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进那片仍有许多独栋楼房处于装修阶段的别墅区，来到黄仁东那栋别墅前面停下后，我付过钱急忙下车，朝里面跑去。
令我费解的是，别墅里一切正常，像往常一样传来施工的机器声，而黄仁东像个没事的人一样站在别墅外的小院子里，面带笑容地跟几个陌生的中年男女聊着什么。
看到我，他还满脸笑容地朝我招手：“阿东，来啦。”
看到他这幅模样，我松了一口气，礼貌性地朝那几个陌生人点了点头，对黄仁东说：“老黄，这么急把我叫来，发生了什么事？”
“当然是很重要的事情啦。”黄仁东满脸笑容地说，指了指旁边几个陌生人，“这几位都是我将来的邻居，这附近几栋别墅的业主，他们的房子要么是正在装修，要么还没开始装修，刚才他们逛到我这里，进来看了看，觉得你们公司的智能家居挺好的，还体验了几个刚做好的功能，很感兴趣，所以就把你叫过来认识一下。”
我恍然大悟，明明被骗了但还是很高兴，急忙拿出名片，一边介绍自己，一边郑重其事地一一递给那几个人。
昨天才刚想着找黄仁东介绍点客户，今天就有客户通过他主动找上门来了，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了。
其实，这个别墅区的所有业主肯定接触过不少智能家居厂商，就我们公司像李明月这些业务员，肯定都对他们跑过几遍了，这些还没装修好的业主，要么对除了安防之外的智能家居没兴趣，要么就是仍在考虑之中。
直到他们看到黄仁东的别墅，还体验了其中几项技术，这才有了兴趣。
尤其是安防系统，黄仁东这栋别墅的安防已经弄好了，道尔在美国的技术原本就是针对当地主流的独栋住宅，回到国内之后，在独栋别墅方面的优势就显得很突出，真正体验过的有钱人，很容易会产生兴趣。
我一一发完名片，正跟最后一人握手问好的时候，旁边一个姓蒋的中年女人嘀咕了几声“道尔”，很快又恍然大悟：“哦，我说你公司的名字怎么这么熟呢，原来是这两天网上就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公司啊。”
我一愣，继而笑着说：“蒋小姐，我们公司在网络上确实有在做推广。”
她也楞了一下，继而语气变得阴阳怪气：“你确定这是你们公司的推广手段？这手段也太狠了吧，简直前无古人啊。”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冷了下来，黄仁东皱起眉头疑惑地看着我，其他人有的恍然大悟之后面带笑意，有的则一头雾水的模样。
我有些不爽，也有些疑惑，但仍平静地问：“很抱歉，我不太明白蒋小姐说的什么手段。”
“话都说到这了，是不明白还是装糊涂呢？你们一个外企，无端解雇二十多名中国员工，那些人已经集体起诉你们公司和你们的老总了，现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骂声一片，骂你们不公平对待甚至歧视国内员工，这就是你说的推广手段吗？”
我又愣住了，很快明白过来，心里一下子变得很沉重，甚至很担忧。
这是杨贺跟刘永强他们故意制造舆论，想黑道尔和苏雯，只是我没有看新闻的习惯，对这些压根就不知道，也没人告诉我而已。
那帮人很聪明，把焦点放在外企和中国员工这些字眼上，把一出冲撞上司造成的解雇事件，说成是不公平对待甚至歧视，上升到一种民族感情上来。
网络上从来就不缺喷子，只要有人带节奏，不明真相的网民在从众心理之下，很快就会变成令人讨厌的键盘侠，对某个目标群起而攻之，恨不得把对方骂死，把对方的十八代祖宗骂醒，复而又再次把他们骂死。
舆论很容易影响苏雯和道尔被起诉的结果，如果败诉，杨贺跟刘永强他们不但能拿到一笔不菲的赔偿金，还能报了心头只恨，可谓一举两得。
这招简直太狠了，我难以想象看似高冷坚强，实际上仍是个柔弱女子的苏雯，面对汹涌的网络暴力时会成什么样。
我不在乎道尔的损失，但在乎她，必须要帮她。
那姓蒋的老女人应该很有钱，但依然有从众心理，大概是对网上那一套深信无疑，这才出言讽刺我。
见我沉默不语，她的正义感似乎得到了一些满足，鄙夷地瞥了我一眼：“这下子，你们公司确实是出名了，这推广手段可真够厉害的。”
我收起心里的担忧，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蒋小姐，很抱歉，刚才你说的那件事我还真不懂，也是听你说了才知道，这并不是我们公司的推广，只是跟一些前员工的纠纷而已。”
“纠纷？呵呵。”她忽然把手中的名片递回给我，说：“我自己也是做生意的，也认识不少外企朋友，还从没听说过有哪个外企像你们公司那样大规模地解雇中国员工，你们公司是第一个。”
我不想再忍了，毫不犹豫地拿回自己的名片，淡淡地说：“既然蒋小姐是做生意的，而且也这把年纪了，看问题应该很理性才对，只可惜……这么说吧，我们公司除了几个高层是美国过来的混血儿之外，其他的全是国内员工，蒋小姐不会看不出我是哪国人吧？说什么歧视，不公平对待什么的，除了那些被解雇的人一面之词，我还从没听其他同事说过。
“那些人是因为冲撞总经理而被解雇的，当时我就在场，我们老总三番四次让他们离开，他们却用集体辞职来威胁老总，面对这种人，换做是蒋小姐你，你该怎么做？不炒掉他们，留着在公司里煽风点火挑矛盾？这样下去公司领导还有什么威望？还怎么做管理？”
说完这番话，我懒得再理她，转头向其他几个没出声的业主歉然地说：“对不住各位了，今天让各位看了个笑话，言语间有些失礼，有得罪各位的地方，还望各位多多包涵。”
“没事没事，大家讨论讨论而已，各持己见，都有道理。”一个顶着大肚腩很富态的中年人笑呵呵地打圆场。
另一个身材好很多的中年人也接过话：“确实啊，这种事情员工受委屈，领导也有难处，说不上什么对错。”
黄仁东则笑呵呵指了指别墅，说：“不聊这些了，题外话，我现在装的这些智能的东西，刚才我讲的都是半桶水，一窍不通，现在阿东来了，让他给大家详细讲讲，大家有兴趣的话就当参考参考也好啊。”
我适时宜地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说：“浪费各位的时间了，请。”
除了那个脸色有些难看的姓蒋老女人之外，其他人都笑呵呵地朝别墅里走去。
老女人在后头说了句“抱歉不能陪大家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了”，然后没等其他人回应，便转身朝别墅外走去。
待她走远，黄仁东打趣地说：“看不出啊，这把年纪了还有愤青情怀，值得我们学习。”
“哈哈哈……”
那个大肚腩的富态男人转过身看着我，笑眯眯地说：“看不出啊，小程年纪轻轻，在我们几个面前被别人为难却一点也不慌，有胆识。”
“嘿嘿。”黄仁东笑了两声，“他是我见过的年轻人里面，最大胆，也最有手段的一个了，之前为了拿下我这栋别墅的单子，可谓是什么手段都用了，甚至还拿一万块钱出来找个女人来陪我，要知道他做成这一单也就一万五的提成而已，他也不怕我不给他做，最后白白亏一万。”
“哦？”大肚腩一脸惊讶，“一万五的提成，就肯砸一万出来赌？”
“没错，这也是我欣赏他的原因，后来就成了朋友。”
“厉害。”大肚腩朝我竖起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