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坐在沈终意身边的中年男人见他们两在聊天,立刻迎了上来。
“沈导,刚刚的试镜您觉得怎么样?”男人说完,用试探的语气道,“我觉得小静不错,哦你常年在国外,可能不是太熟悉,就是第一次试镜的那个……”
沈终意问:“你的剧本什么时候能交上来。”
这部电影是沈终意自己的投资,最多算上一个穆琛,还是穆琛死缠烂打非要掺和,沈终意才让他加入进来的。
所以这男人并不是投资商,而是国内比较出名的一位编剧,同时手下也有一个大型宣传团队。
请他过来,一是宣传,二就是想让他看看剧本有没有什么需要整改的小错漏,毕竟沈终意在国外生活了这么多年,对本土的影片审查还不是太熟悉。
简而言之,这人在他们面前说不上什么话。
男人也没想到沈终意这么不给面子,干笑道:“最多一周,一定给你交上去。”
“我已经给你半个月的时间了。”沈终意抬手,整理了一下袖扣,“你工作效率一直都这么慢?后天交上来。”
说完,他不等对方回答,便转身朝电梯走去。
穆琛忍着笑,朝那位傻了眼的男人挥挥手:“建议你不要再拖了,他后天看不到稿子是真的会生气,那我们的合作关系可就岌岌可危了。”
沈终意走到停车场时,已经找不到那辆白色路虎了。
穆琛紧跟而上,自觉钻进驾驶座里。
沈终意顿了顿:“你干什么。”
“我来开,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国内的菜很好吃。”穆琛的中文说得有些别扭,好在直白易懂,就是和他这么个大男人形象不太符合。
“不吃,我直接回酒店。”
“你还住在酒店里?买栋房子吧。”穆琛仍坐着没动,“那我送你回酒店,我们叫外带。”
沈终意嗯了声,也不知道在应哪一句,转身进了后座。
穆琛本身就比较健谈,自开车之后就絮絮叨叨个不停,中英语切换自如,却基本没得到过什么回答。
沈终意坐在后座,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
手机界面里是一个微信的个人信息。
以潇的微信名就是她的本名,名字后面还附上了电话号码,官方得不能再官方了。
头像是一只猫,蓝眸白发,一看就知道是网上找来的图。
她对动物毛发都有些过敏,家里根本不可能养宠物。
沈终意点开她的朋友圈,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看不到。
他微微皱眉——既然是工作微信,怎么可能什么动态都不发?
到了酒店,穆琛便开始纠结点什么外卖,一进屋,发现客厅中间摆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
他走过去拎起来掂了掂,果然,里面非常重,看了看房间四周,除了水杯和充电器等不得不放在外面的物件之外,其余什么都没有,乍一看跟没人居住似的。
“你的洁癖是不是越来越严重了?”穆琛问,“衣服什么的,该不会都在行李箱里面吧?”
沈终意言简意赅:“衣柜脏。”
“……”穆琛放弃与他这方面的争论,拿起手机问,“吃什么外卖?”
“不吃外卖,我跟酒店订了餐。”沈终意解开领带,忽然问,“你有微信吗?”
“当然,我没回国的时候就有微信了,还有几千个好友。”
沈终意挑眉,拿出手机,打开以潇的朋友圈。
“那你看看,这是什么意思。”
穆琛看着干干净净的页面,懵了会:“什么什么意思?”
沈终意没说话,手机仍举着。
穆琛反应过来了:“哦……因为你们不是好友?或者是把你给屏蔽了。”
沈终意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他想都不用想。
她绝对是把自己给屏蔽了。
穆琛吃完饭后,便因为这个不让题主满意的回答而被赶出了房间。
沈终意看着剧本,另一边手慢条斯理地解着衣襟的扣子,刚解到一半,似是想起什么,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蹲到行李箱前,随手拿起一套换洗衣服,露出了躺在最底下的白衬。
是一件非常简单的校服白衬衫,上面隐约还有一些肥皂味道,因为数次洗涤,上面的校徽已经褪了色。
沈终意默了半晌,把衬衫拿了出来,直接翻开了衣领。
在这条衣领下边,有用针线缝出来的,歪歪扭扭两个字。
以潇。
——
那时正逢冬天,学校的女生流行起了织围巾,送自己,送喜欢的人。
沈终意的书桌里就经常会出现几条不具名的围巾,各种款式都有,全被他尽数送到了失物招领处。
但是有时候动作不够快,就会被以潇看见。
她一皱眉,直接回头就是一句:“沈终意不缺围巾,别往他抽屉塞了!”
原本热热闹闹的教室瞬间就安静下来,大家面面相觑,除了笑嘻嘻的袁俏外,没人敢说话。
在好学生遍地的一班,以潇是个很突兀的存在,她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张扬又放肆。
那时候能治她的,只有沈终意。
她吼完后,回过头,沈终意就听见她小声嘀咕:“不就是织围巾吗,谁还不会呀?”
后来某天,她拿了个精致的小袋子出现在班里。
沈终意知道里面装着什么,却故意不说,满心期待地等了一天。
谁想当天下午,他抽屉里又出现了一条围巾,做工精细,上面还有一个意字。
以潇看见之后,没有发火,笑着说了两句,就讷讷回了座位。
直到放学,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时,沈终意才放下手中的笔,问她:“围巾呢?”
以潇装傻:“什么围巾?”
“你织的。”
“……”她顿了顿,咬着下唇道,“这条织得不好,我下次再织一条给你。”
说完,她像是终于忍不住了,碎碎念道,“那人还在围巾上绣你名字,她算什么呀?不知道你有女朋友了吗?”
“等我织好了,我也要在围巾上绣名字,而且我要绣我自己的,让你戴在脖子上。”她越说越带劲。
“署了我的名,全世界就都知道你是我的了,看谁还敢打你主意!”
沈终意眼底带笑,盯着她看了大半会。
以潇:“……干嘛?你不愿意?”
他开口:“别织围巾了。”
“为什么?”她瞪大眼,“你嫌我织得不好看?”
沈终意失笑:“冬天都要过去了,我不戴围巾了。”
他说完,放下笔,开始脱自己的外套。
看着他把里头的短袖衬衫脱下来,以潇说话都结了巴,手挡着脸,偏偏又露出两条缝:“你、你干什么?这这这是教室啊……而且我、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沈终意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在想什么。”沈终意把衬衫放到她手中,复而又把大衣穿回去,拉好拉链,脸颊有可疑的绯红。
“你绣在短衬上吧,夏天也能穿。”
……
沈终意回过神,指腹覆在那黑色线头上,看了许久,才把衣服重新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