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对于这种由矛盾争端引起的治安案件,如果情节和后果不算恶劣,对社会影响不大,警察一般都会以协调和解为主,何况这起事件是由对方侵权,我警告无果才引发的。
来处理的警察跟我是老相识,上次还因为他没有及时看监控,把我关在派出所一晚上,导致我工作没了,他大概还有点内疚,所以一直问那两个青年是否愿意调解。
依然躺在地上的小黄毛捂着脸,说:“调解可以,拿钱来。”
我朝他笑了笑:“要多少?”
“我们一人一万,拿两万块来,这事就这么算了。”
“我去。”我有些哭笑不得,很想上去踹他一脚,这他妈的狮子大开口啊。
一旁的警察也皱了皱眉,但没有出声,只是转头望着我,那眼神无非是说:这种事我帮不了你,你自己谈吧。
我忍着继续揍他的冲动,说:“给你五百,一人两百五,不要拉倒。”
“五百?你他妈想多了,开个一百多万的车,拿五百块想打发人?就两万,一分不少,要不然就让你进去蹲,蹲完还不行,我还得继续让你赔。”
我有些努了,要不是警察在一旁,就上去睬他几脚了。
警察大概也觉得他要求过分,又清了清喉咙,说:“我提醒你一下,如果你们没法达成和解的话,我只能按照法律规定处理,他很有可能会被拘留,你也可以继续向他索要赔偿,但是,如果他不愿意赔的话,我们公安机关是没有权利强制他赔钱的,你只能通过民事诉讼的方式向法院起诉,胜诉之后,法院会替你强制执行。
“至于法院判定赔多少,会依据你的伤情判断,主要是治疗费、误工费,判断下来,大概会比两万块有些差距。而且,这起事件你负有一定责任,到时候法院判决也会根据你的责任判定赔偿金额。你好好考虑吧。”
小黄毛愣了愣,忽然坐起来走到他那个仍然捂着鼻子哀嚎的同伴旁边,低声说了句什么,他那同伴停止了哀嚎,坐起来两人低声商量着。
片刻,他朝我伸出一个巴掌:“一人五千,再少你就去蹲着吧。”
我冷冷哼了一声:“两百五,不要拉倒。”
“你麻痹。”
我朝他吐了一口浓烟,懒得跟他打嘴炮。
“一人两千。”
“你就值个二百五而已。”
“我草你妈……”
警察不耐烦地挥手打断我们的屁话:“行了,你们两个,先去医院验伤治疗,至于你,程东,先跟我回所里吧,八个小时之内如果你们还没达成合计的话,就只能进入办理流程了,你很可能会面临行政拘留的处罚。当然,到时候你可以找个担保人或者交保证金申请暂缓执行和复议,你找个人吧。
“还有,最好再找个人陪他们去医院治疗,看看能否跟他们好好谈,尽量协商和解。找你的家属或者领导都可以。”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我还是直骂娘,这两个狗叼死咬着狮子大开口,我不可能吃这么大的亏,看来只能先去派出所待着,找个脾气好的人,去跟他们谈。
家人都远在老家,方唐要看着酒吧,我不太想让他扔下生意帮我跑这事,领导就只有苏雯了,她既有时间,又跟这事有点关系。
无奈之下,我只能望着一旁板着脸像块冰一样的苏雯,“苏总,帮我个忙吧,跟他们好好谈谈。”
不料,她竟然冷哼一声:“做事之前不考虑后果,就要承担后果,我不会帮你的。”
我眉头一皱:“你用得着这样吗?如果不是因为去接你,会发生这种事?不是你又抽了我一巴掌的话,会搞成这样?”
“哼,我只是让你去接我,你好好想想自己对我做了什么?”
“对,对了警察同志。”小黄毛顿时插过话,一个劲地指着苏雯,说:“警察同志,那家伙刚才非礼这女的,我亲眼看到的,所以才拿手机拍他们……”
我火冒三丈,抬脚往他冲去:“我非你老母。”
“够了。”警察忽然抓住我的手臂一扭,把我的手扭到后背那牢牢摁着,让我动弹不得。
“带回去。”
然后,那个年轻的辅警过来按住我另一条手臂,把我押向警车。
我转回头,不去看那得意的黄毛,而是紧紧盯着苏雯。
而她,则依然板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被押进警车。
从她亲自登门道歉,邀请我回去上班,到我跟她在办公室里认真地谈她遭遇的困难,分析并给出建议,我们的关系看起来好像摒清了当初的偏见与傲慢。
再到我在圆桌底下捏着她的脚,她在会议桌下踩我的脚面,我们又好像莫名其妙地成了可以打闹的朋友。
但,如今看来,这一切只是假象而已。
本以为,她作为我的领导,作为似乎大概的半个朋友,她怎么也不会见死不救,不就是跟那两个家伙好好协商和解吗?又不是要她命的事。
但我错了,错在不应该为了刺激蓝欣而抱她,错在高估了她的底线。
还错在高估了自己和她的关系,。
看来我们也就是最简单不过的聘用关系,包括莫名其妙的兼职司机,说不定她处理完公司内部的事之后,我就是那头卸了磨就宰来下酒的驴。
大概这么想通之后,我自嘲地笑了笑,收回视线,乖乖地坐进警车。
车门关上的那一刻,方唐的声音远远传来:“阿东,记得保护好菊花,我有空就去看你。”
然后就是沉默寡言的老关突然发出一阵很开心的爽朗笑声。
“滚你妈的。”
我朝外面笑骂了一声,挪了挪屁股,找个最舒适的姿势靠在椅背上。
以前在酒吧跟别人打架,大部分情况下都没有报警,打完再谈,谈好了事。就算报了警,基本也都能当场和解,然后被教育批评一顿之后了事。
所以,这是我第二次被拉进去,而且两次还全都跟苏雯有点关系。
反正,认识她之后就很倒霉,说不定跟我命格相冲,注定要克死我。
还是上次那家派出所,还是上次那个房间,我被扔在里面,就莫名地感到很烦躁。
但我觉得自己不会在这待太久,苏雯不帮我,还有方唐,他肯定不忍心让我进拘留所给人爆菊,不论是威逼利诱也好,妥协道歉也好,他会搞定那两个青年。
果然,过了大概不到一个小时,警察把门打开,面容古怪地瞥了我两眼,让我出去。
来到办案大厅,我意外地发现来者不是方唐,而是黄仁东。
“老黄?你怎么来了?”
他笑骂道:“本来想去酒吧找你喝酒的,谁知道你小子给抓了,酒没喝成,反倒一身腥。”
我歉然地笑了笑,指着旁边垂头丧气,显得对黄仁东有些畏惧的两个青年,说:“你帮我跟他们谈好了?”
黄仁东不屑地一笑:“两个小瘪三而已,谈好了,把和解书签了就走吧,还想跟你喝两杯呢。”
“给他们多少钱?一会我还你。”
“你先出去再说吧。”
再然后,一切都很简单,警察让那两个家伙确认和解之后,就让我和他们在和解书上面签字。
让我意外的是,那两个家伙竟然一分钱都不要。
走出派出所门口之后,黄仁东才告诉我,他从附近叫了几个朋友,在医院门口把那两个小瘪三拉进一辆车,聊了一会天,他们就不敢要一分钱了。
我大为感激,说要请他那几个朋友喝一顿,但他拒绝了,说他们没那么多闲工夫。
我只得有些人平时不太方面露面,所以也没坚持,也没愚蠢地追问那些人是什么人。
至于黄仁东的能量,也无需过多猜测,大概三教九流也认识不少人。
我跟黄仁东打了个车回到酒吧,发现苏雯那辆帕拉梅拉还停在外面,大概是她酒精没散去不敢开车,反正不会是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