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继承者7
“可可咖啡”一直没有透露自己的真名姓，后来她匆匆走了，但是顾青和小芬都在担心，会不会她回去，父母又嫌她不听话了。好在她还是能在论坛继续发言，应该没有出什么事儿。
接下来的日子，顾青和工作人员搜集了更多的资料，联系了更多的人，当然这里面，也有真正的精神病患者，自以为自己不是，也上网留言。
有次一个网友说自己有类似经历，还特地跑来，住到宾馆，等着跟他们见面。
顾青带着两个人过去，在宾馆的标间见到了这位先生。
他穿着体面斯文，相貌堂堂，看起来很精神。大家聊了一会儿，这位先生言行谈吐，都显示出教养很好的样子，逻辑也很清晰。
就在大家觉得，他又是一个被误诊的患者的时候，人家这位大哥突然开始很郑重地聊起了天文学。
一开始，大家虽然莫名其妙，但是也理解为大哥学识渊博，想分享知识。可是，后来，渐渐地发现不对了，他已经深陷到天文学的思想里，已经忘了跟人沟通了。而且，他又说起外星人，还说听到外星人召唤，地球要毁灭了。他还说他能听懂八万亿光年外的语言，之后又扯起了，语言是密码，需要解密，他拥有解密所有语言密码的超能力……
到了这里，所有人都失望了，被个精神病人忽悠了。
不过好在，人家只是特别健谈的时候会有点不对，但是，其他行动没有问题。人家还订好了回程的火车票。
不过这给顾青他们一个提醒，他们需要一个专业人士，能甄别精神病的专业人士作为顾问。仅凭他们几个自己了解的知识是不够的。
但是这个人并不好找，他们所做的事情，一定程度上是约束精神病院的诊断权利的，也是对医护人员形成了监督。所以找了几个医生，哪怕酬劳丰厚，人家都不愿意做这个顾问。后来他们找了个大学里的博士生，专门研究精神病的，才终于有顾问了。
搜集了一段时间的资料，顾青找了专业写手，写了个报告文学，但是没办法发表，因为涉及到敏感问题，相关部门不希望发表。而报社的记者也来电话说，主编说了，题材敏感，怕惹事，还是不要报了。
顾青又赞助了一个谈话节目，想让人家做一期关爱误诊精神病患者的节目，但是，节目都录好了，没通过内部审查，不能播。
顾青想了想，问题在哪里？
电视台的人告诉他们，“你们是个非盈利组织，虽然在探讨医学问题，可是你们并不怎么懂医学，怕跟着你们弄错。”
事情不好办了，顾青在家里唉声叹气。雷宽海来看望她，看见她发愁，就帮她想办法。
雷宽海的病已经全好了，但是，他没有再到外地去闯，而是留在了本地，把几个忠心的手下也叫过来，开了个超市。他妹妹遇到的事情吓怕了，他怕自己再到外地的时候，妹妹被人害了，也不知道。
他伤好了之后，就搬出去了，在附近找个房子，也没再回玉泰公司，免得别人猜疑他惦记干妹妹的财产。不过，倒是经常通电话，也常来看妹妹。但是这人不找对象不结婚，顾青有点替他愁。他自己倒是无所谓，说先立业后成家。
所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和雷宽海一讨论，就有思路了。
雷宽海提醒她，“你一个普通人要挑战专业人士，人家信不过，很正常，除非你用事实来说话。”
原来问题在这里，那好，顾青有办法了。
有一天，公里精神病院来了一个年轻男病人，他的哥哥发愁地说，“我弟弟，没考上大学，就一下子崩溃了，您看看他。”
弟弟嘻嘻笑，“我会说英语，苹果apple，绵羊sheep，还有……飞机plane！”说完，立刻站起来，手张开，满屋子乱窜，嘴里呜呜叫唤，模仿飞机。
哥哥好不容易把弟弟按住，医生问，“你喜欢坐飞机啊？”
“我不喜欢，我没坐过。坐飞机会发生空难，不好……飞机plane！”弟弟又抽了一圈儿才回来。
“已经很严重了，住院治疗吧。”
哥哥问了治疗费用，“算了，家里没钱。我还是带他回去吧。”
哥哥拽着弟弟走了，弟弟还友善地回头跟医生再见，“我们走了，再见，不要坐飞机啊，会摔死的！……飞机plane！”
……
到了下午，又来一个病人，姐姐陪着妹妹来的。妹妹漂亮安静，不爱多话，看着是个不错的姑娘。
可是医生问她，“你是病人？”
妹妹说，“不是我看病，是我妈看病，她心脏不好。”说着就朝着旁边的空气笑了，“妈，你别怕，看病不疼。”
“你妈妈在哪里？”
“旁边啊。妈妈，你饿了吗？吃糖，啊——张嘴。”姑娘手里空无一物，对着虚空里的“妈妈”喂吃的。
医生问姐姐，“她这样多久了？”
“一个月了，我妈去世，她接受不了。”
“有攻击性吗？多长时间犯一次？吃过药吗？……”医生问了一堆后，“建议住院观察，保守治疗。”
姐姐说，“那我们回去先收拾东西，明天再来。”
……
私立精神病院这天也来了不少病人，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很有礼貌，儿子陪着来的，他还问医生，“你为什么要当医生呢？”
医生说，“为了给病人看病。”
“为什么要给病人看病呢？”
“为了让他们病好了啊。”
“为什么要让他们病好呢？”
“为了他们好好活着。”
“为什么要活着呢？”
……
当儿子拿到病历本，看到上面写了确诊为精神分裂症，然后带着老爸回家了。
……
半个多月后，有一个网络综艺开播了，名字叫《这只是个玩笑》。
第一期，“致敬精神病院”开播后，不久，就引来大量关注，点击率迅速攀升。从一开始，主持人说明，这只是个玩笑，然后安排了二十名志愿者，是来自表演专业的大学生和普通演员。其中十名扮演精神病人，另外十名演家属。大家进行了排练，而且还有医学博士训练大家怎样扮演精神病人，并且根据志愿者们自己的性格特点，给他们设计了不同的精神病症状。
然后，让人意外的结果发生了，在公里和私立两家大医院里，十名志愿者冒充的精神病居然全部被确诊了！
网友众说纷纭，讨论热烈，“该说是志愿者演技高？还是医院太天真？”“这意味着全错了吧？”“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这个综艺节目的导演组高兴极了，旗开得胜啊！
本来这个网络综艺项目一直没找到金主，都快黄了。结果就在项目要撤销的时候，金主送上门了。
一个名不经传的新公司，玉泰文化创意投资公司，说是要试水文化产业，就投资了网络综艺。但是人家要求，第一要给总公司的新产品做广告，第二，首期节目内容要由玉泰公司来策划。而且，人家女董事长亲自出面，和导演组的人共同设计安排，还带着顾问和志愿者过来。
金主最大，所以导演组就把原先设定的其他期的内容往后推，第一期制作了精神病院整蛊，跟医院开了个玩笑。没想到居然全部成功，该说演员们很敬业吗？本来导演组还担心这效果放出去没人信，结果，观众反响很好。
本来这个小成本节目没指望多火，就是一帮年轻人想做点自己喜欢的节目，有些新的想法。但是，第一期点击率就突然迅速蹿升，完全是口碑效应。第一天还没什么，第二天起很多人就慕名而来，部分网络媒体就开始转载片段、剧照，第三天，口碑效应开始迅速发酵，点击率直线上升。
乐得节目负责人给玉泰的女董事长打了两个电话汇报收视情况，而玉泰公司的总经理齐秉志也收到了新产品推广负责人的报告，说新产品网络旗舰店销量锐增，调查显示新增客户主要来自综艺节目观众。
这个结果，其他人意外，但是顾青却是早就料到了。
精神病患者对很多人来讲，很遥远也神秘，精神病院一般人一辈子都不会了解。而且这次演员们居然能扮演精神病成功，引起了广泛的社会讨论。
有的人说，看来鉴定精神病存在问题，一定有好多误诊。还有的说，这样算是欺骗吧，已经不是玩笑了。有法学人士发表意见，要是装精神病这么容易，以后犯罪分子都可以往精神病院躲，逃避法律制裁了，这很危险，是不好的社会示范。也有医学界的人说，自古以来，望闻问切，病情的真实描述是判断病情的基础，节目组雇演员骗人，所以影响医生正确判断。
总之呢，关于精神病患者诊断问题成了全社会大讨论。节目组也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有个电视台还邀请节目组参加访谈。
节目总策划，大家叫他楚导演，就给金主打了个电话，“肖董，您看这电视访谈要上嘛，最近点击率是不错，可是骂咱们的也不少。敢去吗？”
“去，干嘛不去。我赞助这个节目，就是为了今天。你带演员过去，我和志愿者们也一起过去。”顾青挂断电话，立刻叫助理安排准备。
《社会焦点》节目录制在周三，播放在周六，这个节目全国影响力比较大，而且主持人很敢问，有时候甚至会让嘉宾下不来台，所以那位楚导演才有些发憷。但是玉泰的女董事长却一点都不犹豫，立刻接下，还一副准备搞事情的架势，让楚导演深感佩服，如今这女企业家也是霸道总裁范儿。
节目录制开始，主持人和观众就位，导演和几个观众赞赏的主要演员都坐在了嘉宾位置。开始的访谈还比较轻松，大家有说有笑，谈了创办节目的初衷，也谈了观众的反应，演员们也聊了聊医学顾问教他们的扮演精神病的方法。
之后节目安排的医学专家就出场了，医学专家把节目一通痛批，说他们教歪年轻人，而且他认为，不是医院误诊，是节目组误导，才导致了误判。如果病人没有故意假装精神病，是不会出现误诊的。
就是这时，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明明就有过误诊，为什么专家就不承认呢？”
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职业装的年轻女性从观众席走上来。
导演说，“这位是我们节目赞助企业的董事长。是我们的金主，如果没有她的支持的话，我们这个节目就泡汤了。”
主持人说，“跟观众解释一下啊，肖董和她的伙伴们创立一个组织，一直呢，比较关注精神病患者。他们也是《这只是个玩笑》第一期节目的主要幕后策划人员。既然肖董已经上来了。我们就把她的伙伴们一起请上来吧。”
节目自动进入下一个流程，导演和演员们坐到了观众席，台上是专家和顾青在对峙。
专家嗤笑，“这位肖董，是吧，你懂医学吗？最讨厌的就是，外行充内行。我希望啊，不管你在别的领域有多成功，请你在医学面前谦虚一点。”
顾青坐在椅子上微微一笑，“我不是医生，可我曾经是病人。我想，谈病人的感受的话，我比您更有资格！……不错，我不怕让大家知道，我住过精神病院，因为，我曾经被误诊为精神病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