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道尔，一个工程主管职位不算高，相当于组长之类的，一对一负责管理一个项目的工程进展，也算个小头目。
但行政秘书，就很不值钱了，谁都知道这职位就是个打杂的，对比起工程主管，分量差太多了。
但杨贺这么直白地讽刺，我就很受不了，何况讽刺的对象还是蓝欣。
只不过，当我把拳头拽得更紧的时候，蓝欣又朝我摇摇头，示意我不要冲动，然后依然平静地对杨贺说：“这件事不是我的职责之内，我也没有权力对你指手画脚，但我有权力把在公司里的所见所闻向上面汇报。”
“你要汇报什么？”
蓝欣指了指办公室天顶上的摄像头：“杨主管刚才说你上午在忙别的事，我会让你们部门经理和人事部经理都看一下监控，看看你上午究竟在忙什么的。”
说完，她歉然地朝杨贺及工程部其他人微微低头：“抱歉，打扰各位了。”
然后她扯了扯我的衣袖，示意我出去。
“给你半个小时。”我指了指脸色铁青的杨贺，然后跟蓝欣走出了工程部的办公室。
站在过道上，我朝她说了声：“谢谢”
她笑得和以前一样甜美：“不用，听说公司里很多男同事都不喜欢你，这两天没少被别人为难吧？”
“嗯，昨天销售部那个刘永强，差点被我打一顿。”我一边说，一边四下观望，不想看到那熟悉得让我有些恍惚的笑容。
“你的脾气，好像比以前还冲。”
“呵呵。”我笑了两声，不知怎么回答。
她倒是大方地对我挥手道别，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说：“你放心吧，杨贺会抓紧时间做完那个项目单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从这里经过三次，每次都看到他在玩手机，他要是不做的话，去苏总那里告他一状，只要苏总看过监控，他肯定要受处罚。”
“谢谢。”
她笑得比刚才还甜，又一次挥挥手之后，抱着手里的文件离开了。
我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站在原地发呆，转身朝她反方向的通道走去，绕了一个大圈才来到楼梯间，坐在楼梯上拿出手机尝试打给苏雯，得到依然无法接通的提示之后，便拿出香烟点燃。
本以为，蓝欣离开我之后，会过得很好，至少很富足，也以为她跟苏雯走得近，在道尔公司混得风生水起，没想到只是个行政秘书。
而且，昨天苏雯送她离开广场的时候，并没有走向停车场，而是走向公交站，意味着她的坐公交上下班的。
她干嘛不买个车？就算摇不到号，拍一个也才七八万而已。
她跟了那个有钱人也有几个月时间，刚离开的时候都能拿十万块给我，不可能连个买车的钱都拿不到。
我不愿意想这些问题，因为脑海中总是无法控制地浮现蓝欣跟一个秃顶老头厮磨的样子，只得狠狠甩头，把思绪转别处。
一支烟没抽烟，就接到了苏雯的电话，她说刚才在地下停车场，没信号。
我把杨贺的事告诉她，让她先打个电话给杨贺，在给工厂也打个电话，叫工厂那边保证今天能把设备都发出来，哪怕加班。
她没有拒绝，也没有对我的指手画脚不悦，几乎是不经思索就答应了。
我还告诉她，杨贺一早上都在玩手机，却骗我早上忙别的事情，建议她去看一下监控，我不想让这种人拖后腿，处不处理她自己看着办，反正我不想和这种人公事，何况还是共同负责黄仁东的单子。
苏雯也没有拒绝，淡淡地说了句看过监控录像再说，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抽完烟，我回到办公桌打开电脑，静静等候着。
距离我跟杨贺说的半个小时还差几分钟的时候，他在QQ上很没礼貌地抖了一下，发了一条信息过来，说项目单已经发到工厂那边了。
又等了一会，苏雯打电话过来，说工厂负责人向她保证，今天一定会把设备发出来。
我这才放心地去找午饭吃。
明天就可以带工程部那帮闲着没事做的施工团队去黄仁东的别墅，熟悉现场，提前分工规划，两天之内设备一到上海，就可以马上开工了。
如果苏雯再处理杨贺的话，就不怕那帮卵仔拖后腿，到时候我天天去别墅蹲着，哪个偷懒就叼哪个，哪个跳脚搞哪个。
下午，我有些闲得蛋疼的时候，苏雯回来了，让我去她办公室一趟。
一进门，她就走到办公桌后面，在那张宽大的椅子上坐下，我只能像所有正常属下一样，走到办公桌前，聆听她的教诲。
她看了看我，平静地说：“监控录像我看了，杨贺确实玩了很长的手机，我打算换个人负责这个工程，你没有意见吧？”
“就换个人而已？不对他处罚？”
“主管工程是可以拿到工程款一定比例的奖金的，我换掉他，已经是处罚了。”
我不满意地摇头：“不，单单这样不行，工程部或者其他部门的人，以后还是会跟我过不去，想法子给我拖后腿，你得降他职才行，最不济也要扣工资。”
她皱起眉头：“同事和你过不去，是你的人际关系和团队协作能力太差，你应该自我反省，并想办法处理好这些关系，我不可能用严厉处罚员工的方式来威慑其他人，给你撑腰，这样做只会让矛盾更加激化。”
“呵。”我忍不住笑了笑，“难道，你不觉得这个公司已经从根部开始腐烂了吗？前几天销售部的刘永强拐弯抹角地骂我是狗逼，今天杨贺故意延迟工作还讽刺我，你难道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张艾伦作为堂堂的营销总监，一个企业组织结构重中之重的人物，为了感情恩怨而设计陷阱坑一个员工，指使其他同事延误工作，这种罔顾公司发展和利益的事，他这个营销总监都做得出来，他把你这个总经理放在眼里了吗？其他员工有把你放在眼里了吗？他们连工作都没放在心上，只顾着抱团讨好上司，你说这是什么吊毛公司？这种公司文化，用不了多久你就得带着他们滚回美国去了。”
我越说越气，到最后忍不住把脏话都用上了。
出乎意料的是，苏雯没有生气，而是静静听我说完，有些无奈，有些黯然地叹了一口气。
“程东，我实话告诉你吧，在这个公司里，我的权威远远比不上张艾伦和另外两个副总。”
我一皱眉头：“为什么？”
“或许是我太年轻，又是个女人，简单地说就是没有驾驭他们的能力吧，还有一些不方便说的原因，导致了今天的局面。”
我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程东，你是不是觉得我整天板着脸，样子很讨厌？其实我也不想这样，以前的我也不是这个样子的，我只是想更严肃一些，让员工对我……”
她抬了抬手，做了个很无奈的动作，大概是说不下去了。
我忽然有点点同情她，总经理做到她这个份上，有点可悲。也很想笑，笑她为了树立权威，而整天板着个脸。
事情变得有些复杂，我脑子有点乱，走到沙发旁边，从茶几底下拿出那个水晶烟灰缸之后，没征得她同意就点燃了香烟，一边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