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眼前这个从美国专程过来的苏姓中年人的话，我不由摇头笑了笑。
走进会议室的时候，我就基本猜到了他的意图，可以说在意料之中。
但凡出了事，就得有个人背锅，哪怕有再多的人针对苏雯，她也不可能是那个背锅的人，也只有我这种款才具有临时工特质。
但我不甘心，除非是苏雯亲自解雇我，否则就凭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姓苏的，无法让我认命。
只是，还没等我开口质问他，他又接着说道：“来这之前，我有了解过你，知道你对工作认真负责，有能力有上进心，进公司没几天就签了一个项目，对公司有很大的贡献，基于这一点，我觉得可以给你一个更体面的方式，建议你主动辞职，不但可以体面地离开，我也一样给你按照解雇的标准发放补偿金。”
“呵。”我不由失笑，“这位……苏总，这问开除我这个决定，是您的意思，还是苏雯的意思？”
“是董事会的决定。”
“这么说，没有经过苏雯？”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我几秒，忽然摊了摊手，说：“程东，我知道你不想走，但公司正处于公众信任危机，必须要解决，而且只有让你离开才能解决这件事。”
我平静摇摇头：“哪怕你把我解雇十遍八遍，也解决不了这件事。其实你我心知肚明，我只是一根导火线，根源在于苏雯身上，也可以说是在于你们姓苏的这家人身上，有人想让她回美国，再不济也要让她在上海道尔总经理的位置上坐不舒服，事实上她之前就一直没有一个总经理的权威。
“但她不愿意接受那些人的摆布，所以才找我，让我来放一把火。你们应该找的是那些人，而不是我，他们为了让苏雯回美国，用这种就像双刃剑的手段，既伤了苏雯，也伤了道尔，他们才是罪魁祸首。你们把原因推到我身上让我背锅，不觉得这种行为毫无意义吗？难道开除我之后，那些人就会停止针对苏雯的行为？不觉得很荒谬吗？”
这个跟苏雯一样姓苏的中年人，看起来修养很不错，并没有因为我毫不掩饰的讽刺而动怒，而是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说实话，我没遇到过什么位高权重的人，没感受过那种传说中的无形压力，但眼前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很不舒服，哪怕自己压根就不怕他，但还是种不太自在的感觉。
他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了我片刻，忽然问：“程东，这些事，是苏雯告诉你的吗？”
“嗯。”我坦然地点头。
他又忽然淡淡地笑了笑：“没想到她把这些事都告诉你了，看来……那个传闻是真的，出了名不食人间烟火的她，对一个男人动心了，而且还是一个毫不起眼的男人，这要是让那帮二世祖知道，还不得活活气死。”
我不知道他突然扯这些是什么意思，没有接过话。
片刻后，他又说：“还是继续正事，实话对你说吧，你刚才说的那些，不论是什么人跟苏雯有矛盾，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事，不论是董事会，还是我们苏家，都不会让这些事浮出水面让大众看笑话。
“所以，这次上海道尔发生的事，就只能是一个外人引起的小纠纷，也必须让你站出来平息这件事，这是表面上做给公众看的，在私底下，我们也一样会解决问题的根源，一明一暗，妥善地解决这次信任危机。”
我明白他的意思，也明白他背后的董事会的意思，无非是把我当做明面上的锅，既能让公众有个发泄点，又能避免外人深挖他们内部的事。
乍一看，这样才是最好的方法，牺牲我一个人，帮苏雯渡过眼前的难关，看起来很值。
但，我又想到了另一面，不由再次摇头笑着说：“苏雯是另外一口锅对吧？等我辞职之后，苏雯就得回美国了，对吧？”
他摊了摊手：“不知道，这事只有董事会才能决定。”
我坦然地看着他，说：“抱歉，我是不会辞职的，除非苏雯亲自解雇我。”
他皱起眉头看了我几秒：“程东，我知道你不想让苏雯回美国，那样你就没机会和她在一起了，但你要明白一件事，你和她没有任何结果。他的父亲，还有老爷子，一致决定不能让苏雯和你在一起，不是因为你的家世配不上她，而是因为你这个人，他们觉得你是个没有解决麻烦的能力，却又不断惹麻烦的人。”
听到他的话，我不由地怔怔出神，不是因为苏雯的父亲和爷爷不同意她跟我在一起，而是因为后面那句话。
我是个没有解决麻烦的能力，却又不断惹麻烦的人。
这句话并没有说错，我确实没那个能力，连最基础的解决问题需要的金钱都没有，更没有所谓的社会人脉和能量。
虽说这件事的根源在苏雯，是她想要清理公司的毒瘤，但我始终是那个始作俑者，放了一把火，却没有能力帮她灭火。
最重要的是，要做她的男人，就得拥有替她解决麻烦的能力。
否则，我一点都不配。
想到这，我不禁有些无奈，有些失落和黯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我们陷入沉默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苏雯站在门口，看了我一眼，然后定定看着坐在圆桌首席的那个中年人。
“小雯，来啦。”中年人笑着跟她打招呼，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苏雯把门关上，缓缓走过来，很平静地说：“四叔，什么时候到的？也不跟我说一声。”
“中午刚到的，怕你这些天有些累，想让你好好睡午觉，就没告诉你。”
“呵呵。”苏雯淡淡地笑了笑，在我身边坐下，“谢谢四叔关心，但我还年轻，没那么容易累，更用不着四叔帮我处理公事，毕竟这样不太合适。”
中年人的笑容凝固了，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淡淡地说：“小雯，我这次过来，是执行董事会的指示过来解决这次的危机，并非是替你处理公事，而是在执行工作而已。”
“嗯，想问清楚了，董事会是让你替我解决，还是协助我解决？”
“这个……董事会并没有明确指示。”
“那好，请问四叔把程东叫来，跟他说了什么？”
对于苏雯的咄咄逼人，中年人脸上的表情更难看了，显然已经动怒了，但仍不咸不淡地说：“向他传达董事会的决定，协商解除他的劳务关系。”
“呵呵。”苏雯终于不再一昧地追问，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我依然是上海道尔的总经理，拥有最高的行政权力，你越过我想解雇我的员工，不合理也不合规，就算董事会也没有权力解雇我的员工，他们只拥有任免高级管理人员的权力，并没有上海道尔的行政管理权。”
那中年人眉头皱得紧紧的：“苏雯，这是董事会的指示，你要公然违抗他们？”
苏雯抬起她那高傲的下巴：“你告诉他们，想要解雇程东，就先解雇我。”
听到她的话，我不由转过头，定定看着她。
好像，这是她为我做的第一件事，却又如此沉重的一件事。
我压根就没接触过什么董事会，但我知道一群肥头大耳的资本家随时可以把某个很出名的CEO给炒掉，更别说是一个分公司的总经理，哪怕苏雯的背景很不简单。
我也不知道道尔董事会的成员有什么人，但她爷爷肯定就是其中之一，还很可能就是董事长，因为我在她提过的事里猜到创立道尔的那位老木匠，是她爷爷的爷爷。
就算现任董事长是苏雯的爷爷，也无法一手遮天庇护她，毕竟只要损害了集团利益，董事长都很有可能被拉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