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我那句不该说的话，苏雯没有生气，而是眠着嘴唇摇摇头：“我从没想过要离开我的家，或许……也做不出这种不孝的事，我很爱我的家人。”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无奈地靠在椅背上，有些失神地望着办公室的墙壁。
苏雯的想法没有错，家庭对于我们这个民族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而“忠孝”两字在我们的传统观念观念里根深蒂固，也是我们做人的根本。
在个人幸福和忠孝有冲突，成为二选一的必选题的时候，她很难抉择。
从她近乎绝望的神情来看，她似乎已经认命了。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坐着，直到她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她犹豫了一下，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后，这才打起精神，很礼貌地接通了电话。
从她的言语中可以听出，电话那头既不是她家里人，也不是宋家的人，而是一个找她谈业务的人。
我在一旁停了一会，很快知道是一个广告公司的人，打过来找苏雯谈广告业务的事，但苏雯显然不认识对方。
看来，苏雯已经把投放广告的意向透露了出去，动作快的公司就找上门了。
我想起了高阳，那天晚上还跟他聊到广告的事。
苏雯似乎对这个广告公司很感兴趣，在电话里跟对方约了时间面谈，又聊了几句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我趁机开口说：“要找广告代理公司？”
“嗯。”
“预算大概有多少？我有个朋友正好是广告公司的，规模不算太大，但团队的经验很丰富，代理了好几家上规模的公司的广告业务，我以前也是在那上班的，如果可以的话，我让我朋友跟你聊聊？”
苏雯显得有些意外，看了我一小会之后，才笑着说：“行啊，让你朋友打电话给我吧。”
我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朋友跟我关系很好，从大学一直玩到现在，只是想在不为难你的情况下，给他介绍点业务，纯属就是想帮朋友。”
“没事，我知道你对朋友很好，只要你朋友做的方案能让我满意，他们的执行力也没问题的话，给别人做还不如给朋友，对吧。”
“谢谢。”我感激地朝她点头。
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她的心情似乎好些了，看了看时间后，站起身说：“好啦，下班时间到了，我们回去吧。”
“好。”我也站起身往外走。
“等等。”她忽然叫住我。
我转过身，只见她从办公桌下的提包里拿出那把帕拉梅拉的钥匙，走过来递给我，说：“先拿着，在电梯间等我，我收拾好就出来。”
我楞了一下，没接过钥匙，心想她晚点不是要跟宋仁博去吃饭吗？干嘛还叫我开车？
“你不愿意陪我去吃饭？”她睁大眼睛看着我。
“好。”我回过神来，急忙接过钥匙。
她抿着嘴笑了笑，走回办公桌开始收拾东西，一边说：“不论如何，你现在依然是我的……依然得假扮我的男朋友，当然得陪我去吃饭，我还想看看宋仁博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呢。”
我也笑了，朝她扬了扬钥匙：“我也会去收拾一下，在电梯间等你。”
“嗯。”
走出她的办公室，我忽然下定决心，不能这么轻易地让苏雯嫁给宋仁博，得想个法子，哪怕是搞臭宋仁博的名声。
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走到电梯间，等了不到两分钟，苏雯就出来了。
等电梯的时候，苏雯没有故意跟我保持距离，而是站的很近，肩膀几乎要贴到我的手臂了，这种距离，无疑是情侣之间才会有的亲密距离，就差没有手牵手而已。
这时正是下班时间，电梯间里很多公司的人，相信公司里很快就会把这当成是我和苏雯在一起的证据，但她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以前她可不是这样，哪怕最近这段时间跟她上下班的时候，她总会加快脚步故意和我保持距离，而我也很自觉地放慢脚步，让她走在前面。
或许，宋仁博来了之后，她决定豁出去，干脆把我和她的关系搞得人尽皆知，最好是让宋仁博知难而退，或者让宋家的人生气，觉得她这个未来儿媳已经不纯洁了，然后主动取消那个口头娃娃亲。
这倒也是一个好办法。
电梯还没来，我突然看到蓝欣从拐角处走进电梯间，跟另一个女同事有说有笑的。
很快，蓝欣看到了我和苏雯，没有任何反常的表情和举动，而是一如既往地微笑着走过来，先跟苏雯打了个招呼，又对我说了句“你好，程东”，然后就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电梯。
这句问候很陌生，陌生到让周围的人都以为，我跟她只是一家公司里相互知道名字，但并不熟悉的普通同事关系而已。
她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和她的关系，也或许是不想让我们的关系，影响到我和苏雯的感情。
我的心情突然很复杂，说不出的滋味，似乎酸甜苦辣都有了。
几部电梯把许多员工一批一批地送下楼，直到电梯间里人数稀少之后，苏雯才走进一步空旷的电梯，我跟了进去，蓝欣也跟了进来。
一路往下，苏雯和蓝欣轻声聊了几句工作，到了一楼之后，我们又一起朝大门外走去。
结果刚走出门外，就看到一个男的捧着一束鲜花站在外面，微笑看着蓝欣。
又是楼上那个苦苦追求蓝欣的大律师，听说也姓程，跟我五百年前是一家，上次在这地方对蓝欣表白失败之后，我还以为他心灰意冷了，没想到他还没放弃，依然在坚持，这份恒心足够感动其他女人N遍了。
看到这个痴情的大律师之后，我和苏雯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另外那个女同事则兴奋得差点要鼓掌了。
蓝欣脸色有些复杂，咬了咬嘴唇，朝大律师走过去。
大律师也赢了上来，一脸真诚地双手奉上那捧鲜花，很温柔地说：“送给你，愿你每天都开心快乐。”
蓝欣犹豫了很久，然后张口想要说点什么。
大律师急忙抢着说：“请收下吧，我知道你还是无法接受我，但这束花并不代表什么，只是我对你的一种祝愿，希望你看着鲜花能保持愉快的心情而已，希望你能收下。”
蓝欣又犹豫了片刻，直到旁边围观的人群不停地喊收下之后，才接过那捧鲜花，低低低说了一声“谢谢”。
大律师很开心，笑得很灿烂。
但我却突然很难受，因为我还爱着蓝欣，但我在那七年相恋的岁月里，却从没有给她送过一束花。
除了那年跟她逛街，被一个小女孩像口香糖一样粘着，我才不情不愿地花五块钱买了一朵将近枯萎的红玫瑰送给她。在那个三块钱一瓶啤酒的年代，买一朵花让我有些心疼。
但，在女人眼里，这种方式并不是真正的送花。
我忽然间有一个想法，转过头，看着身旁正一脸欣慰笑容的苏雯，说：“喜欢花吗？我送你吧，天天都送你，要不再搞个浪漫的告白仪式，让你也惊喜惊喜？”
苏雯一楞，那双好看的大眼睛接连眨了好几下，回过神来后，没好气地掩嘴笑了起来。
我把目光转到蓝欣身上，自言自语地说：“我这辈子，还没有给任何一个女人送过花，也没有跟任何一个女人表白过，这是我一生最大的遗憾。”
我没有故意降低音量，在我去前面仅有几米远的蓝欣，肯定听到了。
然后，她转过头来，捧着那束盛放的鲜花，看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