就真的睡着了。
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父亲把她叫醒,说是班主任打电话过来,因为理科竞赛那边有位同学突发急病,空下来一个名额,希望初愿能够补上。
初愿才刚睡醒呢,梦做到一半,整个脑子都是懵的,迷迷糊糊地穿上衣服背上书包,就被父亲赶上了公交车。
她坐在椅子上,反应了整整一站,才听见自己肚子里发出的咕咕声。
这一反应,就再也忍不住了,饥饿的感觉铺天盖地,她看着窗外一家家闪过的餐厅,心想等下了车,一定要先去一中对面的全家买个菠萝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