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婚礼之后沈砚行和叶佳妤的婚礼开始正式提上日程了, 两个人着实兴奋了好一阵子。
叶佳妤拎着一根鸡毛掸子晃着,在延和居里走来走去, 昂着头, 像一只得意的小公鸡。
“这个是我的, 这个也是我的, 这个还是我的。”她手里的鸡毛掸子指指这个,又指指那个,差点就将博古架上一个洪武年间的青花松竹梅玉壶春瓶给打了下来。
沈砚行原本看着他满眼宠溺,还想跟她搭话来着,一见这架势, 吓得魂儿都飞了, 这要是打下来,非碎了不可。
他连忙急走两步到了叶佳妤身旁,伸手拦着她的腰把人往一旁拖去, 直到确定已经在安全范围之内, 这才松了口气。
“我的乖乖, 你小心点,要是砸下来了,可不是几百几千块这么简单。”沈砚行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忍不住长吁了口气。
江碧溶美目一瞪, 反手就是一鸡毛掸子抽在他大腿上, “都是我的东西, 你也是我的!”
沈砚行被冷不丁的打了一下, 疼得龇牙咧嘴, 回过神来就瞪着眼睛扑了上去,“阿渝你想谋杀亲夫啊?”
叶佳妤笑嘻嘻的,扔了手里的鸡毛掸子,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娇滴滴的问他:“沈砚行,我穿什么样的婚纱才好?”
“穿你喜欢的。”沈砚行满眼是笑,伸出两根指头掐着她的脸。
才刚刚捏住她脸上的肉,就又立刻松开了,低头亲了一下,还想再进一步亲热亲热。
结果还没开始呢,就被叶佳妤呼的推开了,“我在网上看到一个糖果盒,特别好看,我们订来做伴手礼用好不好?”
沈砚行愣了一下,见她兴致勃勃,不好说别的话来打击她,于是便同她一起对着电脑做起了攻略来。
两个人关起门来忙活了三四天,整理了一张纸,写满了要准备什么和注意事项,然后各自打电话回家去同家里报告进展。
结果没两分钟就又挂了电话,对着彼此叹了口气,“白费功夫。”
“没事,我们还有事做。”沈砚行摸摸她的头,笑意盈盈的道,“我们去拍婚纱照,中式和西式的各拍一套。”
叶佳妤眼珠子一转,兴致马上恢复了高昂,“好啊,一定特别好看,我们快去啊!”
原来两家的长辈在订婚礼后已经见了好几次面,都是为了商量两个孩子的婚礼。
原本是想让他们办一场中式婚礼,但后来想想,这样观礼时未免不伦不类,于是仍是按照现在的习俗,办一场西式婚礼。
至于婚礼的其他琐碎事,也不用小两口操心,叶瑞渊大包大揽的,将事情兜过去后又交给陈特助。
于是沈砚行和叶佳妤能做的,就只剩下挑礼服和拍婚纱照这一件事了。
因为沈砚行的突发奇想,所以婚纱照的拍摄有些麻烦,两个人先是去找合适的摄影师,还将木子期约了来当妆发师。又因为古代大婚礼服花样繁多,光是准备合适的衣服就已经折腾了近一个月。
不过拍出来的效果意外的好,红黑云纹朱雀刺绣拖尾罩衫在宫殿阶梯上铺开,喜庆又端重,叶佳妤头上的正凤口中含着圆润的南珠,一步一步,如足下生莲。
沈砚行握住她的手,和她并肩站在阶梯上回头望向镜头,突然之间觉得人生如此的奇妙。
遇见叶佳妤以前,他不知道自己会结婚,总觉得不会有一个人能忍受他的阴郁和心事重重。
可是在叶佳妤之后,他没有想过娶的不是她,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为了能够站在她的身旁,做出那么多的决定。
就像蝴蝶的翅膀,轻轻一煽动,就引起飓风。
他垂眼,看着风吹过时他们缠在一起的大袖衫袖口,那抹红既热烈,又郑重。
叶佳妤沉浸在欢喜里,提着裙摆从台阶上跑下来,在摄像机前看过照片之后,又爬进房车去换下一套衣服。
车子是跟林桐借的,里头就像一个小房间,既安全,又宽敞。
新上身的这套是明制的吉服,新娘装基本如命妇装束,戴凤冠,穿大红圆领袍,不用大衫,霞帔或用或不用,盖锦袱,束带,以传统祥云为底纹,有热闹喜庆祥和内在的寓意,用男装常服一般的圆领与仙鹤补子,吉祥幸福,外用霞帔,凤凰于飞,尽显贵气。
叶佳妤梳着狄髻,戴着金镶玉观音满池娇分心、镶宝石云形金掩鬓,并镶红宝莲花金簪和镶红宝金凤簪,两侧有珠玉流苏垂落,走动时轻轻晃动着,阳光照在她头上闪闪发光,一派的富贵繁华。
沈砚行换衣服比她容易得多,此时抱着一顶乌纱帽撩袍向她走来,红色的圆领袍衬得他满面红光。
她伸出手去,“我替你戴帽子。”
说着就拿过了他手里的帽子,沈砚行连忙微微跨立着弯曲膝盖,好迁就她的身高。
木子期递过来一副霞帔,“既然这样,你也替佳妤穿上这个罢。”
沈砚行抿嘴笑笑,接过霞帔来,替她仔细穿上,笑道:“挂上霞帔,你就是一品夫人了。”
“带上乌纱帽,你也是一品大员啦。”叶佳妤眉开眼笑的和他互相恭维,来了一次商业互吹。
拍照的摄影师是康凯帮忙找来的,他也在,趁着这机会把两个人互相穿戴的一幕拍了下来,回头传到了微博上,所有人都分享到了这种喜悦。
拍完古装婚照,隔了快一个星期,沈砚行和叶佳妤才又拍西式的婚纱照。
这次是特地去意大利拍的,叶昭仪早早就在庄园上下布置,将园丁们折腾得苦不堪言,却又个个都喜气洋洋。
有客人来访,问起李太太为什么这个高兴,她总要拉着人家解释,“我们家小姑娘来玩呢,拍婚纱照,哎呀我家女婿很厉害的,也很好看,到时候请你们吃饭啊。”
她不厌其烦的讲,所有人都知道了李氏庄园即将迎来一对幸福的准新人。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李卓才发现,自己的太太跟她的小侄女儿实在是太像了,高兴起来恨不得天下皆知。
意大利的景色很好,米兰大教堂哥特式的尖塔搭配巴洛克风格的雕饰,自上而下,极尽奢华,教堂顶端尊奉的镀金圣母雕像静默的俯瞰着进出的人群。
叶佳妤穿着一件纯手工缝制的重磅真丝缎面露背婚纱,有着长长的拖尾,看起来简洁又大方。
婚纱的简单意外衬出了她头上那顶由蓝宝石、钻石和珍珠镶嵌而成的公主冠,沈砚行望着她明亮的双眼,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她在婚礼上盛装华服向自己走来的模样。
从意大利回来没过两天,叶佳妤的母亲周蕙突然造访延和居,拎着一个大袋子,“喏,请柬,爷爷说有些要你们自己写才算有诚意,我就给你们送来了。”
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来,继续道:“这是两家人合计过后要请的亲戚朋友,你们这边要请谁都算好数没有?”
叶佳妤愣了一下,她完全忘了这件事,连忙道:“我现在马上确认!”
“你呀,过两年就当妈啦,还这样冒冒失失,别生个孩子跟你一样傻才好。”周蕙见她做事没成算,忍不住念叨了几句。
等她走后,叶佳妤跟沈砚行一起去了书房,把书桌整理了出来,准备开始写请柬。
沈砚行磨了墨,准备了两支小楷笔,然后向叶佳妤张了张手,“阿渝来,我们一起写。”
叶佳妤走了过去,顺从的坐在他大腿上,嘟囔着埋怨,“妈妈刚才批评我了,好没面子的。”
“在我面前你要面子做什么,你什么样我没见过。”沈砚行哭笑不得,用下巴磕了一下她的肩膀。
红色信封一样的请柬打开,穿着红色礼服的新娘和黑色西装的新郎共同握着一束百合花深情凝望着。
尽管只是印刷在纸上的小人,沈砚行还是不由自主的代入了自己和叶佳妤的眉眼,忍不住盯着看了许久。
直到叶佳妤催促道:“快写快写,好多哦。”
他回过身来,握着叶佳妤的手,用笔蘸了蘸墨,在空缺的姓名栏里郑重的填上:“新娘:叶佳妤,新郎:沈砚行。”
一股前所未有的仪式感油然而生,直到这一刻,他才真的觉得自己要娶到怀里这个姑娘了。
而更多的仪式感还在婚礼,整个H城没人不知道叶家要嫁女了。
因着叶沈两家的关系,来宾遍布政商文教等行业,是另一种程度上的星光熠熠。
伴娘是孟孟,杨洛结婚了,所以没法当伴娘,叶佳妤也不要伴娘团,有一个就够了,其他全是堵门的姐们团。
沈砚行原本想让他大哥当伴郎,都要订礼服了,被叶佳妤提醒了一句:“你哥当伴郎,我是不是得请容医生当伴娘才好,可是她好忙的,都没有空回我信息。”
他立刻就改了主意,转而去问辜俸清和冯薪,“你们俩谁抽个空给我撑下场面?”
“我们都有伴儿了,拆开当伴郎不好罢?”辜俸清心里得意,偏又要端架子。
“少来这套,你们要是能领证我就不找你们了。”沈砚行摆了摆手,得意的望着他们俩。
最后还是冯薪当了伴郎,概因辜俸清就算穿了礼服也还是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不够活泼,喜庆不起来。
“有什么办法,人民公仆就是这气势嘛。”辜俸清觉得自己快要被冤死了。
不管怎么样,婚礼的日子还是来了,在秋高气爽的好日子里。
宴席摆在叶氏旗下的一家星级酒店里,早早就张灯结彩起来,陈特助严阵以待,四处督促着工作人员做着最后的检查。
在去酒店之前,先要过接亲这一关。叶家的院子本来还挺宽敞的,被热闹的人群一挤,看着小了不少。
沈砚行是又念诗又唱歌儿,还做了俯卧撑,又散了不少红包,这才将穿着大红秀禾服的新娘子从闺房迎了出来。
到了客厅,按礼要先向长辈磕头敬茶,如今磕头不必了,敬茶还是要做的。
叶瑞清摆好了蒲团,由叶昭仪捧着红木茶盘,沈砚行和叶佳妤给长辈敬茶,沈砚行还得改口,往日的老爷子得叫爷爷,叔叔得叫爸爸,从前的老师如今成了他的另一位妈妈。
人生里就这样多了几位至亲。
沈砚行口袋里塞着长辈们给的红包,抱着叶佳妤从门口的红毯走出去,红毯很长,一直绵延到门外车前,又很短,不过几分钟就走到了尽头。
车子开出去,叶佳妤回头从后车窗望向家门,父母搀扶着老祖父正对着她挥手。
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直到这时,她才真的感觉到,自己从这个住了二十多年的家离开了。
像长大的雄鹰,离开巢穴,去往外面的天地。
沈砚行搂着她,替她抿干眼泪,“别哭,阿渝,别哭,明天我们就回来。”
“傻子,要三朝才能回门的。”叶佳妤破涕而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胸口。
沈砚行讷讷,“哦……那以后我们多回来。”
进了沈家,倒又没眼泪了,连一点离别的伤感都不会有,到处是喜气洋洋的笑脸。
这回是叶佳妤改口领红包,又歇了歇,补了妆,这才浩浩荡荡的往酒店去。
进了酒店之后两个人就分开了,各自去换礼服,待到吉时,才各自从休息室出发。
宴厅厚重的大门被打开,吱呀的一声,在安静的环境里尤其明显,仿佛是开启了新的岁月。
叶佳妤头上罩着白纱,头冠的蓝宝石在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她一手挽着父亲的胳膊,一手拿着一束白色马蹄莲做的手捧花。
真丝缎面的婚纱散发着柔和的光,衬得她整个人都是柔软的,长长拖尾在地毯上划过,简洁、隆重又端庄雅致,有一种极端的浪漫。
沈砚行噙着泪从叶庭生手里接过他的妻子,听见婚礼司仪问他:“新郎,你是否愿意娶新娘为妻,按照长者的教训与她同住,在长者面前和她结为一体,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於她,直到离开世界?”
“我愿意。”他的眼底潮热闷涨,突然就想起被关在地下室的那些日夜,他凭什么能活下来?
不过是想到还欠她一场盛大的婚礼罢了。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叶佳妤是他的,沈太太,余生还请你多指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