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思瑾周水静
蔡思瑾心中一暖——原来自己的父亲这么在乎自己啊——于是笑着走到父亲面前, 想要宽慰他几句, 并和他表表决心,告诉他自己这一科一定会考中童生的。
然而蔡思瑾才笑着走到蔡仲迩旁边, 就发现蔡仲迩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朝着自己身后冲了过去——这个就很尴尬了!蔡思瑾的笑容完全僵硬在了自己的脸上。
转过头去一看, 发现张思晨也出了县衙, 而自己的父亲蔡仲迩正冲到他旁边去对他嘘寒问暖,并且焦急地问他发挥得怎么样。
蔡思瑾嘴角抽了抽, 真怀疑自己这个不是亲爹!但是他叹了口气, 真是活得久了就忘了好些事情了,自己这个爹一向是最喜欢他的得意门生张思晨的,喜欢到非要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他, 喜欢到致死都以张思晨为荣。
蔡思瑾心中暗暗下了狠心,这辈子可不能再像上辈子一样怕苦怕难不好好念书了,为了妹妹的终身幸福, 为了父亲不被张思晨这个白眼狼蒙蔽, 自己也要立起来,在科举中好好出头,让父亲高看自己一眼,也让父亲能听得进自己的意见。
张思晨与蔡仲迩一边走路一边聊天,倒是没有像蔡仲迩一样忽视蔡思瑾的存在, 而是走到蔡思瑾面前拱了拱手, 说到:“瑾师兄, 之前你借给我看的那本《秀才策》很有用, 我已经全文抄录了一份了。现在童生试已经考完了,我回去立即就将那本书还给你,不耽误你考府试。之前承蒙瑾师兄借书,思晨真心感激不尽!”
蔡思瑾惊讶地看着张思晨,那本《秀才策》那么厚,张思晨一边要复习童生试,一边竟然将那本书都抄完了!这小子在读书上可是有着一股狠劲儿呢!
又想了想上辈子张思晨这小子的做派——这小子哪里是在读书上有一股子狠劲儿啊!他简直在所有的事情上都有着一股狠劲儿呢!
蔡思瑾思及此处打了一个寒蝉,老天爷啊,自己要是真的和这样一个狠人对上,那还有活路吗?蔡思瑾很害怕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不行不行,张思晨这个狠人不能惹,自己要做的只是不把妹妹嫁给他,不让他娶自己的妹妹而已,绝对不能把他给得罪了。
想到这里,蔡思瑾的脸上挂上了讨好的笑容,自己爹爹更偏疼张思晨一点儿算什么?人家可是能考进士的人,文曲星下凡啊!自己爹爹那是慧眼如炬!这么好的一根粗大腿要是抱好了也挺不错的,前提是千万要拦住爹爹,不要让爹爹把妹妹嫁给他!
蔡思瑾说到:“张师弟,不用这么客气,我也是举手之劳而已。”
张思晨被蔡思瑾这样好的态度弄得一惊,他从小就机敏,也能看透人心,他早就看出来自己的恩师蔡仲迩对自己太好了,让自己这个瑾师兄很不满意,虽然没有做过什么针对自己的事情,但是从来不会对自己这么友好,这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蔡仲迩倒是没有什么惊讶的,他根本就没有看出蔡思瑾之前对张思晨的那点儿小心思,他这个人天生就没有长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所以蔡雨桐随他,才会这么大大咧咧开开心心的。
蔡仲迩问完了张思晨各种问题,这才有空随口问一句:“瑾哥儿,你考得怎么样?”蔡思瑾终于捞到表现的机会了,说到:“爹爹,你放心,我这次发挥得好得很,一定能考中童生的!”
蔡仲迩吹胡子瞪眼:“骄傲自满!人家思晨比你学得好,都没有这么自满,没有说出你这种必中的话,你这样的话说出来不是丢人现眼吗?”
蔡思瑾被训斥得耷拉着耳朵,他真的准备得很充分啊!所有的题目都背到了,没有一题是错的,字体也练了县令大人喜欢的馆阁体,他这一科肯定是必中的啊!要是都这样了还不中,那就没有天理了!要他怎么说?说其他的话才叫假惺惺好不好。
正在这个时候李永富冲过来站在蔡仲迩面前,狠狠拍了蔡思瑾肩膀一下,笑着说道:“师傅!瑾哥儿!我这一科考得极好,肯定是必中的!”
蔡思瑾同情地看着李永富,然后二人又被蔡仲迩训斥了一通,真是难兄难弟。之后学子们陆陆续续地都出了考场,然后蔡仲迩将学生们都带到客栈去住了,一起听成绩,一般三日之内就会放榜的。
虽然蔡仲迩在平江县城里面有一门亲戚,但是他既然带了这么多学生来考试,自然是要保证大家安安全全的来平平安安的回去的,他担心自己不住客栈学生们会在考试之后玩得太疯,出什么事情,于是并没有带着蔡思瑾去走亲戚,而是大家一同住在客栈之内。
三日后便是放榜日,张思晨竟然得中了第一名!蔡思瑾的排名也很靠前,是第七名,他也满意极了。除了他们二人之外,蔡仲迩的学生里面还有两个也考中了,周墨江是第二十二名,李永富是第三十名,也是最后一名。
在童生试的放榜之中,第一名写在第一个,被大家称为案首,而取中的最后一名则是会被人用朱笔在名字上面写一个竖折,代表这个名字之前的是考中的,之后是不中的,这个朱笔的竖折看起来有点儿像一把椅子,所以最后一名又被称为“坐红椅子”。
李永富这次就坐上了这把红椅子,让他喜得跳了起来!然后小声对着蔡思瑾说到:“瑾哥儿,这下我可以让我娘去你家提亲了吧?”
蔡思瑾一愣,这厮可以啊!为了娶妹妹竟然爆发出来这么大的动力,有前途!他笑着拍了拍他,说到:“去吧去吧,我保证为你说话!”
李永富笑得见牙不见眼了。
蔡仲迩高兴地手抖了起来,他终于证实了自己是个名师了!他不光是会读书,他更会教书!看看,一科四个童生都是他的学生!日后谁还敢背地里说他不会教书,他肯定一口吐沫啐在人家脸上!
蔡思瑾则是高兴的同时又有一些惆怅,自己经过了上辈子,有着这么多的经验,相当于是重考一次了,竟然费劲了心思才考中了第七名,而张思晨上一世里是第五名,这一世里自己小小一点拨他竟然就得了案首!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的有这么大么?老天爷在造人的时候可真是太不公平啦!
每次只要一想到李永富考中童生、秀才,而自己竟然再次落榜的那种可怕场景,他就狠狠打了个哆嗦!不行,再怎么咬牙苦撑也要比未来妹婿考得好!
再也不能出现上辈子那种不断被妹婿全方位碾压的场面了!他蔡思瑾一定要比妹夫念书强!要不然拿什么资本去拿捏自己的妹夫?怎么敢给桐儿撑腰?底气不足啊!
这些同学里面,最不受影响的恐怕就只有张思晨一个人了。他今年只有十五岁,脑袋又很灵光,是蔡仲迩重点栽培对象,给了他特别的优待——单独坐一张桌子,还放在讲台正前面,随时沐浴在蔡仲迩和蔼的目光下!
他也是唯一一个没有被李永富带偏了节奏,还是按照自己原有节奏复习的人。
有些学子觉得张思晨是因为年纪小、第一次下场,所以不那么认真对待,就没有那么用心。可是蔡思瑾知道不是那样的。
哎!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气死啊!这些他们现在费尽心思背来背去的东西,人家张思晨早就倒背如流了,还能把来源、出处、意思都理解得清清楚楚,根本不需要再花这种笨功夫,童生完全是人家的囊中之物了!人家需要的就是好好练字,好好练习秀才试中最后一篇小策论而已,人家的起...点和重点都跟咱们不一样。
想到练字,蔡思瑾忽而记起上辈子张思晨的童生试题是答得很好的,但是听说就是因为字写得不够好看被县令大人放在了五名开外,秀才试的时候又是因为字写得不够好,才未能通过,要不然,他可就是整个平江县年纪最小的秀才了!
最最重要的,自然是那一届童生试里面蔡思瑾和李永富也是因为字不够好,才没有考上童生!
蔡思瑾拒绝承认自己没有考上童生是除了字以外的其他理由,两辈子都拒绝!
想到新任的这个县令是个最守成的人,酷爱馆阁体的字,蔡思瑾觉得自己坐不住了,得进城里去买一本馆阁体的字帖回来好好临临帖才行!上任县令喜欢的是柳体,自家老爹喜欢的是欧体,导致蔡思瑾只临过柳体和欧体两种字体,一点儿都没有专门学过馆阁体!
要是字不合现任县令老爷的心意,再怎么背书也考不中童生啊!他可不是张思晨那样的神童,字写得不够好也能考中童生试!
想到这一点之后,蔡思瑾立即就坐不住了,赶紧到讲台那里匆匆找了个理由和自己老爹请一天假,就说娘让自己送东西给县里的小舅舅去,保证现在去晚上天黑前就赶回来。
蔡仲迩眼睛一瞟就知道自己儿子说谎了,什么送东西,完全是个借口!以自己娘子的性格,真要有什么重要东西要送,宁愿自己多花费点儿功夫跑一趟平江县城也不会耽误宝贝儿子念书的时间!
可是宝贝儿子这几天仿佛开窍了似的,学习用功得很,让他心中很满意。再加上联想到瑾哥儿的未婚妻周水静住得远,年轻小儿女嘛,呵呵呵......他也是很能理解这种心情了,毕竟每个人都有个“想当年”啊!于是他爽快地给儿子批了两天的假,让他能在县城里自己小舅子家中住一晚上再回来,以慰相思。
蔡思瑾脑袋里此时根本就没有情情爱爱那根弦,完全没有和自家老爹的脑回路搭上,只是惊觉自家老爹开恩给自己两天假期,自己可以去得更加从容,不用那么辛苦了!要知道这年头的路可不好走,那牛车木板和屁股之间的拍打节奏......谁坐谁知道!
蔡思瑾和李永富打了个招呼之后就背上自己的书包回家了,翻箱倒柜找出了自己积攒了几年的八两银子,想到馆阁体的一本字帖怎么都要卖到十两银子,还舔着脸和娘伸手要了二两银子凑足了十两。
周琴音的脑回路和自己丈夫蔡仲迩完全一样一样的,见自己儿子想要去平江县城里自己小弟家中住一晚,立即就联想到周水静了,要不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她以为自己儿子要钱是想给表妹兼未婚妻周水静买小玩意儿讨好她呢,于是给钱给得很大方,心中却酸酸的,唉,儿子日后就会疼媳妇儿啦,老娘的地位就靠边站啦!
只是回忆起前几天在自家女儿头上见到的那支“瑾哥儿购买”的审美恐怖的银钗,她还是忍不住多嘴嘱咐了一句:“瑾哥儿,静儿她是年轻小姑娘,喜欢的款式和我们老娘们喜欢的不一样,你挑银簪子可要挑那种轻便漂亮、花纹多的,可别那么实诚,尽挑些压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