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欧汀说:“这件事背后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跟你其实完全没有关系。无论前妻是谁, 在哪里,他们讨不讨厌她,都不会影响到你的地位。”
“我不是担心这个。”
“那你在担心什么?”
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娶宿主啊。
慕轻杨看着他, 没说话, 因为知道问了也白问。
顾欧汀拿着睡衣走进浴室, 十多分钟后出来,身体带着湿润的凉意。
二人躺在被窝里, 慕轻杨习以为常地保持着十公分的距离,努力忽视他的存在。
奈何嗅觉太好,他身上的清香随着气息, 一阵阵朝她扑来, 令她辗转反侧,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问题。
“你爱我吗?”
几天之前,对方给她的感觉还是搭伙过日子,无需感情的存在。
可是爷爷奶奶一回来,家庭气息瞬间暴涨,让她切切实实地感受到, 他们是夫妻。
她没有忘记自己虎妖的身份, 与人类组成家庭,对她来说是陌生又危险的, 因此她真的很想知道, 顾欧汀到底是因为喜欢宿主才跟她结婚, 亦或是其他原因。
灯已经关了, 顾欧汀在黑暗中沉默良久。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当初之所以找上你,是因为安安需要一个新的妈妈,而你需要一个躲避风雨的港湾。”
商人无利不起早,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他不爱宿主,这对慕轻杨来说是件好事,起码将来走的时候干脆利落,无需顾及。
可是心里怎么那么闷得慌?
她不再说话了,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很快进入梦乡。
顾欧汀却一直睁着眼睛,直到身边响起规律的呼吸声,他才转过头,看着她月色下柔和的轮廓,轻轻说了一句。
“不过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慕轻杨睡得很沉,没听见。
顾欧汀勾了勾嘴角,正过脸,很快也睡着了。
大概凌晨六点,他被一阵瘙痒唤醒,像有人拿着个鸡毛掸子在他鼻子上扫来扫去。
他下意识一把抓住,睁开眼睛,看见的却不是鸡毛掸子,而是一条……有黑色斑纹的白毛大尾巴???
顾欧汀低呼一声,双手摆出防备姿态。
慕轻杨瞬间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的同时收起了尾巴,搂着被子震惊地问:“怎么了?”
顾欧汀揉揉眼睛仔细寻找,可是明明就在眼前的东西,突然之间消失了,并且无迹可寻。
慕轻杨心脏狂跳,屏住呼吸,故作关切地问: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梦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吗?”
顾欧汀一动不动,半晌后才用手背按着额头,深吸一口气,缓缓躺下。
“大概是吧,不然的话……实在没办法解释。”
慕轻杨松了口气,轻声笑道:“原来你这样的人也会做噩梦。”
顾欧汀没接话,躺了片刻,骤然起身。
“今天工作很多,我先去公司了。”
这么早?外面天都没全亮。
慕轻杨有些惊讶,不过没说什么,等他的车声响起后,才揪出尾巴,弹了又弹。
太不乖了,总在她睡觉的时候偷偷溜出来!
黑色豪车在清晨空旷的道路上平稳行驶,前前后后只看得到清洁工橘黄色的身影,正在清扫整个城市。
陈铭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打出一个哈欠,连忙道歉。
“对不起顾先生,我喝杯咖啡就不困了,绝对不会影响工作的。”
顾欧汀眼神复杂地看着窗外,忽然问:
“你对于道士或法师有没有了解?”
“这个还真没有。”陈铭诧异地看着后视镜里的他,“您怎么突然对道士感兴趣?”
顾欧汀没回答,冷冷地吩咐他,“你想办法联系国内最厉害的道士或法师,如果是能捉妖除鬼的能人异士也可以,越快越好。”
他严肃的样子让陈铭绷紧了心弦,仍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联系那些人,但是情不自禁地跟着认真起来。
“好的,顾先生放心。”
顾欧汀没再说话,侧脸看着窗外,树木和房屋飞逝而过,恍惚之间,他又看到了那条黑白相间的粗长尾巴。
绝对不是幻觉,他从来没有出现过幻觉。
寻找法师的工作悄然进行着,身在顾家的慕轻杨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她坐在床上对着自己的尾巴批判了一个多小时,佣人来敲门,说早餐已经做好了,爷爷奶奶喊她下去吃。
根据她以前闲得发慌时,看过的许多电视连续剧分析,婆婆最讨厌懒儿媳了,诸如赖床、不叠被、不洗碗等,都会被拉出来责备一番。
说不定昨天只是因为刚见面,所以他们才对她那么好,现在熟悉了,顾欧汀又不在,保不准本性就要暴露了。
如此一想,慕轻杨不但不害怕,反而有点斗志昂扬的意思。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她已经想明白,要是公公婆婆对她不好、辱骂她,她不正好可以借口离开顾家了吗?届时爸妈一定会帮她的,顾欧汀拦也拦不住。
对着镜子笑了笑,她穿着睡衣披散头发,懒模懒样地下了楼。
爷爷奶奶已经穿戴整齐,花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坐在餐桌边吃饭了。
她打着哈欠走进去,顺便还伸了一个巨大的懒腰,双眼惺忪地诶了声,“你们也在这儿,起得这么早?”
顾妈妈放下筷子问:“是啊,你平时都起得这么晚吗?”
慕轻杨故意说:“平时没人喊我,还要更晚一些。”
在他们眼中,她想必已经是一个懒婆娘了。
快骂她吧,骂她吧,说不定不用等到顾欧汀下班,她就可以收拾东西回娘家了。
顾妈妈的脸色果然变了,语气却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不但不嫌弃,还带着关切。
“我们常年不在家,鸥汀他又要天天上班,顾家上上下下这么多口人、这么大的地方都要交给你操心,真是苦了你了……不过就算辛苦,早餐也要准时吃,否则会伤胃的。”
她拿起一只描金骨瓷碗,亲自盛了一碗海鲜粥,放在自己右手边的空位上。
“来,快把碗粥喝了,喝完再回去继续睡,有我们在,你以后再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慕轻杨无语凝噎。
她一点也不辛苦啊,顾家什么活儿也不用她干,每天只是等着投喂,混吃等死而已。
这婆婆居然这么好说话,当得一点也不合格!
她满含辛酸泪走过去坐下,开始喝粥。
二老十分照顾她,帮她夹这个菜夹那个菜,还教她自己琢磨出来的养生方法。
可怜慕轻杨堂堂一个食肉动物,被喂了满肚子的南瓜和莴苣。
吃到一半时,她感觉桌上少了个人,仔细一看才发现……顾安呢?
平常这个时间,她已经起床了啊。
这姑娘从昨天起,就一直闷闷不乐的,心里肯定藏着事。
正好林小林来倒茶,慕轻杨赶紧拉住她询问。
“安安小姐已经吃过饭了,正在楼上玩具房玩呢。”
“这么快?她肯定没吃饱,我上去看看。”
慕轻杨找到离开的借口,从桌上拿了一屉小笼包,随口说了一声就跑上楼,速度快得二老都没办法挽留。
她一气儿跑到玩具房,见淡黄色的卡通门紧闭着,抬手敲了敲。
无人回应。
“安安,慕阿姨来给你送早饭了,你超爱吃的小笼包哦。”
慕轻杨晃了晃包子,声音又温柔又绵软,堪比电视里的儿童节目主持人。
可是顾安还是没说话。
难道又在跟她发脾气?她才起床不久,什么也没做啊。
慕轻杨垂眼看着门把手,企图用点蛮力,不料门根本没有锁,轻轻一转就开了。
她无语地端着小笼包,缓步走进去,看见顾安背对门而坐,面前摆放着一只将近三米长的超大号粉色毛绒玩具熊。
玩具熊那么大,背靠墙壁,手脚伸展,正好把她护在怀抱里。
她抱着膝盖坐在软垫上,穿得是一条牛仔背带裤。一条背带从幼小的肩膀上滑落,背影看起来就像一个被人遗弃的娃娃,孤单凄凉。
“安安?”慕轻杨再次喊了声,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她绕到她面前,凑过去一看,只见大小姐的眼眶都红了,脸上挂满泪痕,看得别人非常揪心。
“你怎么了?”慕轻杨坐在她面前,放下小笼包,找了张纸巾帮她擦眼泪。
她撇开脸,反应固执而强烈。
“你不要管我。”
尖细的儿童嗓音在玩具房里回荡,慕轻杨问:“你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吗?可以告诉我呀。”
愤怒是不能憋的,憋久了心理就扭曲,时间一长……就长歪了。
她已经拿出自己最耐心的态度,然而顾安毫不领情,推开她的手,扑进大熊的怀抱里。
“你们讨厌!你们全部都讨厌!”
她不要跟这些大人说话,也不要跟幼稚的小孩子说话,宁愿跟没有生命的玩具待在一起。
慕轻杨拿着纸巾,笑容慢慢收敛。
“你真的要我走吗?慕阿姨走了,就再也不会来找你了哦。”
顾安一动不动。
慕轻杨叹了口气,端起小笼包,朝门外走去。
“你站住。”
背后传来一声娇娇软软的命令。
她笑了一下,转过身,挑眉。
“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再说一遍。”
顾安坐在大熊的怀抱里,嫣红的小嘴张着,却迟迟发不出声音。直到慕轻杨作势要走了,才目光闪烁地说了句:
“我要你留下来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