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之上,所到之处,但凡是看到了大萨满身影的那些契胡人,不论是尊贵如王公贵族,又或者是平民百姓,每一个人都会虔诚地向着这位老人抚胸为礼致意。
行不多远,便来到了大萨满的帐篷前,萨满的帐篷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有些不太起眼,油黑陈旧的样子,实在是跟大萨满那在契胡金帐王庭的地位实在是不怎么班配。
步入了帐篷之后,一股子浓烈的牛粪味把段大公子给熏得白眼连翻,差点就想吐了都。旁边的阿尔木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倒是大萨满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径直步到了那堆燃烧的牛粪跟前,抄起那柄搁在火上,已经被熏得看不出颜色的水壶倒出了冒着热气的奶酒,热情的招呼段少君品尝。
旁边的阿尔木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接过了大萨满递来的奶酒,然后小心翼翼地捧着,小口小口地抿,一副这不仅仅是一杯马奶酒,而应该是仙人琼浆的表情,让段少君看得一脸的黑线。
段少君强颜欢笑接过之后作势抿了口,然后把那杯子搁下之后不再去碰。虽然段少君没有洁癖,但是至少也是一位讲究卫生的好青年。这位大萨满这种不拘小节,对于个人清洁卫生丝毫不讲究的生活方式,实在不是一般人能够接受得了的。
至少段少君觉得自己要是这样生活的话,怕是没一个月,说不定就会被感染鼠疫而呃屁掉。
“段公子,说实话,老夫也很好奇,不知段公子是怎么判断出陛下怎么得了气胸这样的怪病?”大萨满自顾自地倒了一杯奶酒满饮之后,抚着长须,冲段少君询问了起来。
“这种病,一般是由于外力或者是因为患者的剧烈运动,造成的肺部的损伤穿孔,使得空气进入到了可汗的胸腔里边,每一次吸气,都会造成空气进入胸腔,久而久之,可汗的肺部便开始被挤进了胸腔,却无法离开的空气给挤压得缩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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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段少君连比带划的解释半天,看到这两个还是一脸的迷茫,只能把目光落在了大萨满的屋子里边一个装着不明液体的半透明水囊上。
段少君询问了大萨满这玩意能不能拿来打比方之后,抄起了这个不知道猪尿泡还是牛尿泡的玩意,放进了一个空坛子里边,然后在半透明水囊上扎了个孔,就能够看到液体泊泊的流进了空坛子里边。
“这种液体相当于是空气,当空气从这个水囊里边流进了代表胸腔的空坛子之后,那代表着肺部的水囊就会很难扩张,因为胸腔里边的没有口子,可以让代表空气的液体排空……”
生动的教学模式,总算是让这两位智商不算低的契胡蛮子明白了气胸形成的原理。
“原来如此,段公子果然不愧有江南神医之名,将这么个令人难以理解的病,说得令人一目了然。”大萨满不由得心悦诚服地冲段少君翘起了大拇指以示敬佩。
“这样的病我实在是闻所未闻,想不到段公子不但明其因由,而且还能够有办法医治,实在厉害。”阿尔木也是一脸的叹服。
段少君打了个哈哈,谦虚了几句,而大萨满又仔细地询问了段少君可汗的病情之后,这才心满意足地将段少君送出了营帐,又吩咐阿尔木照顾好段少君,若是段少君有什么需要,只管来寻,在这金帐王庭,还真没有他大萨满办不了的事。
离开了大萨满的帐篷便遇上了阏氏派来的官员,这位官员满脸堆笑地给段少君与阿尔木等人安排了靠近金帐的营帐住下,还特地给准备了几名侍女来侍候。
而段少君哪有那闲功夫等人侍候,直接就婉拒了阏氏的美意,谁知道那些侍女懂不懂汉语,能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再说了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是一票大佬爷们蹲一块,已然自在习惯了,实在是受不了身边蹲在几个娇滴滴的女人。
还有个问题就是,担心自己身边那些不着调的亲兵,万一对这些阏氏派来的漂亮侍女干了啥很禽兽的事又或者是禽兽不如的事,那可就太头疼了。
段少君坐在厚实的兽皮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准备想要先打个盹的当口,却被阿尔木唤住。“贤弟,你可得小心着点,今天我看那九王子殿下,似乎对你有着很大的敌意。”
“这很正常,他如此对我满怀感激,感恩戴德,那才叫奇怪。”段少君毫不意外地摆了摆手笑道。这话倒把阿尔木说愣当场。
“贤弟何出此言?莫非,你救治了可汗,他还能不高兴?要知道,可汗可是他的父亲,而他能够有如今之权势,正是因为有了可汗对他的看重……”阿尔木疑惑地抚着颔下黄须,很是不解地道。
“那是因为他眼看着莫离可汗都已经行将就木,而他,也距离可汗的大位,也仅仅只差上这一步半步之遥。可这一转眼,因为我的到来,居然把在大萨满还有一众金帐王庭医者宣判了死期的莫离可汗给救了回来。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你觉得他会高兴吗?”段少君翻了翻眼皮,接过齐大给自己冲好的红茶抿了一口润着嗓子不紧不慢地道。
“贤弟妙手仁心,但是我可真没想到这九王子殿下如此狼子野心……”阿尔木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难怪离开之时,王爷曾经暗中叮嘱于我,一定要设法护得你周全,想必王爷也应该是知道了九王子殿下的心思。”
吐昆这哥们同样对可汗之位虎视眈眈,他焉能不明白自己这位九弟的想法?段少君倒也懒得点破,也懒得理会阿尔木的絮絮叨叨,开始打起了盹来,这几天不分昼夜的赶路,就算是坐马车,那也是很辛苦的。
等到段少君被阿尔木轻声醒来时,已然天色擦黑,阿尔木一脸喜色地告诉段少君,莫离可汗已经从昏醉中清醒了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召见段少君这位救命恩人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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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少君揉了揉空瘪瘪的肚子,让齐大拿来了一块肉干嚼着,一面洗漱了一番,这才随着阿尔木一同离开了营帐,朝着不远处的金帐赶过去。
金帐外,仍旧有不少的人,而此刻金帐的帐帘一直没有放下来。而在掀起的帐帘外,燃烧着一堆熊熊的篝火,将金帐外的空地映照成一片橙黄。
而金帐的周围,密布着拿着火把,腰挎弯刀的精悍武士,不过他们并没有阻拦被侍卫带过来的段少君与阿尔木一行人。
此刻的金帐之外,也是灯火通明,金帐内所用的,却是段少君十分熟悉的铁炉子,三个造型夸张的铁炉子,将整个营帐之内弄得都显得有些燥热。
若是冬天还好,但问题是现如今都已经快入夏了都,居然还弄这么多的铁炉子搁在营帐里边,这是锻炼人类抗炎热的本事吗?
段少君一面默默吐槽,一面随着阿尔木继续前行数步,目光落在了那位靠着软榻,闭目养神的莫离可汗脸庞上。虽然已经显得十分的干廋,但是从其宽大的骨架,还有那扬得高耸的眉角可以看得出来这位老人昔日的神彩飞扬。
随着阏氏的低声提醒,这位大病之中的莫离可汗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看到了步履翩翩而来,潇洒从容的段少君,莫离可汗亦不由得在心中暗赞了一声少年俊杰。
“你,就是在江南之地,救了我儿吐昆一命的段少君段公子是吧?请恕朕不能全礼。”莫离可汗冲段少君点了点头之后,缓缓地沉声说道。
虽然病体虚弱,其声音也显得沙哑,但语气顿错之间仍旧显得十分地浑厚有力。不过这个“朕”字,倒让段少君警醒了起来,跟前这位可是与大唐皇帝同一阶位的牛人,契胡之主,大唐最大的敌人莫离可汗。