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东西！”想来这位娴太妃平日里也是个很少有情绪波动的，动起怒来也比别人平淡几分，听到这话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道：“本宫在这宫中有的是人伺候，怎么就离不得你了？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你不出去，你……”
话头倏尔一顿，她想到了什么咬住舌尖，半饷甩了甩袖子：“本宫不会继续留你，你老老实实出宫去吧！”
“娘娘，奴婢出了宫离了您，还能去哪儿呢？”绿萼抱着她的腿，大哭道：“当初奴婢父母将奴婢卖给了您，您就是奴婢永远的主子……您不要奴婢了，是在逼奴婢去死啊！”
娴太妃不为所动地背对着她，一双冷淡的眼睛却已经红透了。
“若是娘娘不肯要奴婢了，那奴婢活在这世上也没什么意思了！”绿萼见状，咬了咬牙：“奴婢还不如就这么死了算了，好歹还能离娘娘近一些。”
说着，竟真的生了死志，眼睛一闭就要冲着柱子上撞过去。
宁诗婧心下一急，忙道：“快拦住她！”
瑞珠早在刚才就已经生了警惕，这会儿听到这话自然是毫不犹豫，冲过去一把抱住绿萼的腰，死死拦住：“绿萼姐姐，你冷静一点，不要这么想不开！”
“你松开我，让我去死！”绿萼拼命地挣扎，显然真的是觉得活着已经没了什么意思。
“够了！”娴太妃猛地转过身，赤红着一双眼：“绿萼，我这些年是不是太宠你，才会让你学会用这样的法子逼迫我？”
“娘娘，奴婢怎么敢逼娘娘……”绿萼的眼睛也红了，跪下来含了满眼的泪，却倔强的不肯再哭了：“奴婢知道，娘娘是为了奴婢好……娘娘，奴婢就算出了宫，那人家能容得下奴婢吗？”
“他如今春风得意，奴婢在娘娘身边尚且能够苟延残喘，若是出去了，他肯让奴婢活着吗？娘娘，奴婢本就没有活路了呀……”
“你怎么是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娴太妃重重地戳了一下她的脑袋，脸上露出几分悲意，道：“宫中难道就有你活路吗？你有手有脚的，出了宫自寻生路去啊！”
这话说得，仿佛宫中是个龙潭虎穴。
虽然也没错了……可是娴太妃日日待在自己宫中，不去招惹是非，绿萼怎么就没有活路了？
宁诗婧心中奇怪，却又不便多问，沉默了一下，迎着瑞珠的眼神摇了摇头。
那边绿萼满面悲痛，叩在地上道：“娘娘，如今这世道，奴婢的活路在哪里？奴婢，奴婢只想跟在娘娘身边，为娘娘尽忠。”
娴太妃闭上了眼，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她不答话，绿萼也就不动，固执地趴伏在一旁同样沉默着。
娴太妃站了很久，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冲着宁诗婧蹲身行礼：“今日让太后娘娘看笑话了。”
“哪里。”宁诗婧摇头，又迟疑道：“娴太妃可有了打算？”
“这丫头一片忠心，又是我用惯了的，还能怎么办？”娴太妃无奈苦笑，道：“我为了她好，她倒是当我是个坏人。既然如此，就随她去吧！”
绿萼一听，眼底顿时迸发出惊人的喜悦，忙叩头道：“谢谢娘娘，谢谢娘娘开恩。”
“罢了，你可快起来吧！”娴太妃微微摇头，叹息道：“日后可别怪本宫不放你出去。”
“奴婢才不会呢！”绿萼忙爬起来，脸上的笑怎么都收不住。
这件事儿弄得颇有些虎头蛇尾，娴太妃带着绿萼道别之后，就又仙气渺渺的走了。
宁诗婧看着她们主仆离开的背影，忽而笑着问道：“看到娴太妃跟绿萼我才想起来，瑞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吧？不如娘娘我把你放出宫去，成亲过日子去？”
瑞珠的脸顿时涨红了，不依地瞪她：“娘娘浑说什么呢！瑞珠才不想嫁人。奴婢跟绿萼姐姐一般，要在娘娘的身边伺候一辈子呢！”
“傻丫头，你才多大就说什么一辈子不一辈子的。”宁诗婧忍不住笑着拧她的鼻头，神情里却带着几分怅然和恍惚，叹口气道：“一辈子长着呢……我们这些做主子的出不去这深宫，你们却该有不一样的生活。”
“娘娘还没奴婢大，说起话来倒是老气横秋的。”瑞珠低低的哼了一句，抱着一个花瓶要出去了：“如今御花园里的花都开始开了，娘娘且等着，奴婢给您剪一瓶回来。”
说完，就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宁诗婧摇头笑了笑，不再多言。
平静的日子又过了几日，这一日，宁诗婧方才从勤政殿回到永慈宫，就听有小太监通传道：“太后娘娘，太皇太后有请。”
想到那日长安宫中可怖又阴森的气氛，瑞珠顿时脸色一变，唇色微微发白的低声道：“娘娘……”
那日太皇天后虽然称不上和颜悦色，却也不曾露出什么凶狠地一面，瑞珠却觉得可怕极了，并不比面对钟玉珩时候好多少。
这大概就是小动物的直觉吧。
宁诗婧安抚地握了握她的手，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才从容道：“公公稍后，哀家换身衣服就来。”
那小太监的态度倒也还算不错，闻言老老实实地等候着。
见他这样，宁诗婧心中有数，越发沉稳了几分，换了身合适的衣裳就往长安宫去了。
出乎意料的是，一向大门紧闭、拒不见人的长安宫，今日竟然宫门大开，有不少太监宫女穿梭着忙碌些什么，平白为这座往日里死寂的宫殿增添几分活力。
只是那正殿，在这春日渐渐温暖的阳光下，却依旧莫名多出几分阴森，远远瞧去犹如一座建在闹市的坟墓，让人心底发冷。
等到靠的近了，隐隐仿佛听到殿中传来几声笑。
宫中竟然不止是太皇太后？难道她猜错了？
宁诗婧紧了紧手掌，心下一沉，脸上却带出几分笑意，迈过殿门先笑着道：“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不等太皇太后开口，先有一道清润的少年嗓音响了起来：“这便是母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