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些杂乱的电子产品,男人的情绪出现了些许波动,似在极力隐忍,片刻后,他将视线从柜台中的物品移开,正好看到鱼悠将手伸进鱼缸中。
“等等……”刚要阻止,却见那条红海骑士温驯地在鱼悠的手边蹭来蹭去,没有丝毫畏缩或攻击的迹象。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水波映照下,闪烁着莹莹的光晕,仿佛白玉一般润透。
“你的骑士怀孕了,你知道吗?”鱼悠问道。
男人收回视线:“知道。”他带骑士看过兽医,自然知道它的情况。
“即将产卵的红海骑士不适合用药,看它的情况,应该已经有两三天没好好进食了吧?最近是不是还换了新环境?”鱼悠轻轻托起红海骑士,仔细查看它的病状。骑士在她手上毫不挣扎,只是轻轻摆着尾巴。
男人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是的。”
“如果你信得过我,那就把它放在我这里调养三天。”鱼悠抬头道,“三天后产卵结束,它的病也差不多能治好了。”
“你确定?”男人上午去了两家兽医店,专业医生都没有很好的治疗方法,到了她这里似乎变成了一件很简单的事?
“是的。”鱼悠表情认真,“但我不保证鱼卵的成活率,特别是第一胎,最后可能只有三四条小鱼苗活下来。”
男人先是皱了皱眉,随即又舒展开,将自己的名片递过去:“那就麻烦你了。”
鱼悠接过名片,瞥见上面印着“陆景奕”三个字,下面只有一个固定电话。她将名片放到一边,中规中矩地给他写了一张票据,标明这条鱼的品种、外形、年龄、治疗时间、联系电话等信息,以免出现不必要的争端。
趁鱼悠忙碌时,陆景奕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店内的布置和环境,发现这里的水族箱非常干净,造景也别具一格,珊瑚、水草、礁石、沙硕……相映成趣,自然美观,就像一个个微型的海底世界。观赏鱼也是绚丽多彩,灵动可爱,见生人靠近,不但不逃,反而游过来围观,还时不时将鱼头凑到一块,嘀嘀咕咕吐泡泡。
不知道是不是陆景奕的错觉,总觉得它们在对自己品头论足。
“这是票据,您拿好,三天后凭票据领鱼。”鱼悠的声音打断了陆景奕的遐想。
他走过去,收起票据,然后从钱包中数了12张红票放在柜台上。
鱼悠随意扫了一眼他的钱包,装着鼓鼓囊囊的现金,少说有上万块。在如今这个时代,似乎很少有人会随身携带这么多现金了,出门刷卡、手机扫码都很方便。
“200就够了。”鱼悠做生意从来都是童叟无欺,绝不抬价。人类的五讲四美,她贯彻得十分彻底。
“说好的1200。”陆景奕不在乎这点小钱,只要能治好他的鱼。
“并没有说好。”从头到尾都只是某人在说,她什么也没答应。
“……就这样吧,我先走了。”陆景奕看也没看那些钞票,转身朝店外走去。
鱼悠目送他离开,随后从那一叠钱里抽出两张,剩下的1000被她夹-进了票据本中。
陆景奕打车回到家,他现在所住的这栋海景别墅是最近才买的,距离花鸟鱼市场不过五六公里,位于同一条海岸线上。
“少爷,你回来了,用过午餐了吗?”管家查普先生将陆景奕迎进屋,关心地询问。
“还没,不是很饿,你叫利利亚随便给我弄点吃的吧。”陆景奕将外套脱下来递给查普,径直走进卧室。
卧室的床头柜上放着昨天连夜洗好的照片,最上面那张照片,正是昨晚在海中抓拍的画面。
惊鸿一瞥,如梦似幻。
若非有照片为证,陆景奕可能会以为那抹倩影只是自己的幻觉。虽然没有看清长相,但可以确定,她身上没有穿戴任何潜水装备,曲线优美轻盈,在深暗的海底畅游无阻,如美人鱼一般。
以陆景奕的水性,也不敢在晚上毫无防护地潜入海底。
这个女孩,真的是人吗……
陆景奕望向窗外的大海,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遇到她?
老鱼维修铺中,鱼悠清理出一个新的水族箱,重新做了窝,把水温调到27摄氏度,然后帮红海骑士换了缸。待它适应,今晚应该就会产卵。
趁这个空档,鱼悠晚上又穿入大海,寻找辛藻。
辛藻是大部分海洋生物最常用的一种天然药草,治疗效果虽然不如人类的药物那么迅速,但胜在没有副作用,正好用来治疗红海骑士的侧线腐烂。
在海底巡游时,鱼悠又想起拆迁的事情。现在文件还没有下发,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件事。若是有办法在拆迁落实前,让有关部门改变主意就好了。
做了二十几年的人类,鱼悠很清楚,一个毫无背景的P民是不可能影响上层的。除非有贵人相助,或者这片区域本身有保存的价值。
鱼悠性格温吞,如老僧一般淡定,很少为俗事烦心。过惯了平常老百姓的日子,她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搞事。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顺其自然吧。
鱼悠一个灵蛇摆尾,快速潜入深水中。
距离她四五百米的海域,陆景奕穿着潜水服,在海下四处搜寻,可惜搜索了许久也没有发现他要找的人,只能怅然而返……
次日清晨,红海骑士如鱼悠预期的那般,顺利产卵。她粗略查看了一下,大约有五六十枚活卵,其余都无法孵化。
鱼卵孵化一般需要四五天,但在鱼悠的灵力滋养下,可以提前两三天,还能帮它们强化体质。
“小悠,快6点了,一起吃个饭吧?”杨超峰跨步走进店铺,热情洋溢地招呼道。
这两天,杨超峰经常来找鱼悠,似乎已经认准她,非把她追到手不可。
鱼悠原本想跟他打听拆迁的具体情况,但几次聊天后,发现两人好像完全处在不同次元,根本无法正常交流,她也就懒得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抱歉,我晚上有约。”鱼悠关上店门,打算去超市买点菜。
“和谁?是男是女?要不叫他一起过来,我请客。”杨超峰大方地邀请。
鱼悠一边朝外走,一边回道:“他不喜欢和不认识的人打交道。”
“你介绍一下不就认识了吗?”杨超峰锲而不舍地跟在她身后。
鱼悠停下脚步,认真道:“我不喜欢你,可以麻烦你不要再缠着我了吗?”
“你还不了解我,暂时不喜欢我也很正常。”杨超峰自信满满,“我一定会让你喜欢上我的,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
鱼悠:“……不会有机会了,我已经有人了。”
“什么?”不等杨超峰反应,鱼悠快步越过他,朝不远处的一个人影走去。
那人推着一辆自行车,抬头看向这边,赫然正是两天前见过的陆景奕。
“陆景奕。”鱼悠走到他跟前,微笑道,“你再不过来,我就要去找你了。”
陆景奕:“???”他已经提前一天过来了啊?
“他是谁?”杨超峰挑剔地打量比他足足高了一个头的陆景奕,除了个子高点,长得帅点,他还有哪点比自己强?看着人模狗样,还不是一个只能骑自行车的穷B,连一辆像样的汽车都没有,有什么资格和他争?
“走吧,我带你去看你的骑士。”鱼悠没有理会杨超峰,领着陆景奕朝店铺走。
“慢着,先把话说清楚。”杨超峰看向陆景奕的眼神充满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再看向鱼悠的眼神,又像是在看一个任性的女人,表情变换不定,一个人的戏还挺多的。
他伸手朝鱼悠抓去,企图将她拉过来。
就在即将碰到鱼悠时,陆景奕突然伸手拦住他,目光凌烈道:“你想干什么?”
“哎哟,痛痛痛!放手!快给我放手!”杨超峰不顾形象地痛叫出声,声音尖锐,十分刺耳。
陆景奕的额角青筋暴露,目现凶光,原本俊美的面容骤然变得有些狰狞可怖,猛地将他甩开,低喝一声:“滚!”
感觉他的变化,鱼悠忍不住侧目。
杨超峰也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
与此同时,停在店铺门口的虎鲸电动车毫无征兆地鸣叫起来,车灯时明时灭。
窗边的贝壳风铃无风自动。
一首慷慨激昂的《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从鱼悠的龟爷爷手机中传出:【全国武装的弟兄们,抗战的一天来到了……看准那敌人,把他消灭!把他消灭!(喊)冲啊……】
陆景奕:“……”
杨超峰:“……”
紧绷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
“我今天还有事,先走了。”杨超峰回过神,甩了甩被抓疼的手腕,瞪了陆景奕一眼,忿忿而去。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鱼悠重新将店门打开,两道隐晦的目光透过镜片落在陆景奕身上,心中疑惑,这个人是不是拥有史前巨兽的血统?偶然产生的波动竟然引起了海洋宝宝们的警戒。
陆景奕蹙着眉头,默然不语,跟着鱼悠走进店中。
一股清凉的水气,伴随着海洋的味道扑面而来,望着眼前波光粼粼的美景和绚丽多彩的小鱼,暴虐的情绪逐渐平复,很快恢复一片沉静。
小小的店铺,仿佛能够隔绝外界的喧嚣,让人感觉无比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