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慧清走了,她临走前那番话,或许有一部分是真话,等向晴事业稳定之后,或者在合适的时候让某些人爆出向晴和方唐的关系,炒作一番增加热点,事业自然就稳定了。
但她那番话更多的部分应该只是安慰方唐,不论怎么炒作都是有风险的,任何艺人都要注重清白的出身和积极向上的人设,尤其是女艺人。如果要炒作,大多是跟风蹭热度或者炒绯闻,对象自然是某些有钱人或者有其他影响力的人,没人会找一个社会底层毫不起眼的人来炒作。
方唐就是这种人,在别人看来,他只是一个终日窝在破落酒吧里醉生梦死地挥霍自己的青春,而且生活作风混乱糜烂的堕落青年,且不论这样的人能否配得上向晴,单单是被公众发现向晴和这样一个男人纠缠不清的话,自然而然会把一些负面的标签贴到向晴身上,甚至会联想她是否也像方唐一样,是个堕落的女孩。
毕竟向晴确实在酒吧混过几年驻唱,而方唐则曾经在自己的破酒吧留下过许多姑娘过夜,有心人一查就能知道,说不定向晴的公司老板早就请人调查过方唐,误以为他是那种社会渣滓,所以才以向晴的前途为要挟棒打鸳鸯。
由此可以看出,向晴的经纪公司不可能会拿她跟方唐的恋情来炒作,除非那老板脑子烧坏了。
至于李慧清说的等两年,或者不到两年时间,这大概是真话,但并没有太大意义,地下恋情这种东西就更不用说了,方唐和向晴现在就是地下恋情,不小心被她公司发现了,现在就是要斩断他们的情,好让向晴带着清白历史和积极向上的人设专心投入事业。
方唐一直没说话,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神散涣地望着天花板。
他似乎有些累了,他的身体状况也注定他暂时还不能长时间地持续说话,或者保持精神集中地思考一件事,但他如今正面临人生最重要也最艰难的抉择。
很显然,向晴不想和方唐分手,虽然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到半个月,但她已经爱了他两年,哪怕公司老板以前途为要挟,她也不肯妥协。
现在决定权在方唐手上,如果他也不肯分手,向晴的前途就完了,如果他选择分手,向晴会很难过。
但方唐并不笨,在某些方面他虽然很固执,但他并不是一个不会变通的人。
这其实只是一件很容易解决的事情。
我早就想到了方法,却没有开口,就坐在床边陪着方唐,直到他转过头来,对我露出那种习惯性的微笑,我就知道他想到了简单的解决方法。
他们暂时分开就行了,方唐只要等向晴两年,就像异地恋,又像是山里阿妹送情郎去上大学,分别时说一句‘我等你’就好了,虽然两年内不能经常见面也不能经常联系,不能牵手不能亲亲更不能滚床单,两年后可以全部补上的嘛。
向晴应该也想到了这种解决方式,她只是不舍得和方唐分开,哪怕只分开一段时间,她甚至没法开口对方唐提这件事,她大概是怕会伤到方唐的心。
另外最重要的一点是:方唐身边还有一个女人,劝不走也赶不走的舒可。
向晴害怕自己跟方唐分离的这两年,会被舒可渐渐取代她的位置,最终失去方唐,于是她选择牺牲自己的事业。
她是那种淡然如水,却可以为爱痴狂甚至奋不顾身的那种女人。
比如她和方唐的相处方式:‘你还好吗?’
‘好。’
‘你吃饭了吗?’
‘吃了。’
‘吃了什么?’
‘番茄炒蛋。’
两个人日常问候些废话,话题尽头后两个人默默地对视,脸上还都挂着那种淡然恬静却又令人迷醉的微笑。
这种气氛就像冬日火盆里的炭火,不炽烈却温暖如春,两人都怀揣着干柴隔着火盆对视,直到火盆里的木炭突然爆裂,弹起的火星点燃了怀里的干柴,于是两人奋不顾身地熊熊燃烧了。
现在必须要暂时熄灭这团火焰,向晴有顾虑,但方唐没有,所以只能由他来做。
沉默了良久,方唐对我笑了笑后,说:“阿东,你再帮我一件事好吗?”
“让我去跟舒可谈?”我大概知道他想说什么。
“嗯。”他点头,看了看他那条仍然打着厚厚石膏被吊起来的腿,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们有件事一直瞒着我,这就是舒可不肯走的原因,我有可能会瘸,对吧?”
我一愣,急忙皱起眉头:“怎么会瘸?你的腿不过是断了而已,等骨头接好了过段时间就可以下地走路了,谁告诉你会瘸的?别胡思乱想,傻的吗。”
“呵呵,阿东,别骗我了,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担心,但这段时间医生来检查肢体反应的次数越来越多,还有我爸妈眼里偶尔流露出的担忧,从这些我都看出来了。
“另外,最了解这副身体的人,是我,断腿虽然不能动,但始终是我的腿,没理由会让我感觉到它不存在,而且另一条腿也没有以前灵便了,我知道,不是断了的原因,而是我头部受伤的原因,脑神经损伤对吧?”
听到方唐的话,我搭在膝盖上的手猛地一颤,心里突然一阵莫名的恐惧。
方唐感觉不到他的断腿了?
这意味着什么?
是不是意味着他那条腿真的废了?
医生曾经说过,如果他有肢体障碍的表现,很可能就是那条断腿,因为脑神经受损对应的就是那里。
不,不可能,方唐不会有事的。
我咬咬牙,努力压下心地的恐惧,依然皱着眉头对方唐说:“都说了不要胡思乱想,什么脑神经损伤,哪听来的?你这根本就是……”
方唐笑着摇摇头打断我:“别安慰我了,我反正是看得开,瘸就瘸了,反正有拐杖,再不行就坐轮椅,有你这个兄弟,还有向晴,和……舒可,这辈子值了。”
“值个屁!”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你他妈的不会瘸,不会瘸的,懂吗?别说这种屁话,你就是腿断了造成的错觉,还有……还有那天医生说了,长时间不动弹,血液会淤滞而造成一些麻木,懂吗?”
“懂。”
面对我的高亢,方唐依然谈谈地笑着。
“阿东,别激动,我只是做最坏的打算,有个心理准备而已,淡定点。”
“你准备个屁。”
我又狠狠骂了一句,这才连续几个深呼吸,让自己稍微平静一些。
但我依然害怕。
方唐的父母出现在病房门口,大概是我激烈的语言传到了外面,被他们听到了。
“怎么了?”方爸一脸疑惑地问,却藏不住眼里的担忧,方妈则突然回头又走出了病房,依稀能看到她抬手捂着嘴巴。
我急忙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叔,没事,是我不小心说话大声了点。”
“爸,没事的,我在跟阿东聊几句,你先去陪一下老妈吧。”
方爸点头,又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出去了。
我刚才的话,他们应该都听到了,这时候肯定也明白,方唐已经知道了后遗症的事。
“阿东,说正事。”方唐收起那淡淡的笑容,显得有些无奈,说:“舒可应该差不多就到了,一会你跟她单独谈一下,把向晴的情况告诉她,让她……让她走吧。”
我知道他要说这样,点了点头:“我跟舒可谈,但向晴只能是你自己跟她说,晚点她应该也会来。”
差不多到下班时间了,向晴一般在晚饭时间的时候到,舒可去找工作,应该会来得比较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