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远侯府与贺府有意结亲,高门大户,都听到风声。
贺老爷子是吏部尚书,负责官吏管理,考核,升迁等。
威远侯与常氏看中贺家背景,而贺老爷子看中的是沈遇的个人能力与人脉。单单只论威远侯府,并入不了贺老爷子的眼睛。如今的威远侯府,早已渐渐走下坡路。
贺青岚白润的面颊沁着胭脂色,拉着沈新月的衣袖,“这种事情是爹娘做主,我并不知情。八字还没有一撇,你别乱喊人。”
话是这么说,可表情却不尽然,透着小媳妇儿的娇羞。
分明是不好意思。
沈新月又抛出一个重弹,“我们两家已经在合八字,接下来就该互换庚帖,你迟早是我大嫂,这有什么好避讳的?”她不屑又眼神轻蔑的瞥向白薇,“她出身低微,与大哥哥门不当户不对,但凡有自知之明,就知道配不上大哥哥。如若不然,就是看中大哥哥的身世,妄想野鸡变凤凰!”
高氏忍不住发飙,“小小年纪,这一张嘴半点不饶人,也不知道积点口德。待字闺中还未出阁呢,在外到处议论兄长的亲事,一点不害臊,当真是威远侯府教养出来的好闺女儿。”
她矛头一转,对准常氏,“阿遇已经与你们侯府断绝关系,亲事哪里轮到你们做主?别的不说,就单说阿遇已经成亲,用不着你操这份闲心。贺大姑娘看不上我们家阿遇,已经另择良缘了。倒是你们家沈新月,马上要十六了吧?再不给她张罗婚事,这得留成老姑娘了!常氏,不是我说你,闺女心疼归心疼,该嫁人还是得找门好亲事嫁出去。我们凌家注重眼缘与人品,不像你们侯府看重出身,得尽早挑。”
常氏道:“已经找了……”
“哪家公子?”
常氏脸色一僵,顾时安的身世,真的上不了台面。
她不禁瞪了沈新月一眼,看着威远侯的眼神也充满幽怨。
前一刻沈新月言明‘门当户对’,转眼他们找的女婿同样出身寒门,攀上枝头变‘凤凰’,也不是一件多光彩的事情。
“看来是一门好亲事,藏着掖着,怕我们嫉妒羡慕啊。”高氏一脸讽刺。
常氏被高氏的话扎的面皮疼,她还来不及说,沈新月不悦地说道:“他是出身寒门,自身十分有才学,如今是进士,前途光明。是白薇能比的吗?她出身卑贱也就算了,还是一个低贱的商户,这不是辱了咱们家的门楣?等她进了侯府,绝对不允许抛头露面,丢咱们侯府的脸!”
白薇嗤的一笑,“我是商户,自力更生,并不依靠父母,干出一份自己的事业,不偷不抢,哪里丢脸了?像你这种倚仗父母,在众目睽睽下,对兄长的妻子指手画脚,不觉得丢脸吗?这就是从小到大,悉心教养出的名门闺秀?倒是叫我大开眼界!”
“你——”
“我们村七八岁的女孩子,对于婚事都十分避讳,更不会干出毁人名节的事情。你在大家面前,认下贺大小姐是你的嫂嫂,我这不知情的还以为贺大小姐想要抢人相公。”白薇清亮的目光看向贺青岚,“贺大小姐这般天仙似的人,知书达理,怎么会干出抢人相公的事情?贺大小姐,你说是吧?”
贺青岚茫然地看向白薇,似乎不知道她话中的意思。笑容温婉,“我自然不会做抢人相公的事情,我的亲事全由父母做主。”
贺夫人不满沈新月的话损害贺青岚的名节,但是却与威远侯府一致对外。他们私底下协商好,不将白薇打发出去,便将她降为妾室。
“白姑娘,自古以来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需要过文定,下聘书。你与沈遇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婚书,三又未进沈家族谱,严格算起来,你并不算沈家妇。”贺夫人给常氏递一个眼神。
常氏笑道:“许多世家公子外出游学,不少没有见过世面的姑娘,容易对他们倾心,来一段露水姻缘,等回京之后,就会斩断这段情缘,即便带回京城,只是做妾的命。白姑娘,我们念在你这段时间照顾阿遇,也愿意让你进门做妾。做人啊,得有自知之明,你说是不是?”
白薇唇角一勾,还未开口。
“薇薇并不是沈家妇。”
沈遇的声音打断白薇的话,众人侧头望去。
常氏与贺氏心中一喜,脸色也舒展开。
贺青岚怔怔地望着沈遇,他身姿依旧挺拔如松,面容刚硬,眉宇间流露出凛然英气,一双锐利地眸子注视过来,令她心口微微发颤,却更是激出对他的感情。
已经六年未见,他愈发成熟稳重,身上的阳刚之气令人着迷,与她之前的丈夫完全不一样。
贺青岚以为对他的感情被时间冲淡,再次见到,她的心脏仍然为他激烈的跳动。
尤其听见沈遇的话,她心中荡出一丝甜蜜,沈遇心中也是喜欢她的,如果知道凌家能够平反,她便不会急着嫁人,他们之间不会错过这么一些年。
她出身好,相貌好,样样比白薇强,而且他们之前有一段情缘,沈遇自然该知道怎么选。
“沈大哥。”贺青岚嗓音轻细地唤一声。
沈新月欢喜地说道:“大哥哥,我就知道这个女人配不上你!她偏不死心,你今儿趁着大伙都在,将话说清楚。”
沈遇并未理会沈新月,大步迈向白薇,站在她的身侧。对高氏说道:“舅母,有一事并未告知你。我和薇薇成亲,并不是她嫁进沈家,而是我做白家上门女婿。”
院子里一片沉寂。
众人难以置信看向沈遇。
上门女婿,那是只有穷苦人家出身的儿郎,才会给人倒插门。
沈遇这等出身,甭说给世家女做上门女婿,更遑论是给一个乡野出身的女人做上门女婿!
这一个重磅消息,给众人造成巨大的冲击!
紧接着,众人只当做维护白薇的借口。
不少世家女对白薇十分艳羡,能让沈遇舍下男人的尊严,必定是爱极了她!
“不可能!”常氏难以接受!
威远侯的脸色青黑,克制着怒火。
贺夫人面色十分难看。
“沈大哥,你这是何必呢?”贺青岚同样不能接受,沈遇那般顶天立地,英雄气概的男儿,怎么能倒插门?
为了白薇,连颜面都不要了吗?她有什么好?
贺青岚真的伤心了,甚至认为是沈遇说的气话,怨怪她当年弃他而去。
高氏也被震住了,“真的是这么一回事?”
“薇薇救了我,养伤期间,我们互生情愫,决定共度一生。她的父母亲人舍不得她远嫁,我只好做上门女婿。她没有上沈家族谱,并不奇怪,我上了白家的族谱,这就是我们婚姻的见证。”沈遇握着白薇的手掌,十指相扣,垂眸望着她的眼神,布满温柔情愫。“我是白家的女婿,薇薇‘娶’我进门,我的婚事由不得我做主,得薇薇点头。”
威远侯怒道:“沈遇,你是威远侯府的世子,怎么能给人做上门女婿?”
沈遇冷眼望去,冷然的表情透着讥诮。
威远侯气得胸口闷痛,这个逆子!
常氏不敢吭声,这件事超出掌控,她没了头绪。
沈遇在这,沈新月也不敢冒头,她对沈遇又喜欢又畏惧。
贺夫人脸色阴沉,不再开口,这是沈家内部事情,得由他们自个解决。
贺青岚受不了沈遇维护其他的女人,尤其是不如她的女人!
当初沈遇都不曾为她做到这个份上!
但凡当年沈遇对她主动,提出退亲时,沈遇开口挽留,她也不会那般果决!
“阿遇,你还在怨我当初在你落魄时解除婚约吗?我也是身不由己,自己的婚约,无法自己做主。当年你如果肯挽留我,我一定会义无反顾的嫁给你!我如今是自由身,两家有意让我们共续前缘,你何苦为了气我,而故意折损你男人的气节?”贺青岚一双杏眼蒙上一层水雾,弦然欲泣,令人生怜。
沈遇拧紧眉心,看着贺青岚的目光,十分陌生。
“贺小姐,人各有志向,你要的富贵,我给不了。我想要的,从始至终,只有白薇。”
“我的妻子出身不高,她的能力却并不比各位低。自古妻凭夫贵,而在宝源府城,我却是夫凭妻荣。她是知府的座上宾,同样是众人竞相要合作的人。而我除去祖辈给予的身份,不过是籍籍无名之辈。”沈遇望着白薇的眼神,温柔缱倦,“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白薇心中震动!
倒插门,这几个字,对男人来说,多么难以启齿?
可沈遇为维护她,却轻易的说出口,将她捧的这般高。
她能获得如今的成就,最大的功臣是他。
白薇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只要自己过得痛快肆意,哪里需要他们评头论足?
但是她知道这是沈遇的心意,心底在意一个人,容不得旁人去诋毁、轻视。
白薇心里盈满感动,被人护着的滋味,挺好。
高氏连忙道:“凌家只认白薇是阿遇的媳妇,谁低看她,就是看不起凌家!”
众人心里有底,沈遇这是对白薇一片痴心,凌家也对白薇另眼相看,只这一份手段就不能小觑。
反倒是贺家丢尽了颜面,眼巴巴的凑上来,人家压根不稀罕。
高太傅的夫人林氏,从门外进来,笑眯眯地说道:“这丫头长得标致水灵,一瞧就是宜家宜室的人。我听你父亲说,她在玉器大比上,力压温姜两家脱颖而出,羡慕段老啊,能收到这般天资不凡的徒弟。”
众人十分意外,想不到白薇竟是段老的徒弟?!
“夫人过奖了,我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白薇谦虚道。
林氏笑道:“若没有真本事,有几分小聪明也不顶用。”
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高氏将耳边的垂髻挑开,露出翡翠耳坠,上面一点白光璀璨生辉,不禁将众人的视线引去。
“这是薇薇亲手做的首饰,你们看看,这份雕工没得挑吧!”
众人被这不知名的宝石惊艳住,像琉璃,却并不是琉璃,光华夺目,映衬着那一点翠绿,愈发高雅华贵。
沈新月看着众人眼中的惊艳,心中嫉妒,心中冷笑,“嘚瑟什么劲儿?再出色,也不过是个低贱的商户!”
常氏和威远侯脸色十分难看,并不是白薇的出彩,而是沈遇那一番话,像一个巴掌重重搧打在脸上。
贺夫人看着白薇被诸位夫人包围起来,夸赞白薇心灵手巧,能娶这样的女子是福气芸芸,又拐着弯儿打听这是什么宝石,能否给她们定制一套,不拘价钱。
她的脸顿时青黑,再也待不住,拉着贺青岚走。
贺青岚站着不动,她认定是沈遇故意说这一番话气她。设身处地,若是贺家遭难,沈遇退亲,她必然会恨之入骨!
她得等机会,与沈遇说开。
“你还想留下来丢人现眼?”贺夫人怎么想都觉得沈遇话中有话,咬紧牙关,切齿道:“你上赶着,他指不定嫌你脏!”
贺青岚被沈遇的话伤的心碎,贺夫人这句话直接戳到她的痛脚,泪水流淌下来,“娘,我会和他解除误会,凭借我的美貌和出身,他是个聪明人,就知道我与他更般配。”她泪眼蒙蒙地望着白薇,紧咬着唇瓣,“白薇出身低微,她拿什么和我抢?”
她有千百种方式,让白薇悄无声息的消失。
贺夫人只是气沈遇不给面子,听到贺青岚的话,想着终归自家不厚道,稍微气顺了。
她目光落在白薇身上,十分轻蔑不屑,“凌家如今求稳自保,就算动用关系为沈遇谋个缺位,也不过是个闲职。到时候让你祖父打压一番,熬个两三年,我看他还能否与白薇的感情这般坚定不移!”
白薇给的只是银子,而他们贺家能给的是权势!
贺夫人冷嗤一声,就要领着贺青岚入内。
这时,门外再次引来骚动。
为首的男子俊美无俦,身着黑色缎袍,金丝滚边,广袖绣着祥云纹,玉带束腰,墨发被羊脂玉簪束起,浑身上下透着矜贵之气。
众人一眼认出,这是太子!
他身后跟着三个人,一个是贴身侍从,一个是幕僚,另一个便眼生了,不由的多看几眼。
这一细看,觉得这位青年很眼熟,仿佛在哪儿见过,世家子并未见过这一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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