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郭奇佐之智,这一点他早就想到了,只是受到武悼的影响,念头一出现就被他自动排除了,因为郭奇佐也是汉人,他也有热血,也有民族主义情怀,北地的历史,就是无数汉人屈辱的历史,是胡人用弯刀和铁蹄,践踏出来的血泪史,无论任何一个有点民族主义情怀的热血汉人,都不愿意在面对胡人时,妄动妇人之仁,他也不例外。
不过尉迟槿说出来的道理,他不得不承认,她的所思所想才是堂而皇之的征服之道。
认识到计策中的瑕疵,郭奇佐是个明智之士,有错就改,立刻就要派人快马通知朱璃,不过尉迟槿拦住了他,她正好要找朱璃问个明白,可以将这个消息带过去。
这种情况倒是郭奇佐喜闻乐见的,在他心中,这位小娘子早就是主母一样的存在了,聪慧、睿智、能文能武,又帮了朱璃那么多,恐怕不光是他,朱璃的麾下,几乎都认可了尉迟槿的存在了吧,对她的建议,没人敢大意忽略。
二人又聊了些别的话题,时间就到了朱凝儿授课结束的时间了,尉迟槿去见了小丫头,陪她玩耍了一阵子,待小丫头累了后,照顾她歇下,尉迟槿才领着谢天、谢地向北追赶朱璃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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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发生在黎明时分,朱璃、周德威带着麾下,人人黑巾蒙面,纵马冲进了契丹人的营地,刹时,火光冲天,人喊马嘶,朔州越骑仿若真的化身为马匪,见到契丹的成年男子就杀,若是对方屈服,就暂时放到一边,打算最后一起处理。
黎明时分,大部分人还在睡梦中,契丹人骤然遭受袭击,仓促组织起来的反击十分薄弱,根本不用朱璃动手,周德威带领的越骑,就杀得他们屁滚尿流、肢体横飞。
哭泣的声音,啜泣在黎明前的黑夜中,呜咽而无助;濒临死亡前的惨嚎,划破黑暗的长空,显得悠远而凄厉;中间还夹杂着愤怒的挣扎、以及兵戈交击的铿锵声。
听到这些,目睹一切,朱璃突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在造孽。
不过他来自后世,回想起五代时期,契丹人南下,无数中原百姓被任意屠戮、无数良家女子被他们肆意凌辱,无数人家破人亡的记载,他瞬间就坚定了决心。
他又想到沙陀人石敬瑭,以汉人的燕云十六州,给他自己换得了个儿皇帝,这就是赤裸裸的屈辱,是历史的屈辱,也是民族的屈辱,他心中最后的一丝不忍,瞬间就放了下来。
当今时代,阉人弄权、朋党相争、军阀割据、礼佛成风,上行下效,一片混乱,谁曾想到过天下苍生,谁曾想到过民族大义,既然这个时代的人想不到,那么就让他这个来自后世的人来做吧。
突袭进展得很快,又是在黎明前发起的,仅仅两千余人的部落,在四千多越骑的扫荡下,很快就平息了下来。
周德威来到朱璃的面前,拱手道:“使......,首领,我们一共歼灭四百多契丹武士,还生擒两百多人,抓获十五岁以上,三十五岁以下的契丹女子共三百人,汉人奴隶三百多人,其中一百多男奴,两百多女奴,其余全是契丹老弱。
”
周德威看了看朱璃那依旧淡漠的神色,继续道:“缴获黄金珠宝约四百余斤,牛羊近两万头,马匹五千多匹,兽皮、兽骨上千斤,粮草五万石有余。”
“好,那些投降的契丹武士,就地处理了吧。”朱璃看了他一眼,冷漠地下令道,“还有,立刻吩咐下去,将能带走的,立刻押往偏头砦。”
“诺”周德威犹豫了一下,似乎欲言又止,最后却什么也没说,立即应命道。
“慢”就在这个时候,黑幕之中,突然冲来三匹飞骑,当先一人红马银盔,貌若宋玉,挎鞭提刀,正是尉迟槿。
朱璃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不明白她怎么跑到这里了,驱马上前,略带埋怨地道:“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我不来,你就不去范阳了吗,是不是做了刺史,就把糟糠之......友,给忘记了?”尉迟槿气势汹汹,怼得朱璃一脸莫名其妙,不明所以。
看着对方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尉迟槿打马靠到近前,玉手一伸,递过一封书信道:“这是郭先生让我转交给你的,自己看吧。”
“唔”朱璃茫然地接过信件,展开一看,顿时了然了,郭奇佐让他将投降的契丹武士视情况处理,若能收归己用、就收归己用,虽然和他们当初的商议有些出入,不过以朱璃对郭奇佐的信任,却没有丝毫质疑,随口就对周德威道:“那些契丹武士也一并押往偏头砦吧,到时候看看能不能收服。”
“诺”周德威闻言,立刻应命,心下长出了一口气,自古杀俘不详,他早就想到了,不过他知道,自己刚到朱璃麾下,还不能完全取得对方信任,即便说了也没用,现在朱璃改变了主意,这是最好的结果。
大军回撤,趁着黎明前尚未散尽的暗色,向着关内行去。
朱璃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谢天谢地那里打听到尉迟槿发火的原因,随后连忙打马跟在与尉迟槿的身侧,轻声地解释道:“不是我不去看你,我是军人,上令之下,必须执行,这个希望你能理解。”
“哼,借口,你就去范阳一趟,李公还能处死你不成?”尉迟槿仍旧愤愤不平,不过不待朱璃解释,黑幕之中,又一骑窜出,这是一名斥候,那人见到朱璃立刻跳下马背,拱手报道:“首领,前方出现大股人马,径直向我们开赴而来。”
朱璃闻言一愣,立刻停止了和尉迟槿的解释,一脸肃然地问道:“他们是什么人,有打出旗号吗?”
“不曾,不过看起来倒像是马匪。”斥候略一思忖就立刻回道。
“马匪?”听到这两个字,朱璃、周德威、尉迟槿等人,神色诡异了起来,他们打扮成马匪出来劫掠契丹人,却没有想到,在回程的路上竟然遇到了真马匪,老天爷不带这么玩的。
“他们有多少人?”朱璃有些无奈。
“大概五、六千人左右。”斥候连忙回应道。
“好,德威,你去调派千余骑,随我去看看,我要看看这些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朱璃一夹玉麒麟,头也不回地对着身侧的周德威吩咐道。
“诺”周德威应诺而去。
须臾之间,朱璃、周德威、尉迟槿、谢天、谢地就率领千余越骑,奔向马匪方向。
这里是阴山附近,出现马匪倒也不稀奇,他们这几千人往山中一扎,无论谁想剿灭他们,非数万大军不能竟功。
南归的路线上,涌来一群纵马持戈的马匪,若是只看他们的来势,倒是不像马匪,令行禁止,俨然一副军人的做派,即便和正规越骑相比,差的怕也只是制式铠甲而已,而且他们人人彪悍勇武,充满了狂蟒的气息。
领头三人同样黑巾蒙面,卖相倒是和朱璃他们差不多。其中两人手提长槊,威武不凡,第三人,腰挎长剑,看起来似乎有一股儒雅之风,应该不是武将。
马匪距离众人百米左、右的距离时,就勒马停驻了下来。
“同行?”对面为首之人,异常魁梧,看到朱璃等人的装束,狐疑地发出清朗的疑问声。
朱璃看了他们一眼,朗声道:“是的,劫了一次,正准备回去,希望诸位高台贵手,放我们过去。”
“哈哈哈,身在关外,难得碰到同行,不过诸位放心,盗亦有道,黑吃黑这种事情,我们还不屑为之,不过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们,头一遭吧?”匪首显然对朱璃他们很感兴趣,并没有让开的意思,反而八婆似的问了个没完。
“是又如何,大个子,这道路你让还是不让。”朱璃还没开口,谢天就瓮声瓮气地开口冲着对方喝道。
那人瞥了一眼谢天,发现此人敦壮如熊,双手各持一柄巨斧,那重量,粗略估计,一柄就有五、六十斤,两柄少说也有一百二十多斤,一看就是一名猛将。
再看谢天旁边的谢地,他同样双手各持一柄巨锤,那重量只怕不比前者低;至于其余三人,一人挎刀持矛,一人挎鞭持刀,还有一人同样粗壮如虎,手中的兵器也是两柄大锤,那重量只怕比开口搭话的那名斧将,还要沉上一些,看起来更加不容易对付。(周德威是一员锤将,可在《周德威传》中,查到蛛丝马迹。)
“哈哈哈,仁兄不要急,路是一定会让的,不过我对你们的身手很感兴趣,大家不妨切磋一下,怎么样?”为首之人,听到谢天的怒叱,依旧没有发火,反而笑吟吟地开口道。
“大个子,想打架,你家哥哥奉陪。”谢天一边叫嚷着,一边策马奔出,手中巨斧抡起,兜头就向那名匪首罩去。
“嘿嘿,你的身手或许不错,不过你的对手不是我,老二,这个交给你了。”为首马匪顺势提起手中长槊,只是轻轻一拨,“当”的一声,就举重若轻地拨开了谢天的迅猛一劈,头也不回地向身后的另一人叫道。
好身手,匪首只是一拨之下,朱璃几人就看出对方不简单,这人起码也是个一流武将层次的高手。
“好嘞”马匪之中立刻冲出一人,正是另一名持槊马匪,他长槊横摆,向着谢天奔袭而上。
一见大兄面对两人,谢地不干了,他大锤一挥,就纵马冲了出去,“你们还要脸吗,两个对付一个算什么本事,你家二哥也来教教你怎么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