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董正楠一早来到了公司,处理完紧急文件以后,正准备喝杯咖啡提神时,顾谨之就过来了。
看到他,男人沉声问,“你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顾谨之摇头,“目前还没有任何头绪,我来就是想说,做这件事的人有备而来,似乎是知道事后我们会查到他,所以……”
“也就是说,需要更多的时间?”
“嗯,”男人点头,“还有十天就要过年了,黑市的一些交易商也都回家了,想要加快脚步追查,大概得等年后了。”
过年。
董正楠的目光落在桌前的日历簿上,果然,已经是腊月二十了。
时间,过的还真是快。
犹记得禾弋当初搬进别墅的时候,身上穿着的还是纯色连衣裙,头发软软如海藻一般披在身后,一双腿笔直而又纤细的站着。
一眨眼,都过了那么久。
他沉默下来,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
好一会儿,他才发声,“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如果是平时,我或许还能帮帮你,但是,”顾谨之摊了摊手,“过年,是最传统也最隆重的节假日,我爱莫能助。”
董正楠重重的敲了一下桌面,神色不耐。
“你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你叫我怎么顺其自然?禾弋还在医院里面躺着,忍受伤口带给她的痛苦,而我却要让凶手逍遥法外,暗自得意,换成是你,你能顺其自然的下来吗?”
男人见状,赶忙安抚,“你放心,找到凶手只是时间的问题,再说也不是我们愿意耽误时间,实在是无计可施罢了,这几天,你抽出时间多陪陪禾弋,跟她一起过个好年。”
董正楠一愣,“跟禾弋过年?”
这他倒还真没想过。
虽然他收养禾弋到现在已经不老少年了,但这年,好像还真没过过一次。
而且对于他来说,过年反而是一种麻烦,以前他可能会做做表面功夫,应酬一下,现在除了回董家跟爷爷吃一顿年夜饭以外,过年对他而言,再无任何意义。
从董父董母离婚后,董家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热闹了。
“是啊,”顾谨之点点头,“趁着过年,你把时间都放在禾弋身上吧,她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你应该多陪陪她才是,这个时候的她心理是最脆弱也是最需要人安慰的。”
董正楠没有回答,只是低垂着眼,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你就是着急也没用,越急只会让你方寸大乱,不过你要记得一点,凶手是逃不掉的,只是让他们多活几天罢了。”
男人往椅背上一靠,“他们是算好了时间算好了一切所以才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能策划这次行动的人,一定不简单。”
“我来找你,想说的就是这些,”顾谨之站起来,“年底的工作交给我吧,你把重心都放在禾弋的身上,去好好照顾她吧。”
“她有容修。”
的确,禾弋有容修,彻夜不离的守在身旁。
女人醒来,第一眼就看见了趴在床边不远处的男人。
以前看他,只是觉得英俊一点,高大一点,绅士一点,可从昨晚听到他说那些话以后,她顿时不这么觉得了。
现在看,那股熟悉感油然而生,就像他说的,他已经认识她二十多年了。
二十多年,也就是说,在禾弋记忆空白的那段时间,容修存在过她的世界。
而且他还说出所谓的血海深仇,灭门之恨,也就代表着他一定也是认识她的父母的。
她现在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问那些问题。
现在的她,到底能不能问出来,如果问出来,会不会对现在的情势,有所影响?
容修眉头一皱,悠悠转醒,看见睁开眼睛的禾弋,顿时欣喜的睡意全无,“你醒了。”
“嗯,”女人点头,“我……我想喝水。”
她的喉咙又干又哑,但是好在能说话了,比昨天是好了一点。
“我去给你倒。”
容修倒了一杯温水来,拿着勺子,亲手喂她。
禾弋喝了好几口,才觉得嗓子舒服了一点,身上也有力气了,只是伤口还在隐隐犯疼,但没有昨天的感觉那么强烈,就像是疼习惯了一样。
女人缓了缓,轻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最后一个字落下,她很清楚的看见男人侧过头去,避开了她的目光。
像是心虚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似的。
禾弋想,为什么以前她没有察觉这些端倪?
“你出事的时候,我听到枪声了。”容修想了想,总算是想到一个自己觉得比较合理又不会让女人发觉到不对的理由。
“噢。”禾弋垂眼,没再多问。
有些事情,她心里清楚就好。
等她身体好了,再去说其他的。
女人沉默,男人也跟着沉默,病房里一下子变的静谧起来。
容修看着禾弋,又怕她发现自己在看她,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你不应该在这里陪着我的,”女人忽然开口,“该在这里的人,不是你。”
“我愿意留下来照顾你,这是我自愿的。”
禾弋顿了顿,抬起头幽幽的看着他,“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呀对我那么好,仅仅是因为喜欢我吗?我不信。”
男人点头,“你不信也没办法,我的确是因为喜欢你才会对你好的。”
“就没有一丢丢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吗?”女人追问,“这世上会发生一见钟情这样的事,但我不认为那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容修看着她近乎幽怨的目光,像是蓄满了一汪湖水,随时准备将他吞没一样。
男人心念一动,差点就要把所有的事情说给她听了。
“没有。”容修把这两个字咬的很重。
现在不能告诉她,以后也不能说出来。
禾弋又看了他一眼,“你走吧,不要呆在这里,应该在这里的人,真的不是你。”
她说完这句话以后,再也没看他。
护工拿来早餐,是一碗稀的不能再稀的小米粥。
容修想要喂她,但被拒绝了。
就连女人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之间她会对男人产生这样一种怨恨感。
好像是在怨他,明明知道一切却不告诉她,反而以这样的身份留在她的身边。
住院的日子无聊且枯燥,心事重重的在这里躺半天,想睡又睡不着。
她忽然想到董正楠因为肺炎住院的时候,也是这样在床上躺着,忍受病痛的煎熬。
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磨得过这种闷,怪不得他会那么暴躁,还宁愿工作都不想休息。
肩膀上的伤口还在疼,禾弋一人默默的受着。
容修一直在她身旁,受着她的冷落。
她其实是真的希望男人能快点走,除了因为他不是留在这里的人,还一个原因则是她怕,怕自己一个忍不住,把藏在心里的问题问出来。
她一直在装不知道,听容修的意思,也是希望她永远被蒙在鼓里,所以她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