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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奶奶对于治愈了儿子却坑了孙子的药剂师又敬又恨, 感情复杂得很。
加爸目光转到儿子的脖子和手臂上,神色沉沉。
“如果真是珍珠就好了,咱们家就不会缺钱用了。”加三懒懒地笑。
“一点都不好,要真那样, 你迟早一天被人抓走!”加妈妈恐吓他,“你被药剂师做实验的事可不要再对别人说, 家里也都不准说出去。”
“对,千万别告诉别人。”加奶奶也紧张道。
“嗯, 放心,我跟谁都不说。”加三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抓起加奶奶递过来的黑棒子就啃起来。
黑棒子就是黑面包, 原材料低劣,做出来的成品也十分考验人的牙齿和消化器官。
但加奶奶把黑面包重新热过,又煮了一碗混杂着野菜根茎的汤,把黑面包沾汤吃,也还凑合。
家里没什么佐料, 加奶奶的手艺显现不出来, 加三也就图个吃饱。
加妈妈在床沿边坐下, 看着大口吃喝的儿子, 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加爸爸在心里叹口气, 收回观察儿子身体的目光。伤口愈合得快也不是什么坏事,可就怕是以消耗生命潜力为代价, 或者更可怕的, 他的儿子正在进行某种未知的转变, 谁也不知道他将来会变成什么可怕的模样。
加爸爸让加妈妈把粉红颗粒还给儿子,对儿子说:“你自己拿着感觉一下,你觉得像是什么?有没有什么特殊感觉?”
“能有什么特殊感觉?不就是眼屎吗?你们真的想太多了。”加三把剩下的黑面包丢进盛汤的大碗里,一手端碗,一手捏起粉红颗粒,还伸出舌尖舔了舔,“如果是咸的,那就表示肯定是……咦?”
“怎么?!”三个脑袋一起伸到小少年面前。
加三咂咂嘴,“感觉挺好吃的……”
加妈妈给他气笑,一巴掌拍他脑袋上,“让你胡闹!”
加妈妈拍得很轻,但加三猝不及防,加上脑袋之前被杰罗姆狠揍了好几下,他产生了一点条件反射,被加妈妈拍打时,身体忍不住一抖,手也跟着一颤。
小小的粉红颗粒从加三手指间掉落,恰恰掉进那个盛汤的大碗里。
一家四口全都盯着那碗汤:“……”
加三哈哈笑,举起碗就往嘴边送,“好啦,不用愁了,那么小,掉进去肯定找不到,我喝了再拉出来就没事了。”
几只手一起去抢夺那只碗,不让加三喝里面的东西。
“谁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你千万别胡来!”加妈妈骂。
加爸爸也不同意,“一碗汤而已,宁可倒掉,总比出事好。”
加三却是另一想法:“就算那是毒-药,那也是从我身体里分泌出来的,既然我能分泌,就能消化。这么一大碗汤呢!阿爸,咱家可浪费不起。”
加奶奶把孙子手指一根根掰开,劝他:“小三,乖哈,奶奶给你另外盛汤,汤还有呢,这碗就不吃了哈。”
“奶奶……”加三能跟加爸加妈抢夺饭碗强词夺理,但对于这位老人,他连重话都说不出来,只好让加奶奶成功夺了汤碗去。
加奶奶出去重新盛汤,其实汤本来就不剩多少,剩下的原本是今天的晚饭。
加奶奶把汤碗放到一边,看看罐子里剩下的汤水,一狠心,把汤罐子一起抱进了屋里。
之后一家人一边看着加三喝汤,一边商谈以后的事情。
大家都决定等加爸爸能站起来走路,就立刻离开这座村子。
“我们要小心,如果有人来问小三有没有看到杰罗姆,小三一定要咬死说不知道,把事情都推到那位药剂师头上。”加妈妈再次说道。
加爸想得更深:“杰罗姆的事还好说,你不是说村里来了贵客,有人来警告你,让我们一家这几天老实一点吗?如果让他们知道药剂师对小三做了什么,而对他产生一些不好的想法或者好奇心……”
“那怎么办?”一家人一起看向加爸爸。
加爸抚摸自己的腿,“再给我一天适应时间,明晚,最迟明晚我们就离开村庄。”
“爸,没必要那么逼迫自己,他们昨天没找来,就说明还没怀疑到我头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一家四口正在说话,门外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粗嗓门叫声:“唐娜,你在家吗?有好事,赶紧出来!”
加家人心脏齐齐猛烈跳动,四人互看。
加三掀被下床:“我去看看。妈,你给阿爸把衣服裤子鞋子都穿上。奶奶,你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装好,看情况不对就跑。我会跟上你们。”
加爸爸一把拉住他。
加妈妈起身:“我去。不是说是好事吗?我去看看什么好事。妈,你去准备行李。小三,你陪着你爸,你连衣服都没有,光着屁股出去吗?”
加妈妈抢先出门。
加奶奶很快就拎来一个带肩带的草筐,往加三怀里一揣,“我昨晚就收拾好了。这些东西你和你爸拿好,里面有家里所有的铜币,还有些针线布头、盐石和打火石,里面还有一把镰刀,都是路上能用得到的东西。其他锅碗瓢盆铺盖什么的,也别惦记了。”
加三把草筐放到床上,挣开加爸的手,光着鸟儿就要出去。他才一米二,什么都没发育呢,偶尔无耻一点也无所谓。再说他也不出门,就站门背后听听村人跟加妈妈说什么。
加奶奶看他那样,气得扬手在他小屁股上打了一巴掌,“让你穿奶奶的褂子你不愿意,倒是愿意光着屁股蛋儿往外跑,你忘了你已经十五了吗?”
加爸也给儿子气乐,“以前那么害羞,现在脸皮却厚成这样,你怎么不平均一下?”
加爸大概也看出想让现在的这个儿子老实听话几乎不可能,这小子主意大得很,就把自己放在床头的外衣扔给他,“先套上。”
等加三出去,加奶奶的声音隐隐传来:“我简直以为自己养了两个孙子。”
“妈,那孩子就是小三,我感觉得出来。”
“我知道他是小三……”加奶奶的声音低了下去。
加三站在外屋大门草帘后,眼睛弯了弯。加奶奶和加爸爸故意用他能听到的音调说这几句话,大概是在安他的心?他们在明确告诉他,不管他怎么变,他们也知道他就是他们的小三儿。
心脏传来悸动。
加三拍拍自己的心脏,他不确定原加三的灵魂躲在哪里,只无声道:“你放心,我答应保护他们,让他们获得幸福,我就一定会做到。”
加三从来没有想过要取代原加三在加家人心目中的位置,他除了刻意模仿原加三的生活习惯和喜好,并没有隐藏自己的本性,他甚至明明白白地告诉加家人:原来的加三躲起来了,我是新的他。
但加家人对此似乎有另一种理解,他们认为小加三是被欺负狠了,才想要换成一个强势的性格,而这种事情也并不是没有听说过。
当然这也跟现在的加三和他们亲近依旧有很大关系,有些发自心灵的行为不是你想模仿就能模仿出来。
比如加三和加爸睡一张床,睡觉时会注意不要压到自己父亲,但睡着了又会自动往加爸怀里钻。加爸想要起夜,这孩子睡迷糊了还能半梦半醒的自动爬起来,然后很自然地给加爸端屎端尿。
加妈妈做生意,别人看来总有一份鄙夷,但加三眼里永远都是对母亲的心疼和尊敬。如果加妈妈受到欺负,加三会不顾自己也要跟欺负她的人拼命。
同样,现在的加三受不了加奶奶把他当小孩儿一样宠,但对加奶奶却照顾有加,跟原来的加三一样,总是默默地帮助加奶奶干活。
种种相加,加家人又怎么会怀疑加三不再是加三?
加三自己也说不清,其实他并没有刻意去接近加家人,相反他打算疏远来着。但也许原加三的灵魂还在,身体细胞还有着原来的记忆,他这具刚来的灵魂也受到影响,对加家人的孺慕和亲近全都自然而然,没有任何勉强。
大约他和加家人气场也比较相和吧,喜欢上一个陌生朋友,你都会希望他好好的,更何况他还继承了这具身体,和这家人有了更深刻的关系。
门外,加妈妈用一种平时不会在家中表现出来的夸张语调,娇声道:“这不是阿尔瓦大哥吗?阿尔瓦大哥,你好久没来看我了,是你家里的婆娘不让哦?”
“好了,你这个骚娘们就别发骚了!村长让我过来传话,有好事降临到你家小子头上了。”
“我家小子?”加妈妈语调微变,但很快她就用更娇柔地声调说:“阿尔瓦大哥,到底什么事啊?”
“不要过去,就在外面问。”
“药剂师大人?尊敬的药剂师大人,请问您在吗?哈德领主之子前来拜访。”
“为什么不能进去?”
“魔法阵已经启动,进去也无法走到他的小楼面前。这里的这位……药剂师属于炼金术分支,这里很可能是一位炼金师学徒,且至少在中级以上。”
“你说你昨天过来时,还能走到门口,那位药剂师也出来见了你?”
“是的,尊贵的大人。”
“你把我要来拜访的事告诉他了吗?”
“告诉了,小的可以发誓。”
“算了,也许那位药剂师大人正在做什么紧要的事情,我们过后再来拜访。”
加三很困,他还想继续睡下去,但那噪杂的声音很响,一直在地下室回荡,吵得他无法继续睡眠。
而等他挣扎着睁开眼睛时,那噪杂声却渐渐远离,最终消失。
加三花了几秒钟在分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手掌碰触到冰凉的石台……
石台?!
加三猛地坐起身,困意彻底消失,脑子一下就变得清醒得不得了。
还是那个地下室,还是那张石台。
头顶的发光体亮得像个小月亮,把整个石台照得毫发毕现。
老头不在,只有他一人。
加三低头看自己的胸腹,他的上衣敞开着,裤子仍旧原样。
摸摸胸腹,胸口位于心脏位置似乎有一道红痕,但并不明显。淡淡的,就像是不小心用指甲刮了一道。
加三从石台上跳下来。扭扭脖子,踢踢腿,甩甩手腕,张开手,又原地蹦跳几下。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
脑袋也不昏,五感也没有改变,身上没有任何疼痛麻痒等不适感。
老头实验成功了吗?
他的内脏伤势痊愈了吗?
加三撩起裤脚,脱掉草鞋看了看,见自己腿脚都在,脚趾什么都完好,腿毛也没多一根,又放下裤脚,穿上草鞋。
可惜这里没有镜子,看不到其他地方有没有变化。
“老头?尊敬的药剂师大人,你在哪里?”加三扬声喊。
没有人回答他,整个地下室静得诡异。
难道老头不在家?
老头是不知道自己会这时候醒来,还是笃定他什么都不会拿?
加三合拢上衣系好衣带,见自己并没有被画地为牢,当下就大大方方地在地下室里观摩起来。
他最好奇的就是老头放在墙边桌子上的几本书。
其中一本像是笔记的厚本子摊开放在书桌上。
加三伸手,想要把它拿起来翻看。
一阵刺痛从指尖传来,随即一道亮光闪过。
加三看到了一个透明的圆弧,这个圆弧把整张书桌和台面上的实验器材及材料等全部笼罩在其中。
加三不信邪,走到像是材料柜的地方,脱掉鞋子,用鞋子往上面一拍。
又是一道亮光闪过,草鞋还没有靠近柜子就被一股力道弹开。
好吧,老头不是相信他人品之高洁,而是已经做好了防护。
加三见地下室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他染指——其实他顶多只是想要看看而已,他也许很混蛋,但从没有在非绝境状况下,对有主的东西不问自取过,况且那老头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
加三从地下室出去,在一楼又绕了一圈,除了厨房和洗浴间,一楼所有房间门都紧闭着,没有一扇能打开。
加三又上了二楼。
他以前从没有上过二楼。
二楼能看到三个房门,一间应该是老头的卧室,还有一间应该是书房?
加三推开了二楼唯一一扇能推开的门,那是一个狭小的杂物间,里面摆放了一些看起来像是猎人用的武器和一些说不出名堂的东西。
这些东西并没有被魔法保护,伸手就可以拿起来。
加三盯着那些武器,搓搓下巴。一个魔法师放在家里的东西,会让人随便拿吗?哪怕他没做任何防护。
二楼还有一面大镜子,加三站在镜子前,仔细照了照。
十五岁的年纪,一米二的身高,胡乱用刀片削得乱糟糟的黑色短发,一双不浓不淡、微微上挑的长眉,黑亮的双眼,挺直的鼻梁,上嘴唇薄下嘴唇肉微厚,两只耳朵有点大,像是招风耳。
龇龇牙,一口小白牙长得还算整齐。
两条腿很直很长,身高矮了点,但那跟营养跟不上和受欺负有很大关系,以后还有很大发展可能。
整体来说,长得还不错,不算英俊绝伦,但也达到了一流水准。加三自我评价道。至于这里面掺杂了多少水份,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加三唯一不满的是他的嘴唇,像是嘟着嘴一样,给人一种特别小孩的软萌感,配上那对招风耳,完全不符合他的人设。
确定了自己的模样没有变化后,加三再次回到一楼。
一楼厨房里有不少食物。
加三咽了口口水,看起来十分香甜的白面包,和挂在房梁上的大块暗红色熏肉,特别能引起人的食欲,而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
而比起食物,在厨房大木桌上放着的一个钱袋更让加三侧目。
钱袋敞开着,露出里面的金光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